「比春香樓的姑娘還貴!睡一次竟然要二十兩!」
我哥瞬間變了臉色:「大貴叔,話可不能亂說!」
李大貴眼瞅著拿捏住了,更得意了:「我可沒亂說,鄉親們都知道,我和你娘睡了一覺就花了二十兩!」
「你娘真不容易啊,為了供你念書,竟出賣自己的身體!」
「這麼著,我明天就去趟鎮上,那有錢人多,我多找些人來照顧你娘生意!」
惡人還需惡人磨,李大貴果然沒讓我失望。
我娘氣得想上前打他。
我哥將她攔下:「娘,別鬧了,把錢還給他!」
我娘不肯:「老娘晚節不保,這是我該得的!憑什麼還!」
李大貴嗤笑一聲:「我說吧,這是生意,不用還了。」
在我哥的強烈要求下,我娘拿出了那二十兩銀子。
李大貴拿了錢,樂呵呵地走了。
我娘看著他的背影,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兒啊,這可???怎麼辦,你上京趕考的錢沒了……」
我哥倒是鎮定:「娘,如果不把錢給他,他便真把你傳成那般不堪,日後我在朝為官,可經不起這些風言風語!」
這些天李大貴的事可把我哥煩透了。
娘毀了就毀了,可錢沒了,上京趕考確實成了難事。
他又把眼光聚集在我身上。
「阿桃年紀不小了,娘還是繼續給她找婆家吧!」
可晚上,我卻聽見我哥對我娘說。
若是在他上京前沒找好人家,就把我賣到春香樓里。
大不了他衣錦還鄉之時,不再認我這個妹妹!
我聽著這母子倆的聲音,心裡冷笑。
天邊的月兒圓圓,我在這個家從來都是多餘的。
就連名字都是瞎取的,阿桃,和阿貓阿狗又有何異?
下定決心後,我打算送他們一份大禮。
12
機會來得很快,村裡來了一群表演的人。
晚膳過後,我娘就拉著我哥湊熱鬧去了。
看著他們出門的背景,我搖了搖頭,娘,大哥,再見了。
我走遍整個屋子,回憶著從小到大的日子。
終於找到了我娘存的私房錢,我如數拿走,一個銅板都沒有剩下。
最後站在桌前,一抬手打翻了油燈,肆意的火舌瞬間在屋裡遊走,企圖吞噬每一個角落。
我踏著月色,跑出了家門,一刻都沒有回頭。
身後是映天的熊熊大火,腳下是光芒萬丈的康莊大道。
到了鎮上,我取了些銀子。
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我突然釋懷了。
我娘不愛我,但是讓我得到了很多錢。
櫃坊門口,大娘的攤位還在,是大娘的女兒。
聽她說,大娘前些日子去世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
如今我也是孑然一身,便問她:「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雖說過不上大富大貴的日子,但是足夠讓我們吃飽穿暖。」
姑娘抬頭,眼裡儘是感激:「姐姐,我叫玉珠。珠圓玉潤的玉珠。」
我沉默片刻:「我叫阿桃,逃出生天的阿桃。」
我帶著玉珠去了隔壁的鎮上,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
餓死鬼似的點了一桌子的菜,一點沒浪費,玉珠也像餓了幾天似的。
「阿娘走了以後,我接手了她的攤子,可是我做鞋子的手藝太差,根本沒人買!」
「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
看得出來,大娘很疼玉珠。
隔了幾天,我花了點銀子,讓小廝給我打聽了一下。
我娘和我哥看完戲回家才發現,家沒了。
母子倆一個勁地哭訴著,倒是沒人提起我。
興許是覺得我被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我哥哭他的書,我娘哭她的錢。
如今她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情急之下,我娘找上了李大貴。
「大貴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不管我們母子倆啊!」
我娘答應給李大貴生孩子,李大貴便承諾出錢給我哥上京趕考。
13
林耀堂出發那天,我雇了輛豪華馬車,跟在他的驢車後面。
一路上帶著玉珠吃香喝辣,看著我哥啃窩頭、吃鹹菜。
舒坦!從未有過的舒坦。
李大貴雖說能出錢,但是頂多也只夠雇個驢車的。
想吃好的可沒有!
看了一路風景,終於到了天子腳下。
偌大的京城繁華、奢靡,到處都是我沒見過的新奇玩意。
經過一處賣繡品的攤位,我想尋個價,看看京城的消費水準。
「姑娘好眼力,你手上的這塊帕子可是出自名師之手!」
【荷包到帳五個銅板!】
額,老闆沒有說真話,可是只有五個銅板嗎?
「你買下來帶在身上,定能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荷包到帳五個銅板!】
「也不貴,一兩銀子。」
【荷包到帳五個銅板!】
老闆說了三句話,每句假話只值五個銅板。
我又試了試別的攤子,仍舊如此。
我才明白,只有我越在意的人,對我的虛情假意越值錢。
而這些萍水相逢的人,我本就不在意,他的虛情假意對我造成不了任何心理上的傷害。
所以,只值五個銅板。
當初李大貴說的那些話,也只值五個銅板。
這樣的話,我就得早做打算。
我帶著玉珠住到了林耀堂隔壁的客棧,非必要不下樓,怕他發現我。
還有幾天便到了科考的日子。
他卻不溫書,反倒到處和人喝酒談天。
他不會是以為結識幾個富家子弟就能一步登天了吧?
