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小狗和她的自閉症少年完整後續

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就被我媽推著出門。

「第一次去新學校，不要遲到了。」

站在校門口，看著熟悉的「南城一中」四個大字。

我感受著心臟的劇烈跳動。

是陸遲的高中。

「快進去吧，前幾天非要轉學來這個學校，現在開心了吧。」

我媽將我送入校園，轉身離開。

離那間教室越近，我的心跳得越快。

一會見面要說什麼？

直接表白？會不會太冒昧？

開門見山，告訴他真相，會不會被認為是神經病？

假裝不認識？不行不行……

教室的門被緩緩推開。

陸遲的位置卻空蕩蕩的。

他……怎麼了？

「讓我們掌聲歡迎新同學。」

老師的話拉回我的視線，我禮貌地對大家打招呼。

下面響起竊竊私語。

「新同學真漂亮啊，校花恐怕要換人了。」

「好看有什麼用？花瓶一個。」

「這你可說錯了，這位新同學成績好著呢，上次全市聯考，拿了第二！也就比陸神差了一點。」

「什麼陸神，就是個精神病，從小自閉不說，現在還……」

老師清了清嗓子，「安靜，請大家不要交頭接耳。」

他轉頭看向我，「時樂同學，你選個空位置坐吧。」

我點了點頭，走向陸遲旁邊的空位。

一天，兩天……

等了整整一周，陸遲都沒來上課。

我忍不住向前桌打探陸遲的消息。

「自閉症又犯了，聽說前段時間好些了，不知怎麼，又嚴重了。」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加入討論。

「陸神現在不止自閉，還自殘。那天他媽媽過來跟老師請假，我偷聽到的。」

「他家不是有喜事嗎？失蹤多年的妹妹找到了，怎麼陸神的狀態還更差了？」

「唉，說是樂樂沒了，就之前來過我們教室的那條邊牧。」

竟然是因為我嗎？

「那他現在怎麼樣？」我攥緊指尖問道。

「不怎麼樣，聽說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飯也不吃……」

我再也忍不住，起身衝出教室。

「幫我和老師請個假。」

9

得知我是陸遲的同學，特意來看望他。

王叔紅著眼圈將我請進別墅。

「沒想到還會有同學來看望少爺。」

王叔擦了擦眼淚，「因著少爺的自閉症，大多數同學都對他敬而遠之。少數一些願意和他玩的，也是看重陸家能給他們家裡的生意帶來好處。久而久之，少爺便獨來獨往。」

我聽得心裡發酸，這麼多年，陸遲該有多孤單。

推開那扇熟悉的門。

房間的窗簾將陽光擋在外面，沒有透過一絲光線。

陸遲就那樣蜷縮在角落裡，懷中緊緊抱著一本畫冊。

畫冊的封面……

居然是我。

十二歲的我。

那是我變成狗，被陸女士買回家的第一年。

陸遲機械性地回頭，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樂樂，是你嗎？」

「你終於願意回來看我了？」

他踉蹌地起身，將我擁入懷中。

「對不起，是我沒用。」

「小時候保護不了妹妹，現在保護不了你。」

「如果那天我再快點...是不是就...」

頸窩間一片濕潤，陸遲顫抖得更厲害了。

我輕輕回抱他。

「妹妹的走失，是你爸爸精心設計的，當年你已經盡力了。更何況，現在妹妹回來了，那個男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至於我，是自己離家出走，才被狗販子抓住，更不能怪你了。」

離家出走？

對！

差點忘了，我還有個情敵，蘇婉。

想到這，我猛地推開陸遲。

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睛，充滿了疑惑。

「是蘇婉和你說要把我賣掉，我才離家出走的！你都有她了，還和我摟摟抱抱幹什麼！」

「她還說長毛的東西是壞的，要丟掉。你沒有反駁！」

陸遲的表情從茫然到好笑。

他不顧我的掙扎，又將我摟入懷中，低聲解釋道。

「我和蘇婉沒什麼。」

「那天她是在和男朋友打電話。她親手做了小餅乾送給男朋友，沒想到她男朋友沒捨得吃，硬生生放得長毛了，蘇婉讓他把長毛的小餅乾扔掉。」

「至於我沒有反駁，是因為我根本沒有聽她在說什麼。」

我尷尬得原地摳出三層大別墅。

陸遲卻不肯放過我，強迫我直視他的眼睛。

「所以，你是吃醋了嗎？樂樂。」

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於是用頭在空中畫了個圓圈。

最後小聲說道：「媽媽說高中不能早戀……」

空氣寂靜了幾秒。

陸遲呆住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上了大學就可以了。」我補充道，「所以你要好好讀書，不能再逃課，也不能像這樣折磨自己了。」

