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槐序應當苦口婆心與他說了許多。
今日他對我的態度緩解了不少。
謝昀給我行禮,一板一眼地道歉。
「請母后恕罪,昀兒知錯了。」
五歲的小小少年,生得粉雕玉琢,結合了我和謝槐序外貌上的所有優點,五官長得尤其像我,氣質卻冷清孤傲。
和林採薇如出一轍。
我微微一笑,扶他起來。
「沒關係,娘親不怪你。」
這句話像是觸到了謝昀的逆鱗。
他瞬間暴怒,狠狠推了我一把。
「你不是我娘親!我的娘親是林採薇!」
說著說著,他眼眶變得通紅,嗓音也哽咽起來。
「要不是因為你,娘親也不會死,都怪你!我恨你!」
我盯著他看了足足半晌,輕笑一聲,低聲道。
「那怎麼辦才好呢?你娘親已經死了啊,屍體都已經埋進土裡爛了臭了被蟲吃得只剩森森白骨了,你既然這麼喜歡她,不然也下去陪她?」
「你這壞女人,我要殺了你!」
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經不起半點撩撥。
謝昀徹底發了瘋。
拔了牆上掛著的寶劍就要來砍殺我,太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上來阻攔。
謝昀雖然才五歲,可他三歲開始習武,已經有些功夫在身上,又是金尊玉貴的太子,宮人們不敢真對他動手,一時間竟然沒有攔住他。
我的手臂被謝昀刺了一劍。
尖叫聲四起,坤寧宮亂成了一團。
謝槐序得了消息終於來了,望著混亂的宮殿,氣得臉色鐵青。
我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陛下,臣妾想去京郊的溫泉行宮小住一段時間,望陛下恩准。」
謝槐序神色有些猶豫。
「太子對臣妾成見太深,臣妾留在宮中恐怕會加深母子之間的隔閡,不如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下,臣妾在行宮好好調養一番身體,也能更快迎接小公主的到來。」
太子弒母的事若是傳出去,謝昀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再者身體養好了也更好受孕,這也是謝槐序想要的。
他恩准了。
6
我在溫泉山莊住得很好。
太醫每日來給我請平安脈,宮人再將我的消息傳去宮裡。
癸水乾淨那夜。
我點燃了迷香放倒宮人,提燈闖進行宮的一處院落。
那裡住著國師裴澈。
他才是我此行來行宮小住真正的目的。
裴澈長身玉立站在廊下,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似乎並不意外我會來。
語氣淡淡道。
「殿下請回吧。」
他一襲白衣勝雪,眉目清俊如畫,宛如謫仙下凡。
魂魄離體那五年。
我除了在東宮遊蕩,對謝槐序和謝昀牽腸掛肚,其他時候最喜歡呆在裴澈身邊,因他是修道之人,氣息純凈,讓作為魂體的我很舒服。
我之於裴澈是陌生人。
可裴澈之於我,卻是朝夕相伴五年的熟人。
裴澈此人看著冷心冷情,七情六慾皆空,可偏又有著一副憐憫之心藏在他的石頭心裡。
我對他了如指掌。
「國師果然神力通天,想必已經算出來,我今夜是為何而來了吧?」
裴澈身姿筆挺,垂眸看著我。
「昔日我承諾過謝槐序,許他三個條件,幫他招魂便是他第三個條件,此乃禁術有違天道,可我乃修道之人,既許諾便不會違背諾言。」
「冬夜清寒,國師與我共飲一杯可好?這總不算違背諾言吧?」
他沉默半晌,大抵還是良心過意不去。
「可。」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我與裴澈連喝三杯,他便臉頰緋紅似火,眸光瀲灩。
「你下藥?」
「不是藥,是蠱,情蠱。」
我走到他身邊,坐到他膝上,抬手攬住他的脖頸,吐氣如蘭。
