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很遲鈍。
小時候和竹馬去露營,夜裡摸到一條小蛇。
我求助他:「哪來的蛇,丟出去。」
竹馬漲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才答應。
成年後,喝醉的我躺在竹馬房間。
手再次抓到了什麼,哭腔道:
「周衡,你又讓蛇上床!」
彈幕都笑瘋了:
【二十年過去了,女主怎麼還是這麼單純。】
【女鵝你要不摸摸看,那到底是不是蛇。】
【現在都這樣了,要是真的知道了男主真面目,她不得嚇哭。】
1
周衡是我的竹馬。
陽光開朗成績好,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但他有個藏得很好的怪癖——他喜歡養蛇。
第一次發現,還是因為我十三歲時跟他出去露營。
大人們一個帳篷,小孩一個帳篷。
年長我兩歲的周衡肩負起了照顧我睡覺的使命。
「睡吧。」
他幫我拉上了睡袋。
只讓我露出一個腦袋,我臉有點悶得熱,盯著他問:「你怎麼不睡?」
周衡盯了我兩秒,轉開頭:「小孩先睡。」
可能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
我媽說我從小就比別人笨。
比如說,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
先是皺眉,然後是接受。
夜裡睡到一半,我醒了。
人也從睡袋裡掙出來,手臂大大咧咧地敞開。
卻沒有碰到身邊的人。
我迷迷糊糊地伸手去亂摸,嘴裡叫他:
「周衡?」
「你去哪了,這麼晚了?」
沒有人回應。
已經是半夜,帳篷里沒有燈,漆黑一片。
我的手在摸到一個不明物體時一愣。
濕滑、黏膩卻堅硬。
抓起來大約有我手腕粗,沒什麼溫度。
我用我遲鈍的腦子飛速地轉著圈。
第一反應還是繼續叫周衡的名字。
「周衡!」
「我摸到一個東西……」
「嗚嗚嗚…我覺得有點像蛇,我抓著它的,我好怕……」
對。
我覺得是蛇。
估計在被窩裡捂暖了,摸起來並不涼。
「周衡……」
我繼續帶著哭腔叫他。
「別叫了……」
他終於吭聲了。
似乎還帶著一聲……怪怪的悶哼。
我一愣,接著哭:「你去哪了……我一個人睡好害怕。」
「我在的。」
周衡的呼吸有些重:「我睡得離你很遠。」
「不要。」
我沒鬆手,反而往他那邊挪了挪:「我怕,跟我貼著睡。」
「唔嗯……」
他發出聲音。
我疑惑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
他否認:「你先鬆手,蛇在哪,我給它弄出去。」
「在我手上。」
說著,我還想用另一隻手去拿手機:「我給你打手電筒。」
「不要!」
周衡立馬反駁。
我不明所以。
「為什麼?」
「沒……沒事。」
我鬆了手。
一片漆黑里,我聽見周衡拉開帳篷,還有一聲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好了。」
他低聲,好像有些不自然:「我把蛇丟出去了,繼續睡吧。」
2
第二次發現蛇,是在周衡家裡。
也是這一次,讓我發現了他養蛇的秘密。
那時我十六歲,他十八。
因為沒帶鑰匙,大雨傾盆,我去敲了周家的門。
「周衡——」
沒人應。
但我知道他家密碼,直接開了門。
一進門,感受到的卻是比門外更深的涼意。
我不禁縮了縮,繼續叫他。
依舊沒人答應。
可是我記得,今天的周衡回家很早。
一向喜歡運動的他,竟然連球都沒打,直接說不舒服回家了。
「周衡?」
我輕手輕腳上了樓梯。
他的房間門裡露出一條縫。
縫隙間,我看見一條足有我小腿粗的黑蛇緩緩爬過。
「啊——」
我被嚇得坐在地上。
下一秒,我的眼睛被一隻大手蒙住。
很燙。
周衡的體溫高得不正常。
「你發燒了?」
我心下一緊,抓住他的手腕想掙脫看他的臉。
卻被他緊緊蒙住。
「別動。」
他說。
又補充一句:「我沒事。」
「你身上這麼燙!」
我著急了:「你發燒了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周衡沉默片刻。
可我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就已經感覺到有股冰涼的觸感突然貼上我的小腿。
接著,一寸一寸往上推進。
「啊—」
嘴巴也被捂住。
我感覺到周衡的手緊了緊。
「沒事……別怕。」
我想到剛剛看見的那條蛇。
這麼粗一條,怎麼能不怕。
更別提,它現在正緩緩攀上了我的腿。
還要往更深處探索。
「周衡——」
我要哭了。
他沒動,只是輕聲哄:「沒事,它不會傷害你,它跟我一樣。」
跟周衡一樣?
從小就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照顧我到大的竹馬。
什麼都會,什麼都懂,像哥哥一樣的小太陽。
我感受著那抹冰涼。
它卻慢慢地變得不對勁。
我帶著哭腔:「周衡,它……」
周衡不說話,卻把我死死鉗制住。
讓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感受小蛇身上。
直覺告訴我,此時的他,跟平時也完全不同。
捂著我嘴的手指動了動。
一根手指伸進了我的嘴巴。
「別哭,別動。」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可是……
我眼淚要出來了。
直到昏了過去。
3
「你醒了?」
醒來,眼前是我房間的天花板。
周衡就坐在床邊,帶著副金絲眼鏡。
微分碎蓋,黑髮微卷蓋過眉眼,也掩不住眼鏡後的溫潤眼神。
一副溫柔斯文模樣,一如既往。
就好像剛剛捂著我,不讓我看也不讓我懂,任憑小蛇對我肆虐的不是他一樣。
我遲疑著開口:
「你退燒了?」
「對。」
周衡的神情太過自然。
還摸了摸我的額頭,用憐惜的眼神看我:「青青,你昨天淋雨了,也剛退燒,下次不准淋雨回來了。」
哦,昨天。
「昨天……」
我剛開口,周衡卻打斷了我。
「昨天你在我家樓下的沙發上睡著了,我洗完澡出來才發現你,幸好發現得及時。」
我愣了愣。
這樣嗎?