「太好了，樂樂，我真的很開心。哪怕是在夢裡，哪怕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我也好開心。」

我被騰空抱起，陸遲激動地抱著我轉圈圈。

然後轉暈了。

王叔請來了家庭醫生，我才知道，不是轉暈的，是燒糊塗了。

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麼叫夢裡，為什麼是幻想。

還有，他什麼時候見過以前的我。

不過，來日方長，以後慢慢問。

10

第二天，陸遲果然來上課了。

我開心地舉起手和他打招呼，他卻目不斜視地走開了。

昨天還抱得那麼緊，今天就裝不認識。

strong 男。

課間，我把小板凳向陸遲的方向挪了挪。

「陸遲，你昨天……」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這位同學，請離我遠點。」說著，將凳子向外挪了挪，保持原來的距離。

「我承認之前錯把你當作別人，對你表白，是我的不對。」

「不過，你拒絕了，我現在也認清現實。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哈？

陸遲對我表白過？

一段回憶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那天，我在陽台看見陸遲表白的女孩，原來就是我自己？

可是，陸遲為什麼會……

滿肚子的疑問沒人解答。

放學後，我心不在焉地走出校門。

路過小樹林時，聽見裡面傳來聲音。

「這就是拒絕我妹妹的那小子？」

「只會讀書的書呆子，裝什麼清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周圍的黃毛們發出反派般的桀桀笑聲。

為首的小混混說著，要去搶奪陸遲的書包。

美救英雄的機會就在眼前。

我大喝一聲，「住手！」

...

毫無威懾力。

黃毛們笑得更歡了。

「哪來的小丫頭，還住手？以為自己是女俠啊。」

「長得倒是有點姿色，勉強配我。」

我看著眼前穿著豆豆鞋、緊身褲的小黃毛。

怒了。

「給你瞧瞧老娘的真本事。」

「汪！汪嗚！汪汪！」

黃毛們愣住了，然後發出爆笑，「哈哈哈，哈哈。這狗叫學得還挺像。」

但下一秒，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幾條野狗從遠處狂奔而來。

我沖為首的刀疤小黃點了點頭。

「汪！汪汪！」

【別下死口，主要是嚇唬嚇唬他們。】

「汪！汪汪！」

「回頭請你們吃牛肉乾，管飽。」

小黃接到指令，帶領狗狗們沖向黃毛。

「汪汪汪！」

【人，有人出牛肉乾買你的命。」

...

看著落荒而逃的黃毛們，我笑得前仰後合。

學會一門外語有多麼重要啊！

「你...」

我轉頭看向身後的陸遲，沖他翻了個白眼。

誰讓他今天對我那麼冷漠。

「你什麼你，姐是個熱心腸罷了。保持距離，少和我搭話。」

我抬腿要走。

陸遲卻跟了上來，他盯著我的耳後，輕輕拉住我，聲音都在發顫。

「你……是樂樂嗎？」

我翻了一個更大的白眼，「我當然是樂樂啊，大名時樂，小名樂樂。全班同學都知道。」

陸遲急得額頭冒出小汗珠，眼眶微微發紅。

嘖，該死的甜美。

「我是說...你...是我的狗嗎？」

...

耳邊突然傳出陸女士的暴喝。

「陸遲，你在對女同學做什麼！什麼狗不狗的？」

她轉頭對我連連道歉。

「我這兒子，自閉症剛好，現在可能精神……」

在看清我的模樣時，她話到嘴邊，改口了。

「精神狀態良好。對了，同學你好，我是陸遲的母親。你可以叫我媽……不是，叫我阿姨。」

就這樣，我暈乎乎地被帶回陸家別墅。

11

沙發上，陸女士親切地拉著我的手。

「小遲啊，什麼都好，就是遇到事，喜歡在心裡憋著，不願意和別人說。」

我沉默了。

那是喜歡憋著嗎？不是因為自閉症嗎？

「高一那年，他和一個小女孩表白，人家直接拒絕他了。他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人都瘦了十幾斤。」

這倒是了，那段時間，陸遲啥都吃不下。

王叔又不想浪費。

最後都進我狗肚了。

嘿嘿。

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我，「小遲被打擊得不行，差點連我家的狗都沒放過。有一次，我看到他把狗壓在床上，把我嚇得呦。好在，沒過幾天，我就在他房間發現了你的畫冊。謝天謝地，小遲喜歡的是個人。」

我又沉默了。

阿姨，其實還是狗。

但我沒敢說。

陸遲終於聽不下去了，將我拉進他的房間。

他將我抵在門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你是樂樂。」

「原來的「你」，耳後沒有那顆痣，那顆樂樂一樣的痣。」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朵。

