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清楚的叫權衡。」
「說不清楚的才叫愛。」
14
不可否認,我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殘存的理智讓我想要拒絕:
「你可能知道,我剛取消婚約。」
「現在還不想……」
還沒說完,餐廳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救命!」
隨之而來的,是痛苦的慘叫。
我和秦山川立刻起身,第一時間往餐廳外跑。
惶急中來不及結帳。
秦山川扔下自己的警官證:
「一會兒來結帳!」
等我們趕到時,一個手持匕首、雙目通紅的男人正追著一個女人砍。
那女人已經受傷了,渾身都是血。
周圍人懾於對方有武器,不敢上前幫忙。
危急關頭,我和秦山川對視一眼,同時一點頭。
下一刻,他從側面一腳踢飛男人的匕首。
隨即一個漂亮的格擋,將對方的攻擊卸力。
與此同時,我一把接住受傷的女人,快速檢查傷口,同時撥通 120:
「左前肩、左前臂見多個傷口。」
「中右肩傷口長達 30cm,呈現噴射狀出血。」
「食指開放性骨折、肌腱斷裂。」
「失血過多,已出現休克狀態。」
「需要開通綠色通道,麻醉科、輸血科準備!」
很快,受傷的女人被送上救護車。
而秦山川制服的那個男人,也被順利押走。
我渾身都被血浸透了,又濕又難受。
秦山川脫下外套,搭在我肩上:
「先披一下。」
「我去餐廳結帳,然後去買衣服。」
秦山川很高,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晃晃蕩盪的。
而且他脫掉外套後,裡面只剩一件緊身白 T 恤。
我不自覺地瞄了一眼。
然後又瞄了一眼。
……
最後瞄一眼,這次真的不能瞄了啊……
等秦山川帶我去買衣服時,他突然想起來了:
「對了,你剛才在餐廳說什麼來的?」
「剛取消婚約,現在怎麼了?」
我脫口而出:
「現在正好單身!」
話音未落,我臉色爆紅。
秦山川笑著揉揉我的頭髮:
「這樣啊,那很好啊。」
「明天可以接你下班嗎?」
15
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無縫銜接了!
而且對方還是我的病人。
秦山川卻很快進入角色。
因為還沒正式復職,所以他很閒。
閒到每天都要來接我下班。
可惜我下班並不準時。
尤其是今天,我忙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秦山川等我到後半夜,沒有半句怨言:
「馬上就要復職了,當然要抓緊時間陪你啊。」
沒錯,經過評估,我準備給他簽字了。
落筆前,我開玩笑地看他:
「你該不會為了這個簽名,用的美男計吧?」
秦山川走到我身後,雙手環過我的腰,嘴唇剛好落到耳側,氣息微熱:
「怎麼會?」
「明明是我恢復得好。」
「沈醫生,要不要檢查一下?」
腦袋裡仿佛有根弦「啪」一聲斷了。
我和秦山川一路糾纏到浴室。
又從浴室擁吻到檢查台上。
我強勢將他按到檯面上:
「不許動,說好讓我檢查。」
秦山川好脾氣地順勢躺下,手指卻勾著我的白大褂:
「好,給你查。」
我微微眯起眼睛,將聽診器按在他的心口:
「秦山川,你心跳得好快。」
溫度升高。
氣氛發酵。
一切剛剛好。
16
下一刻,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
盛屹站在門口。
他西裝革履,懷裡還抱著一束花。
只可惜越發襯托得臉色鐵青:
「你們在做什麼!」
我目瞪口呆,下意識問秦山川:
「你沒鎖門?」
「咳咳……我以為你鎖了呢。」
盛屹眼眸通紅:
「沈盡歡,回答我!」
我這才回過神,慢條斯理給秦山川蓋上一條毯子:
「我們在玩檢查身體的小遊戲。」
盛屹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有一瞬間,我懷疑他要衝上來打人。
秦山川趕緊撈起自己的褲子,從上面取下來一副手銬。
他美滋滋:
「哎呀,這個月尋釁滋事指標這不就有了嗎。」
盛屹:「……」
半晌,盛屹聲音嘶啞:
「沈盡歡,你沒有心。」
我莫名其妙:
「我又沒出軌。」
「都分手了,談個戀愛怎麼了?」
盛屹閉了閉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我就當沒看見。」
「結婚以後,我們彼此都做出一些改變,好嗎?」
我目瞪口呆,完全沒跟上他的節奏。
「你是穿越了還是失憶了?」
「我給你開個腦部 CT,你去一下。」
盛屹終於明白了。
什麼「分手 21 天法則」?
什麼欲擒故縱?
狗屁。
沈盡歡是真的不要他了。
17
【盛屹視角】
盛屹覺得自己很有洒脫的資本。
畢竟沒了沈盡歡。
還會有千千萬萬個主動貼上來的女孩。
可事實上,人心是很古怪的東西。
越是想忘記,就越是頻頻想起。
沈盡歡在認真手術,眼瞼垂下的模樣……
沈盡歡不讓他抽煙,氣哼哼罵他的模樣……
沈盡歡睡前喜歡看書,他不喜歡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他便要纏上去,與她耳鬢廝磨……
沈盡歡討厭吃一切有異味的東西,螺螄粉卻是例外……
盛屹憤怒地砸了酒杯。
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嚴密監控沈盡歡的社交平台。
卻發現自己被她拉黑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傻兮兮盯著挂號平台看。
一看就是半年。
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
盛屹發現沈盡歡的號源變成了灰色。
一天……兩天……三天……
沈盡歡從不休年假。
休息也不會超過三天。
一陣竊喜席捲了盛屹。
他暗戳戳猜測:
吵架了?分手了?
