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蕭寧珏也被禁足在了東宮。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正對著銅鏡畫眉,鏡中影影綽綽地映出我絕美的面容和唇角暢快的笑容。
這樣的蠢貨,著實不堪為一國之君。
只待我平安生下皇太孫,便也不再有留著的必要了。
然而阮傾城並不是個消停的,知道殺不了我,就買通下人在我的養生湯里下絕子藥。
雖然皇帝的意思是要我平安誕下皇孫才讓她入東宮,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我能生的情況下。
如果我是個不能生的,這道旨意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惜阮傾城陰狠歹毒有餘,馭人之術卻是實在不足。
小丫鬟拿到絕子藥的下一刻,就把藥和阮傾城收買她的銀子統統送到了我面前。
無他,只因我給的銀子比她多得多,且立刻全部兌現絕不畫餅。
奴才們之間自有她們的關係網,我並沒有額外多做什麼,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包絕子藥一點點全進了阮傾城肚子裡。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多行不義必自斃。
很公平。
11.
轉眼便到了大婚之期。
皇家極重體面,在冊封太子妃的聖旨到達我家的前一日,已是先下了旨意為父親升官。
如今???父親已是正三品禮部侍郎。
翰林編修看似是不起眼的七品小官,但歷來都是內閣機構的儲備人才,日後登閣拜相的機會多得是。
父親也的確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只是為人太過正直,受不了官場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才一直止步不前。
可惜一個不想進步的擺爛爹爹,偏偏生出我這麼個成天只想著進步的卷王女兒,只能被迫打起精神開卷。
也不知是不是厚積???薄發的緣故,爹爹這一開卷就超常發揮,一路開掛,成功入了皇帝的眼。
可謂虎女無犬父。
如此,那些之前嘲笑我身份低微,進到東宮也只能當炮灰的人,也都紛紛閉了嘴。
畢竟尊卑都在皇帝一念之間,只要皇帝有心抬舉,父親得到禮部尚書乃至更高的官職也是指日可待。
12.
在阮傾城因為「誤食」了髒東西,蜷縮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時,我風風光光地嫁進了東宮。
蕭寧珏在大婚前一日才解了禁足,整個婚儀上始終陰沉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皇后雙雙駕崩了。
但我毫不在意。
畢竟從開始到現在,我所在意的始終都是權勢尊貴。
我的目的是成為太子妃,至於太子是哪個男人完全不重要。
心裡雖然不在意,面上卻還是要恰到好處地表演一下。
喝完合卺酒,我用對著銅鏡練了幾百遍的含情脈脈眼神看著蕭寧珏,眼角恰到好處地落下兩滴淚。
「妾身知道自己並不得太子殿下喜歡,娶妾身做太子妃只不過是被逼無奈罷了,但妾身深愛殿下,絕不會讓殿下為難,以後也絕不會礙了您跟阮姑娘的眼,只求有個孩子給皇上皇后一個交代,也能讓您早些把阮姑娘迎娶過門。」
美人兒的眼淚向來是攻克男人的利器,特別是蕭寧珏這種出生時把腦子落在娘胎里的男人。
果然,蕭寧珏眸中多了幾分動容。
「你愛孤?」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才能卓絕,妾身多年前遙遙一見便不受控制地愛上了您。」
我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喜服上,既有委屈又有欣慰。
「太子殿下乃人中之龍,只有阮姑娘那種豪爽洒脫的絕代美人才可相配,妾身絕不敢肖想,可……那日殿下把玉如意遞到妾身面前,妾身知道這是自己這輩子唯一能接近殿下的機會,情感在那一瞬戰勝了理智便接了下來,沒想到竟鬧出那麼多的風波,實在罪該萬死……」
說著,順勢趴在蕭寧珏肩膀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阮傾城性子強勢,仗著蕭寧珏的寵愛凡事皆以自我為中心,動不動就發脾氣鬧情緒。
據說這次因為沒能殺掉我,阮傾城還寫信把蕭寧珏罵了個狗血淋頭。
蕭寧珏乃天之驕子,就算再愛,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磋磨中,感情也會漸漸消耗掉。
而我,正好填補了這聽話懂事、溫柔小意的空白。
全當訓狗就是了。
「沒想到你竟對孤如此情深義重。」
蕭寧珏越發動容,伸手輕輕擦拭掉我臉上的淚痕,語氣也溫和下來:「孤既然娶了你,自會給你應有的體面,只要你日後善待傾城和傾城所出的子女,就一直是孤的太子妃。」
子女麼?