科舉的前一晚,大多數考生都不出來喝花酒了。
我哥卻在下午就去了怡紅院,找裡面的花魁茵茵姑娘。
說一定高中狀元,來給茵茵姑娘贖身。
結果當晚回客棧的路上,被一夥蒙面人打了個七葷八素。
沒打死,但半殘。
第二天考試時,聽說卷子都沒答完。
玉珠和我說這些八卦消息時,樂得前仰後合。
「你這大哥還真是個痴情種呢!」
「可是人家茵茵姑娘是知府大人小兒子心尖尖上的人,怎麼會看上他啊?」
「這下好了,挨打了吧?成笑話了!」
我也笑了:「是我讓茵茵姑娘幫的忙!」
玉珠愣了:「啥玩意兒?你讓茵茵姑娘幹啥啦?」
一到京城我就注意到了,林耀堂從怡紅院回來就魂不守舍。
打聽後得知,他看上了花魁茵茵。
而花魁茵茵長期被知府家的小兒子纏著。
於是我和茵茵商量好,來個借力打力。
知府兒子得知有人覬覦茵茵,還是個考生,便在考試前一晚讓人收拾了林耀堂一頓?ü?。
我再找人向林耀堂透露,打他的是知府大人那個混帳兒子。
林耀堂自知考試失利,索性破罐子破摔,狀告知府教子無方。
這事兒鬧得很大,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聖人早就想給貪贓枉法的知府一頓收拾,這下終於找到了理由。
大理寺把整個知府府邸掀了個乾淨,搜刮出來的民脂民膏足夠養我們一個鎮的人了。
難怪林耀堂想當官,以他的尿性,國庫他都敢惦記!
這樣的人,可不能指望他為國為民,只能從源頭上掐斷。
14
知府一家被流放以後,我花了筆錢把茵茵贖了出來。
暫時讓她躲在客棧里,別讓林耀堂給纏上了。
我買下了一個宅子,雖說位置有些偏僻,但是勝在價格便宜,面積也大。
這段時間在街頭看到很多賣女兒的,說是家裡窮,養不起。
可女兒一天的飯量都趕不上兒子一頓的。
而買下她們的價格只有五兩銀子, 最高不超過十兩。
我和玉珠合計了一下, 把這些姐妹集合在一起。
姐妹們自小就早當家, 縫縫補補皆不在話下。
繡些帕子、荷包,手藝更甚者可以給貴人們定製衣裙。
她們只管繡, 銷路我和玉珠來管。
賣出去的貨款五五分成。
說干就干,我在城裡找了家鋪子。
不大, 但是花了大價錢捯飭了一番, 看著就富麗堂皇, 非富即貴。
玉珠說要打造什麼飢餓營銷, 我聽不懂。
她便說得直白些:「就是想買買不著!」
我急了:「那咱賣給誰?」
她邪魅一笑:「買不著就心痒痒, 就得提前預定,先交錢, 後取貨!」
我不敢想,一張帕子五兩,一個荷包十兩。
就這還得先掏錢,才開始給人家繡!
我利用老神仙給的超能力, 找到了真誠的供貨商, 專門提供針線布料。
玉珠還給大家畫了很多沒見過的圖樣, 再加上姐妹們的繡工,做出來的成品真的是讓人眼前一亮。
鋪子還沒等正式開張,訂單就已經排到一個月後了。
15
放榜那天,我的鋪子開張了。
我圍著面紗,迎了一波又一波的貴客。
而林耀堂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令我意外的是,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在京城擺攤賣起了字畫。
不過幾日的功夫,便成功地被請進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惜才是出了名的,尤其是有點姿色的才子, 更是讓她憐惜。
可林耀堂進了府才知道, 像他這樣的才子, 公主府的後院多的是。
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批。
這不, 還未有兩個月, 他就成了公主府的棄夫。
公主說了, 才貌皆次了點,伺候人的功夫又差。
長公主府可不養廢人!
於是,林耀堂這個廢人拖著疲憊的身軀, 雇了輛驢車, 準備回鄉。
我安排去老家的探子也回來了。
打聽到,我娘隔三差五就得挨李大貴的毒打,渾身上下都是淤青。
舊傷未愈, 又添新傷。
李大貴每次喝了酒就罵她是個廢物,連個孩子也懷不上。
我娘被打急了, 抄起鋤頭一下一下砸在李大貴的頭上。
「老娘生了兩個孩子!你才是那個廢物!」???
李大貴慢慢倒了下去,沒了動靜。
官府來抓人時, 我娘已經瘋了。
一直念叨著:「我兒子是???狀元郎,你們誰敢抓我!」
「等我兒子回來了,讓你們都下大獄!」
聽著探子的彙報,我笑了。
不知道這「狀元郎」回家看到這般景象有何感想?
鋪子裡的生意越來越好,姐妹們都賺到了不少錢。
也有些厚臉皮的父母前來我的小院尋女兒,實則是為了討要生活費。
我一紙賣身契,看得他們自慚形穢,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再後來,聽說林耀堂回鄉後,四處遭人白眼。
給長公主做面首的消息也讓人知曉了,最終頂不住流言蜚語。
在一個夜裡,投河了。
我娘得知消息後, 還未等到秋後問斬, 就在獄中咬舌自盡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店裡生意忙。
實在沒有閒工夫想別的事。
有嫻熟的貴人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笑了笑:「阿桃,逃出生天的逃。」
玉珠在一旁打趣著:「是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