「國師大人,從此刻起,你我性命相連,我死你亦不能獨活。」
裴澈運氣想要逼出體內的蠱。
「情蠱乃我師父所贈,她乃當世神醫,早已飛升上界,國師還是莫要白費力氣了。」
果然,他試了半晌,臉色變得慘白,額上布滿細密的冷汗,也沒能將體內的蠱逼出來。
反而催動了蠱蟲發作,渾身變得更加滾燙,我臀下坐著的那處尤為堅硬如鐵。
連帶著我體內的母蠱也受影響,讓我腰酸腿軟起來。
我仰頭吻住他冰冷的薄唇。
「大人莫要掙扎了,妾身會讓你快樂的。」
他張嘴欲說話。
我趁機咬住他的唇舌,將他推倒在榻上。
他眸光破碎,在情蠱的作用下,眼中的情意漸漸滿溢。
任我為所欲為。
我們顛鸞倒鳳,縱情歡愛一場。
到了最後。
已經分不清是我咬他,還是他咬我。
7
從那夜以後,我夜夜和裴澈私會。
裴澈看著一副世外仙人、清冷出塵的模樣。
卻極為重欲。
次次都將我折騰得渾身酸痛,我嫌棄他要得太兇,他就將我帶入溫泉池裡,輕捻慢揉,溫柔小意地伺候。
只是這種溫柔通常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又會變得激狂。
溫熱的泉水一盪又一盪。
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飄蕩在冬日的夜空中,久久未能散去。
到了第十日,我給自己把出了喜脈,便立馬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進宮給謝槐序,訴說相思之苦,邀他來行宮小聚。
當夜,謝槐序就出現在了行宮中。
我飛奔過去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撒嬌。
「夫君,我昨夜夢到你不要我了,還拿劍指著我,我被嚇醒了,一夜未睡。」
謝槐序身子猛地一僵。
緩了緩,將我擁入懷中,柔聲道。
「夢都是反的,我怎會不要阿嶼呢,我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我抬眸看他,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
寢殿香爐青煙裊裊,散放著馥郁芬芳的暖香。
謝槐序看我的眼神逐漸迷濛。
他攔腰將我抱起來,輕輕放到床榻上,自己褪去身上的衣物便欺身壓了上來,剛要伸手撕開我的寢衣,就驟然暈了過去。
下一秒,裴澈面無表情出現在寢殿中。
我托著下巴,沖他嫣然一笑。
「國師大人怎麼來了?」
「林秋嶼,你不能這樣對我。」
「怎樣對你?」
「你既撩撥了我,又怎能讓他上你的床!」
他眉頭微蹙,形狀優美的唇瓣緊緊抿著,神色看起來有幾分委屈。
我眨了眨眼睛,假裝不懂。
「大人這話倒是有趣,謝槐序是我夫君,我與我夫君行周公之禮,有何不可?」
裴澈氣得半死,又拿我沒辦法。
彈指輕輕一揮,就讓謝槐序從我床榻上凌空而起,又狠狠摔向牆角。
摔得很狠。
我甚至聽到了骨頭磕在地上,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
「你下手也未免太——」
下一瞬,我的唇便被裴澈封住,未說出口的話都被他吞吃入腹。
「林秋嶼,我想要你。」
他聲線低啞,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和獨占欲。
吻落下來。
滾燙而綿密,如同狂風驟雨。
他白皙修長的大手已探入我寢衣下擺,指尖所過之處,激起我一陣陣生理性的戰慄。
寢殿內燭火噼啪作響。
映著他眼底一簇簇灼燙又瘋狂的暗火。
他猛地抱起我,一步一動作地走到謝槐序身邊,咬著我的耳朵蠱惑。
「叫出來,卿卿。」
8
當著謝槐序的面。
我們乾柴烈火燒了個厲害。
顧忌著我肚子裡的孩子,裴澈出奇地溫柔,且無比克制地只來了一回。
雲消雨歇後,我們擁抱在一起。