可惜阮傾城永遠都不會有子女了。
13.
那天夜裡,蕭寧珏格外溫柔,刺眼的紅燭搖曳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蕭寧珏一起進宮向皇帝皇后請安。
我進退得宜又處處謹言慎行,皇后對我十分滿意,賞賜了許多補品,希望我能早日懷上子嗣。
蕭寧珏看了看我,我十分乖覺地主動向皇后道:「母后,來日兒媳有了身孕不便侍奉太子殿下,便讓阮側妃提前入東宮吧,不必等到子嗣降生。」
在此之前,我已將阮傾城已不能生孩子的事告訴了皇后,這會兒皇后亦沒有反對,只淡淡道:「不過是個側妃而已,東宮的事你們自己安排就是。」
「是。」
我垂眸答應下來,斂去眼底的快意。
為了讓心愛之人早入東宮,蕭寧珏夜夜宿在我閣院裡辛勤耕耘,不過月余,我就被診斷出有了身孕,只不過月份尚淺,需要好好養著。
我以有孕不能侍奉枕席為由,把皇后送來的兩個宮女開了臉提拔為侍妾,又命人操持阮傾城入東宮事宜。
所謂好事成雙。
為了防止阮傾城專寵,皇后又挑選了一位出身尊貴的世家女同為側妃,我也沒有任何異議,大度地接受了。
太子的地位想要穩固,必須有更多朝臣支持,聯姻是最穩妥的方式。
左右這位側妃入府後的頭號勁敵是阮傾城,我身為主子,只坐山觀虎鬥罷了,能不能活下來全靠她們自己的本事。
14.
阮傾城總把一生一世一雙人掛在嘴邊,否則也不至於因為一個通房丫鬟,就跟蕭寧珏發生那麼激烈的爭吵。
可如今進入東宮,蕭寧珏身邊已經有了足足四個女人。
而且從名分上來講,她是資歷最淺的那一個。
阮傾城如何受得了這樣巨大的心理落差,新婚之夜就跟蕭寧珏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逼著蕭寧珏發毒誓從此不再跟其他女人有任何肌膚之親,否則便不得好死。
蕭寧珏對阮傾城的愛是真的,在別的女人婉轉承恩時得到的愉悅也是真的。
且在我這些日子明里暗裡的提醒下,也很清楚保住自己的權勢地位才是第一要務。
既已娶了寧國公嫡女王氏為側妃,自然要好好待她,否則便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在這重重考量之下,阮傾城那副強勢的嘴臉越發顯得刻薄難看,蕭寧珏一氣之下甩袖離開,宿在了王氏閣院裡。
阮傾城氣得當夜就要收拾包袱離開東宮。
她流著淚怒罵:「蕭寧珏,原本我完成攻略任務就能回家,是你說會一輩子對我好我才留下來,你卻這般背信棄義跟外人一起來欺辱我!」
兩人的感情基礎著實深厚,被阮傾城這麼一鬧騰,蕭寧珏也沒了寵幸王氏的心思,匆匆把阮傾城安撫回去。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從那之後接連半個月,蕭寧珏都宿在阮傾城院子裡,兩人蜜裡調油如膠似漆。
很快,蕭寧珏便以我懷孕後身體不適,需要安心養胎為由,把東宮的掌家權給了阮傾城。
我自然不會反對,如老鼠見了貓似的避著阮傾城的鋒芒,只在自己院子裡安心養胎。
阮傾城受不了蕭寧珏身邊有別的女人,很快就找到理由把兩個通房丫鬟打發掉,打發不掉的側妃王氏亦被她多次羞辱責難,兩人勢同水火。
當然,她最恨的還是我。
不知是有高人指點還是阮傾城自己開了竅,這次她的手段比之前高明很多,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補氣血的白參湯換成了紅參。
紅參容易讓人上火,孕婦長期飲用紅參湯虛火旺盛便格外畏熱,火氣上涌孩子必定保不住。
好在從她入府第一天起,我就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否則這樣隱秘的算計還真不容易被察覺。
很快,我的身子就一天天燥熱起來。
明明才是初春,就驚動宮裡把準備夏日裡消暑的冰塊送來。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來了,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15.
