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的風格一直都是極簡主義。
對著那隻小豬水杯皺眉很久才肯換上,別彆扭扭用到現在。
不想要是吧?
那以後也別要了。
想起陸凌霄那副嫌棄的嘴臉,我把他的小豬水杯丟進了垃圾桶。
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我十分滿意。
拍了一張自己的戰果,發進姐妹群。
【家雀們,我先退休了。下午有雀出來狂狂街嗎?】
路過保姆阿姨,我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蔡阿姨,以後你能不能抽空也去我那邊打掃一下?我可喜歡吃你做的飯了。」
「這……被陸總知道,是不是不太好?」
保姆阿姨犯了難。
我沖她撒嬌:
「那咋啦?休息時間做做兼職又不犯法。他陸凌霄管天管地,還管人拉屎放屁?」
「我給你三倍工資!」
蔡阿姨激動得雙眼放光。
「那行,秦小姐,我、我答應你!」
臨走前,我還不忘挖人:
「要是俞小姐搬進來以後對你不滿意,隨時歡迎你來我家上班哈!」
10.
因為雇了人打掃,新家很快就無痛入住了。
平時,陸凌霄貓毛過敏,所以從不允許屁屁上床。
但今晚就不一樣了。
我一個人獨占豪華大床,枕邊有萌貓在側,美而睡之。
殊不知,另一邊,有人睡不著了。
11.
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比進過賊還乾淨。
秦意雙恨不得抹去所有存在過的痕跡。
所有細節都彰顯著她有多麼想要逃離這裡。
——這就是陸凌霄打開房門的第一感受。
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得他渾身發冷。
陸凌霄站在玄關處,低笑一聲,垂下的眸子黑漆瘮人。
平時總掛在他身上親個沒完,誇他好看,說什麼簡直長到她心坎里去了。
甚至前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秦意雙還在偷偷摸他的臉。
溫軟的指尖蹭過他眉骨、鼻樑,最後停在唇上,輕得像是怕驚醒他。
他當時裝睡裝得辛苦,連呼吸都刻意放緩。
她竟然說,早就厭煩了他。
真他媽可笑。
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還要摸他?
他是說了「不想續約」。
可後半句明明就是……
秦意雙甚至沒有耐心聽完。
也多虧她打斷。
否則,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她眼裡,和那隻被扔掉的小豬杯子沒什麼兩樣。
不是說小情侶都在用嗎?
噢,又是她的謊言吧。
每次都用甜言蜜語裹著謊言,把他哄得暈頭轉向,實則丟的時候也是毫不留情。
他早該明白,秦意雙就是個騙子。
向來擁有極強自尊心的陸凌霄,在這一刻變成徹頭徹尾的小丑。
陸凌霄按下保姆鈴。
蔡阿姨聞聲而出。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差點被立在陰影里的男人嚇破膽。
「陸、陸總。」
「大半夜的喊我,是、是啥事?」
12.
第二天,蔡阿姨出現在我家門口。
她抹了抹眼淚,說被陸凌霄辭退了,無處可去。
這個無福消受的狗東西。
我暗罵了一句,歡天喜地把蔡阿姨迎進來。
剛好今天跟姐妹們約了火鍋局,順便參觀我的新家。
有她打下手,方便許多。
門鈴響了。
我美滋滋地跑過去,發現是金織月,只是旁邊還站了個男人。
顧曜川。
她那上位成功的金主。
自從兩個人訂婚,他就變成了這副不值錢的樣子,恨不得走哪兒都粘著她,噁心得要死。
「你最愛吃的蟹黃豆腐。」
顧曜川笑眯眯地舉起手裡的袋子。
……行吧,吃人嘴短。
不曾想,後面幾位全是帶著男人過來的。
每個人都帶了一樣我愛吃的東西,根本沒法趕走!
我拽過她們,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威脅:
「你們什麼情況,非得帶男人來掃興是吧?信不信我把群里聊天記錄發出去?大家一起死。」
她們沖我擠眉弄眼。
直到所有人紛紛讓開,我才看見站在最後的那個男人。
陸凌霄今天穿了我誇過的那套高定西裝。
淺灰色馬甲包裹著精瘦的腰身,勾勒出一雙長腿,每一寸布料都透著禁慾的性感。
平時陸凌霄唯愛黑色,淺色系都是壓箱底積灰的。
殊不知,他這種五官深邃的冷白皮,配淺色系才是仙品。
我咽了咽口水。
但很快冷靜下來——
吃火鍋穿成這樣,很詭異啊。
「你穿的是屎嗎?」
「說錯了,你穿的是什麼?」
視線下移。
才發現,陸凌霄手裡大包小包提得最多:
我最愛吃的那家麻辣小龍蝦、現烤的奶脆泡芙……
四目相對間。
陸凌霄無視了我的惡毒攻擊,微微一笑:
「是他們硬要喊我過來。」
「多雙筷子的事,秦意雙,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13.
吃火鍋時,陸凌霄表現得很安分。
唯獨那雙長腿,在桌下時不時碰到我的腳踝。
我懷疑陸凌霄是故意的。
可他跟李燼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我。
「對了,俞淺音的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吃瓜了!
我夾魚丸的手一頓。
丸子骨碌碌滾到裙子上,留下一道油漬。
陸凌霄後腦勺跟長了眼睛似的,長臂一展,精準地把紙巾遞到我這邊,同時回答李燼:
「下個月。」
「請你了嗎?」
「嗯。」
「你倆到底談過嗎?」
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豎起耳朵繼續偷聽。
絲毫沒有注意到某人的視線掃過來,聲音愈發篤定:
「沒談過。」
聽起來,俞淺音是回國結婚的,他們 be 了。
——不早說!