好像還真是。

「你還能號令野狗。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敢肯定你就是我的樂樂。」

陸遲眼中的水光越積越多。

下一秒，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滑下臉龐。

mad，職業病犯了。

看見他哭，我就忍不住，想盡一切辦法哄他笑。

我嘆了口氣，輕輕抱住他。

「是我，現在能解釋一下畫冊是怎麼回事嗎？」

從陸遲的嘴裡，我聽到了完整的故事。

自從陸女士把我買回家。

時不時就有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的夢裡。

小女孩實在太聒噪了，每晚都講個不停。

起初，他只覺得煩。

後來，卻越聽越有趣。

比如，家裡大人在廁所好久了，她擔心，衝進去看了看，卻得到一個大鼻兜。

再比如，家裡的沙發舊了，她幫忙處理掉，又得了一個大鼻兜。

又比如，她想給家裡人表演唱歌，卻被小心眼的鄰居投訴，又又得了一個大鼻兜。

他想，太過分了，為什麼要這麼對一個善良、勤勞又體貼家人的小姑娘呢？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和小女孩說了第一句話，「然後呢？」

話一出口，他呆住了，小女孩也呆住了。

小女孩驚訝地說，「原來你不是個啞巴。」

他也驚訝地想，「原來我還能開口說話。」

小女孩興致勃勃地繼續講下去。

那是一個他從沒聽說過的狗血故事。

十七歲的少女和一個四十歲的老頭子談戀愛。

老頭很有錢，北京二環內有套大別墅，就是有點花心，少女甚至不是小三，而是小五小六。

少女懷孕期間，她的爸爸被生意夥伴出賣了，眼看就要被判刑。

老頭有點人脈，少女就去求老頭，但老頭拒絕了。

少女一氣之下，生下孩子就跑路了。

結果，少女和老頭同父異母的弟弟好上了，又懷了孩子。

......

後來，他才知道，這段狗血故事，又叫某某傳。

小姑娘揚起笑臉，感謝他願意聽她講話。

還要和他拜把子。

「從此粑粑你吃尖，稀的我溜邊。」

……倒也不必。

她抱起拳頭，中氣十足地喊：「大哥！」

他猶豫地接道：「二弟？」

卻在心裡偷偷反駁, 才不要做你大哥。

有時候，小姑娘的情緒也會低落。

他忍不住想逗她開心，話到嘴邊，卻成了乾巴巴的一句：「怎麼了？」

小姑娘哭喪著一張臉說：「我現在在給別人當狗,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回人。」

他的腦袋空白了一秒。

這麼美好的女孩，在給別人當狗。

他苦口婆心地說出了這輩子最長的一段話，勸小姑娘要保持人格獨立, 不能因為愛情就迷失自己。

說到最後，他開始人身攻擊那個男人。

甚至卑劣地想，如果他是那個人, 該有多幸福。

就這樣, 他發現, 他可能愛上這個夢裡的女孩了。

12

我聽得目瞪口呆。

陸遲說的這些，我有印象。

但我以為是我單方面做夢，幻想一個人陪我說話、聊天。

因為那段時間，我生怕自己丟失語言功能，所以從早到晚在心裡和自己說話。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倒也正常。

沒想到居然是我入了陸遲的夢。

原來我們的緣分, 這麼早就開始了。

後來的故事我就知道了。

陸遲偶然間見到了「我」, 欣喜若狂地去表白, 卻被拒絕。

對方還好心地告訴他, 真正的時樂說不定早死了, 天天入他夢的也許是個女鬼。

直到那天我開口講了人話，和他夢裡小女孩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

後來才有那些怪異的舉動，他堅信某天我會再次變回人類。

所以他教我讀書、使用手機、適應人類生活。

「但沒想到, 你學會玩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瘋狂刷擦邊男。」陸遲咬牙切齒地說。

我縮了縮脖子, 「比較誘人……」

他扯過我的手, 摸過他的喉結，一路向下到胸肌。

我沒忍住，掐了掐, 他喉結滾動得更厲害了。

最終，我的手停留在他的腹肌上。

「手機里的，有我誘人嗎？看到不如摸到, 對不對？樂樂？」

陸遲的聲音充滿蠱惑。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做我女朋友，以後就能天天摸了, 好不好？」

我瞬間清醒過來，拒絕了他。

「男人，只會影響我做試卷的速度。」

是的, 我一心只想學習。

才怪。

主要是邊牧智商太高了。

它在我身體里的這幾年，次次考試全校前三。

為了不讓媽媽失望, 我得努力學習, 維持住成績。

我想了想, 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等考上大學的。」

陸遲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 「都聽你的。」

得益於陸遲之前的補課, 我的成績沒有下降，甚至還更好了。

高考結束，我與陸遲報名了同一所大學。

他學土木, 我學財務。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學校門口，我笑盈盈地對他伸出手：「你好，男朋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