阮傾城自然得意,特意讓人傳播流言,說我身份低微命賤,沒有福氣誕育皇嗣,這個孩子必定保不住。
同時沒日沒夜地纏著蕭寧珏,想要早日懷孕,只待我的孩子落胎,她的孩子就能成為長子長孫。
為了不至於讓蕭寧珏對阮傾城的痴纏力不從心,我自然要好好幫他一把。
如此蕭寧珏體內虛火越來越甚,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連太醫都忍不住囑咐他減少雲雨之事,好好休養,否則極有可能徹底虧空身子,難享常人之壽。
皇后得知阮傾城在東宮的所作所為極為惱怒,把我召進宮劈頭蓋臉地斥責了一頓。
我只委屈地抹眼淚,哽咽道:「母后有所不知,兒臣這一胎懷得極其艱難,身子處處不適,如今只求能平安生下孩子,根本沒有精力顧及其他。」
陪著我進宮的王側妃也在一旁抹淚,隨聲附和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在東宮的境遇尚且如此,臣妾更沒有立足之地,求娘娘開恩,允準兒媳進宮侍奉在您身邊吧!」
有人過得不如意,自然有人過得如意。
而這一切,都是阮傾城的手筆。
「豈有此理!」
皇后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正準備派宮裡的教習姑姑去東宮教導阮傾城規矩,卻先一步見人匆匆來報。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剛剛在下朝的路上昏倒了,太醫說是縱慾過度恐傷了根本!」
「……」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這輩子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待蕭寧珏知道自己最愛的阮傾城為了有孩子,不惜用虎狼之物肆無忌憚地傷害他的身子,這份愛還能剩幾分?
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16.
唯一的兒子被傷害至此,皇后豈能放過阮傾城?
她以阮傾城狐媚迷惑太子的名義打了她二十板子,並在太醫的提醒下徹底搜查了其所居住的閣院,果然找到了虎狼之物。
在審問其貼身侍女的過程中,亦得知了她用紅參害我,以及折辱東宮侍妾宮女的事,種種惡行讓人嘆為觀止。
蕭寧珏醒過來得知自己身子徹底虧空、壽數難長的罪魁禍首是阮傾城,狠狠兩巴掌扇在她臉上。
「毒婦,孤愛錯了你!」
我就說麼,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會疼。
白月光,徹底成了令人作嘔的餿米粒。
戕害太子、太子妃,謀害皇嗣,樁樁件件都是死罪,阮傾城絕沒有活命的可能。
她哈哈大笑了幾聲,雙目猩紅地看著蕭寧珏。
「蕭寧珏,我說過你要敢背叛我,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好過,我只是說到做到而已!」
「毒婦!」
蕭寧珏咳出一口血來,抽過侍衛的劍直直刺進阮傾城心口。
阮傾城死了。
屍體被扔去了亂葬崗,讓野狗啃食。
阮尚書也因教女不嚴被治罪,貶謫出了京城。
17.
沒了阮傾城攪風攪雨,東宮總算安穩下來。
我的胎像漸漸穩固,四個月後平安生下一個小皇子。
這是皇帝第一個孫子,皇帝珍視異常,親自賜名為蕭屹。
蕭屹滿月時,被正式冊封為皇太孫。
蕭寧珏的身子雖然虛弱,卻不至於一時三刻就沒了性命,只是在子嗣上越發艱難。
哪怕這幾年來,我主動為他納了幾個高門貴女為側妃庶妃,也只多添了兩個女兒,再沒有兒子出生。
好在已經三歲的屹兒聰明伶俐,頗得皇帝皇后歡心,連蕭寧珏也十分喜歡,時常感念我為他生了個好兒子。
說這話時,蕭寧珏的臉色越發差。
這幾年他頻頻夢魘,夢到阮傾城,心緒不佳亦覺得虧欠,如何能養好身子?
不過熬時日罷了。
又過了三年,皇帝身子越來越差,沒過多久就駕崩了。
蕭寧珏成功登基為帝,立我為皇后,屹兒為太子。
他提出追封阮傾城為皇貴妃,我亦沒有任何異議。
左右屍骨早就進了野狗腹中,就算追封為皇帝又能如何,不過虛名而已。
蕭寧珏到底沒能熬過那年冬天,僅僅登基十個月就駕崩了。
屹兒登基為帝,我成了大周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皇太后。
籌謀數年,我終於得償所願,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