害我失業。
不過,搬出來的日子也很安逸。
我一點也不後悔。
飯局結束,其他人陸續離開。
只有陸凌霄還賴在沙發上,遲遲未動。
醉意上涌。
我不耐煩地推他:
「陸凌霄,我好睏,你該回家了。」
他紋絲不動。
我戳他肩膀:「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說我自信,還不關心我的死活,看見我就想吐,快滾。」
陸凌霄卻面不改色:
「我沒說。」
「如果有,那也是說屁屁,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貓。」
角落裡的屁屁:?又我
我一把捂住屁屁的耳朵,冷笑:
「嘴硬就算了,還惡語傷貓心。別死皮賴臉像條狗一樣黏在我家裡,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說完,抱起小貓怒氣沖沖地往臥室走。
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喵喵——」
屁屁身子騰空,忽然被人拎出溫暖的懷抱。
臥室的門被無情關上。
14.
還來不及反應。
陸凌霄的手臂就從背後環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頭,將我禁錮在原地,灼熱的呼吸噴吐在耳側:
「你是因為俞淺音跟我鬧脾氣嗎?」
我冷淡地回答:
「我哪兒敢,我不一直都是人家的替身嗎?」
「……聽誰說的。」
「你秘書。」
短暫的沉默。
陸凌霄很無奈:
「他該約個眼科醫生看看了,哪裡像了?」
「秦意雙,我真沒跟她談過,更沒喜歡過她。學生時代一起拍過學校宣傳片,不知道怎麼就傳成這樣了。」
「直飛奧地利只需要十個小時,我如果真有那種心思,早就去找她了,怎麼可能被這種理由困住?」
陸凌霄的話好像有那麼幾分道理。
從前吵架之後就變得寡言的人,今天像新長出一張嘴,喋喋不休:
「還有——」
「那天我不是故意凶你,忘了戴是我的錯。但那種藥很傷身體,如果你懷孕了我們就結婚……」
「停!懷什麼孕,我不喜歡小孩。」
越說越離譜。
我忍無可忍,打斷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喝醉忘了自己戴了,而我吃的是褪黑素?」
陸凌霄的聲音戛然而止。
雖然他現在進步了,知道吵架之後要道歉、要哄人。
但我現在困得想打人。
「說完了?」
「嗯。」
「說完了就滾。」
「那我沒說完。」
這人怎麼這麼難纏!
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我趁著酒意,猛地扇過去。
清晰的聲音響徹房間。
陸凌霄被打偏了頭,火辣辣的巴掌落在臉上,冷白色肌膚浮上淡紅色指印。
可他渾不在意。
而是抓起我的手放在另一邊臉上,滾燙的掌心緊緊包裹著手背,強迫我和他肌膚相貼。
「不續約是想問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他將手搭在紐扣上,緩緩解開。
白襯衫聽話地落地。
只有襯衫夾和領帶還留著。
借著月光,可以看清陸凌霄臉上尚未褪去的紅痕。
冷白皮,薄肌,小腹的刺青。
隨便哪一樣都是絕殺。
陸凌霄俯身逼近,鼻尖幾乎抵上我。
「秦意雙,只要你答應,別說是扇我——」
「怎麼玩我都行。」
「行啊。」我不怒反笑,「這可是你說的。」
我坐在床邊,揚了揚下巴。
「過來,跪下。」
15.
「……雙雙,別捏這裡。」
男人唇邊溢出悶哼。
我從他褲袋裡抽出一個小包裝,輕輕拍打在他臉上,壞心眼地問:
「哪個好男人會隨身帶這種東西,你是不是存心勾引我?」
「是。」
他額前的發被汗浸濕,深挺的五官極力忍耐。
非但不狼狽,還有一種被欺凌羞辱的靡艷。
每一句回答都是陸凌霄克服自尊才講出口的。
他此刻的表情,帶來一種隱秘的快感,酥酥麻麻爬上背脊。
「那這裡有沒有別的女人摸過?」
「沒有。」
指尖在刺青上打轉,施捨般親了親他的唇。
陸凌霄皺著眉,似是痛苦夾雜著歡愉。
想幫助我調整角度,卻忘了手被領帶束縛在頭頂,動彈不得。
……
像是在大海上攀附著小船的漁夫。
搖晃起伏的船里浸滿水漬。
可魚兒濕滑黏膩,怎麼都沒法鉤住,只能用蠻力送進魚簍里。
海面上升起第一抹曙光時,我累得昏睡過去。
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好像有人吻了吻我的唇,又替我掖好被角。
說了句「我愛你」。
16.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我腳軟腿軟,好不容易爬到桌子邊。
陸凌霄在外面跟蔡阿姨學做飯。
蔡阿姨累得夠嗆。
「誒呀陸總,您真不是這塊料,快出去吧好不?太礙事了,俺真是不中了。」
最後勉勉強強端上餐桌的,只有一道菜能看。
我伸出筷子嘗了嘗。
滿意地點頭。
陸凌霄鬆了口氣。
他又委婉提醒:
「昨天晚上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哪件事?」
陸凌霄餘光瞥著遠處的蔡阿姨。
見她沒注意到這邊,壓低了聲音說:
「給我個名分。」
我搖了搖頭。
「你第一次睡我的時候,也沒給什麼名分啊。」
陸凌霄啞口無言。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床搭子?接吻搭子?你喜歡哪個,我們就是哪個。」
「可我沒有找這種搭子的習慣,」他有些挫敗地解釋,「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牽手,第一次上床,都是和你。」
「我也沒有,你放心。」
陸凌霄好像誤會了什麼,反覆品味著我剛才的那句話,表情漸漸愉悅。
他把自己調理好了。
和煦地笑了笑:
「沒關係,我會給自己爭取的。」
「這個名分,我等得起。」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