他輕輕撫著我的背幫我順氣,黑眸欲色沉沉,聲音暗啞道。
「卿卿,是你先招惹我的,以後莫要讓他再上你的榻,可好?」
「我為何要答應你?」
「你想要的,我全都答應你。」
我在他懷裡吃吃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我想要什麼?」
裴澈垂目靜靜看我,突然笑了。
我心臟頓時怦怦亂跳。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澈笑,霎那間,猶如冬雪初霽,春光萬里。
「你費盡心機找我借種生子,是因你不想再懷上謝槐序的孩子,又想讓我在招魂那日,幫你一起騙過謝槐序,讓他以為你的肉身確實已被林採薇奪舍成功嗎?」
「這樣你便能假扮林採薇,反殺謝槐序這個狼心狗肺的帝王,以太后之尊臨朝聽政,奪取天下,可對?」
他垂首吻住我的唇瓣,輾轉廝磨。
「卿卿,我可以幫你。」
裴澈真的很聰明。
他將我的計劃看得一清二楚。
我接近他,既是為了借種生子,又是為了讓他在招魂那日助我一臂之力,幫我瞞天過海騙過謝槐序,讓他以為林採薇已經將我肉身奪舍成功。
我還要他毀了林採薇的魂魄。
讓她徹底灰飛煙滅。
這個計劃的關鍵便是裴澈,我的性命完全拿捏在他手裡。
但我信不過他,便只能給他下情蠱。
子母蠱將我們綁在了一起,同生共死,即便為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能真的對我痛下殺手。
謝槐序給我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的必死之局。
給林採薇鋪的卻是一條極好的路。
此前我一直想不通,若他想要林採薇死而復生,那趁她剛咽氣之時,以凝魄燈做法招魂入林採薇自己的身體,豈不是更好。
我最初以為,謝槐序那時還尚未察覺到自己已經愛上林採薇,是她死了下葬之後,才漸漸察覺到自己已經愛上了他。
可後來有一回,謝昀在我吃藥時,突然冷嗤道。
「你別以為父皇獨寵你,就能比過我娘親,你喝的參湯是百年人參,可父皇給我娘親養身子的參湯卻是千年人參,你拿什麼跟我娘親比?!」
那時我並未多想。
以為謝昀只是孩子心性,他認林採薇為母,便非要讓林採薇壓我一頭。
直到後來我得知謝槐序的換魂奪舍計劃後。
我才突然了悟。
謝槐序其實早就愛上了林採薇。
沒有什麼後知後覺,也沒有什麼等她死後才悔不當初。
早在我還在昏迷,尚未甦醒時,他就已經計劃讓林採薇奪我肉身。
因為林採薇自小體弱多病。
她的陽壽只有二十歲,哪怕利用凝魄燈死而復生,她那具破爛的身體也支撐不了多久,而讓她活著的最好辦法,便是給她換一具健康的身體。
謝槐序的計劃天衣無縫,近乎完美。
而我利用裴澈。
終於找到了破除死局之法。
9
翌日清晨,謝槐序幽幽醒來。
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頓,又像是被猛獸踩踏過一般。
撩開衣服,身上還有不少青紫痕跡。
腦海中閃現出昨晚一幕幕香艷無比的畫面。
他與林秋嶼翻雲覆雨大戰了五六個回合。
林秋嶼美目含淚,哭得梨花帶雨,在他身下哀哀求饒,美得勾魂奪魄。
而他卻龍精虎猛猶如神助,比往常發揮得更好,仿佛不知疲倦。
這樣也好。
這樣就能讓林秋嶼儘快懷上身孕。
謝槐序有些食髓知味。
想到林秋嶼會被林採薇的魂魄奪舍,既有些迫不及待,又覺得有些不舍。不過等林採薇的魂魄占了林秋嶼的身體。
那他就能一下擁有她們兩人——
林秋嶼的身體,和林採薇的靈魂。
其實他還是愛著林秋嶼的。
畢竟是少年夫妻,曾經也是深愛過的。
第一次見林秋嶼時,他被貴妃所出的三皇子暗害,墜入懸崖僥倖未死,卻將兩條腿都摔斷了,躺在地上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