他甚至陰暗地揣測:
說不定那個男的搞大了沈盡歡的肚子,沈盡歡去做人流了。
可陳展傳來的消息,卻是沈盡歡要結婚了。
18
盛屹慌了。
他央求陳展幫忙聯繫沈盡歡:
「你就說我生病了,病得很重。」
「她心最軟,一定會來看我的。」
陳展答應了。
可撥通電話,他還沒來得及發揮,沈盡歡便聲音清冷道:
「開免提。」
「盛屹,既然我只是你的最優選,那現在你可以去找你的心動選了。」
盛屹慌了。
她怎麼會知道?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畫室,自己隱約聽到「嗡」的那一聲,根本不是錯覺!
如果那天沈盡歡就在門口,她聽到了多少?
盛屹剛想開口解釋。
沈盡歡的聲音再次響起。
盛屹下意識閉嘴。
或許潛意識裡,他知道自己聽到她聲音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盛屹很珍惜地聽著。
可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說她的愛里,沒有摻雜半分算計。
她說她愛過的,不是惡意揣測別人的盛屹。
而是在青川救災中,十指血肉模糊,卻依然堅持到累暈才退下前線的盛屹。
她說……
她是真的很努力地愛過他, 但很遺憾, 他們系統不兼容。
19
盛屹終於意識到,自己弄丟了那麼好的沈盡歡。
他不甘心。
他想把她追回來。
盛屹買了市中心最大的廣告螢幕, 大張旗鼓地認錯告白。
他送車、送包、送鑽石。
可沈盡歡唯一跟他說的一句話是:
「把車開走,別擋著救護車。」
秦山川從不跟他對峙, 甚至偶爾遇到還會打個招呼:
「找盡歡嗎?我上去跟她說一聲。」
這個男人好像很自信。
甚至從不把盛屹當回事。
他和她之間,是一種全然的信任與尊重。
盛屹曾想利用家裡的關係,給秦山川使絆子。
結果陳展一查, 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那小子他爸是市局一把手。」
「盛哥, 別找事了。」
盛屹酸溜溜地想:
一個警察世家, 一個醫學世家,還挺般配。
憤怒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他將一切都歸咎於顏顏。
他停了她的卡, 將她趕走。
本以為對方會痛哭流涕、搖尾乞憐。
誰知顏顏只冷笑一聲:
「又當又立。」
20
盛屹偷偷去了沈盡歡的婚禮,近乎苛刻地打量著一切:
布置一點都不雅致。
俗氣。
庸俗……
卻,喜慶。
他看見沈盡歡據理力爭, 換掉了婚宴菜單上濫竽充數的筍殼魚, 換上了新鮮的老鼠斑。
然後驕傲地沖秦山川一叉腰。
對方就啞然失笑,溫柔地替她整理好鬢髮。
那樣鮮活的沈盡歡, 盛屹從未見到過。
婚禮現場鬧鬧哄哄,一群警局的糙老爺們兒大呼小叫:
「嫂子求罩!」
「要加薪, 要放假, 要老大表演節目!」
盛屹忍不住開始幻想,這若是自己和沈盡歡的婚禮……
賓客是彬彬有禮的。
布置是高端昂貴的。
新娘挽著高雅的髮髻, 身著曳地長尾婚紗。
白紗輕揚間, 他們交換終身的誓言。
21
盛屹走不出來。
他像只老鼠一樣,偷偷窺視著沈盡歡。
不可否認, 他們是般配的。
沈盡歡婚後升了副院長,更忙了。
可哪怕聚少離多, 兩人只要見面,只需一個眼神交匯,便能會心一笑。
盛屹酸酸的:
若她嫁給自己, 根本不用這麼忙。
他會每月給她十萬生活費。
孩子自會有保姆帶。
她只需要做做 SPA, 喝喝下午茶。
再在他回來時, 送上一個繾綣的吻。
足矣。
可惜,盛屹只敢想想, 他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直到有一天,盛屹連續半個月出現胃疼的症狀。
他欣喜若狂: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見她了!
在分診台等待時, 盛屹忍不住笑出了八顆牙。
引來旁邊人的感嘆:
「第一次見到生病還這麼高興的。」
「真樂觀啊兄弟。」
盛屹一直在幻想, 沈盡歡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
驚喜?久違?尷尬?憤怒?
可最終那一刻來臨時, 沈盡歡只詫異道:
「你這個病不是我這個科室啊。」
「你應該掛消化內科。」
盛屹裝作若無其事,體面地微笑:
「是嗎?」
「抱歉打擾了。」
可當檢查結果出來時, 盛屹笑不出來了。
胃癌。
醫生建議他切去三分之二以上的胃組織,並系統清掃周圍淋巴結。
盛屹拒絕了。
此時恰逢南淮遭遇百年特大山洪, 傷亡慘重。
盛屹毅然去了抗災第一線。
他不知為何而去。
只是想去,便去了。
22
沈盡歡最後一次聽到盛屹的消息。
是陳展告訴她:
「盛哥在南淮被山洪捲走了。」
「他……救了二十八個人,最後力竭,沒抓住那根救援索。」
沈盡歡愣了愣。
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再回過神時, 就見秦山川擔憂地看向自己。
沈盡歡抱歉開口:「我……」
秦山川溫柔攬過她的肩:「我知道。」
不是舊情難忘。
只是有些唏噓。
人性本就如此瑣碎。
在生死關頭,熠熠生輝。
於尋常之處,卻千瘡百孔。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