好像……也是吧。
畢竟,周衡對我這麼好。
就算養蛇,也不會對我不好的。
我這樣告訴自己。
然後問他:「你養蛇了嗎?」
周衡好像有過一秒遲疑。
然後又恢復了那副一絲不漏的模樣。
他笑了笑,說:「對呀。」
「這是我的秘密,青青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你不乖的話,哥哥就要懲罰你了。」
4
被保護得太好的花。
除了命好,還要有一個過硬的保鏢。
從小到大,周衡就是那個保鏢。
高中時,經常有人跟我表白。
周衡從來不以為意,嘲諷道:
「那些歪瓜裂棗,真是勇氣可嘉。」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還是贊同地點點頭。
直到某天,出現了一個跟周衡一樣溫柔的男生。
我不懂得怎麼拒絕。
他給我送小蛋糕,被周衡看見了。
「青青。」
走過來時,周衡是笑著的。
可是那個男同學臉色卻漸漸變得難看。
他躲在我身後,我轉頭再看他時,表情已經變得驚恐:
「對不起學長,我不知道這是你妹妹。」
「對不起對不起,我走了。」
好像看見了什麼非常嚇人的東西一樣,直接就落荒而逃。
而我再轉頭,看向周衡時。
他溫柔地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蛋。
問我:
「一會兒放學後去不去我家?」
我想到那條黑蛇。
抿了抿唇,問:「小黑在家嗎?」
周衡若有所思道:「你想見它嗎?」
「我還有點怕它。」
他點點頭。
於是,放學後我去了他家。
一進門,他拿出一條領帶。
輕輕蒙住了我的眼睛。
「你幹嘛……」
我哼哼唧唧的。
周衡牽著我的手帶著我屋子裡走,說:「你不是怕它嗎?看不見它就不會那麼怕了。」
好像有道理。
好像又不確定。
可是我遲鈍,還沒想清楚時,就又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冰涼觸感。
「摸摸它。」
周衡低聲。
我用手輕輕握住。
沒聽見小蛇吐信子,他卻悶哼一聲。
哼哼了兩聲,不滿道:「明天帶你去剪指甲。」
我有些委屈。
這是我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指甲。
但還是乖乖地「嗯」了。
5
多虧了周衡這個「保鏢」。
即使我這麼笨,這麼遲鈍。
也有驚無險地長到了 22 歲,大學畢業。
今年正是周衡最忙的時候。
接手了家族企業,每天在公司工作到凌晨,吃住都在那裡。
我媽命令我帶著好吃的去看他。
「周總……」
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我看見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正俯身在周衡辦公桌前。
我愣了愣,敲門。
「青青,你怎麼來了?」
周衡一下子站起來。
女人也被他趕出去。
路過我時,一陣香風,襯衫還開了兩顆扣,露出一條我這輩子都不會擁有的事業線。
我心情複雜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周衡已經走到了我身邊,接過我的飯盒。
「來給我送飯嗎?這麼乖。」
他笑起來,鏡片後就是眯眯眼。
眼下的淤青露出他的疲憊。
「我媽讓我送的。」
我語氣生硬:「給你我就走了,不用誇我。」
心裡悶悶的,想說出口的話都變味了。
「你忙吧,我還要回去交差。」
「交,差?」
周衡收了笑,拎出這兩個字咀嚼。
「給我送飯,你只覺得是交差?」
他的氣息變得危險。
可我是個犟種。
轉身,被他扣住。
「沈青青。」
周衡不爽了。
他一不爽,就會叫我全名。
接著,威脅道:「你不怕蛇了?」
我一哆嗦,還是有點怕的。
因為當年第一次見它的陰影。
但我此時犟脾氣犯了,硬生生說了一句:
「不怕,我要走了,你自己忙吧。」
好硬氣。
人也已經轉身了。
可就在這時,我突然從辦公室的玻璃門上看見了一些東西。
一句句的字幕漂浮而過。
【笑死我了,女鵝你知不知道你在挑戰什麼?】
【就是這樣,女鵝你繼續氣他,我們早就想看男主掉馬,按捺不住獸性弄哭你的戲碼了。】
【可憐的男主,女主今年都 22 了,還跟個小孩一樣。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肉,我看他都要憋死了。】
【對啊,我支持男主現在直接掐脖子。】
【+11111111】
我愣住了。
而與此同時,身後的周衡冷聲又問了一遍:
「你真不怕蛇了?」
6
我下意識抖了抖。
周衡的聲音聽起來凶凶的。
連忙軟了聲,怯怯地回應道:
「怕。」
「不要懲罰我,我錯了。」
嗯。
硬氣不過兩秒鐘。
周衡的面色緩和了,用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
「最近很忙,陪不了你。」
「去買點喜歡的東西。」
說完,他又若有所思道。
「這兩天小黑好像在家裡沒人喂,你也去看看。」
我抬頭看著他。
周衡捏著我的下巴,垂眸仔細地端詳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好像從他眼中看見了一身而過的幽綠。
再眨眨眼,已經什麼都看不見。
「我去喂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