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子妃都是穿越者。
5 年前她重返現實世界。
我撫養她留下的兩個孩子。
太子繼位,中宮空缺,我被冊封為皇后。
詔書剛遞到我手上時,太子妃卻穿了回來。
此時彈幕在我眼前滾動:
【皇后有什麼了不起?只要女主回來,男主就會愛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皇后也得靠邊站。】
【男主立女配為皇后,就是要讓這個雌競女去宮斗,替我們女主掃清障礙的。】
【等女配宮斗失敗,打入冷宮,皇后之位,還是女主寶寶的。】
我撲通一聲跪下,對穿回來的太子妃高喊:
「皇后娘娘在上,請受臣妾一拜。」
1
一個是太子等了五年的白月光。
一個是陪了太子五年的硃砂痣。
奉命送冊封詔書的太監李德,站在我和蕭婷婷之間,有些猶豫不決,手抖如篩糠。
最後抹了把汗,斂聲屏氣道了句:
「兩位娘娘還請稍候,咱家……再請示陛下一二!」
李德一手拿詔書,一手提拂塵,踉踉蹌蹌跑出東宮。
和迎面走來的裴銘撞了個滿懷。
裴銘一腳踢開:「不長眼的狗奴才,怎麼當的差?」
李德自摑一巴掌,忙應道:「陛下饒命!奴才該死!」
認完錯,李德自動讓路,用捲起的詔書,向太子指了一下裡面。
他指的那個人,是蕭婷婷。
裴銘舒了一口氣:「錚錚啊,這五年來,你辛苦了,雖然婷婷已經回來,但是——」
「但是臣妾認為,太子妃娘娘成為皇后,是真正的民之所向、眾望所歸啊陛下!」
我打斷裴銘,撲通就是一跪。
無視那些滾動的彈幕,和一臉錯愕的蕭婷婷。
「皇后娘娘在上,請受臣妾一拜。」
彈幕像瘋了一樣炸開:
【請問女配這是在……?】
【不是說好女配去搞宮斗,讓女主躺贏的嗎?】
【這下怎麼辦,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哪裡會搞雌競啊?】
2
這一跪,直接把我從皇后跪成了普通妃子。
賜封號,易。
江山易主的易。
真是個好名字。
我特麼謝謝裴銘。
我領了牌子,主動遷居到離養心殿最遠、離冷宮最近的靜觀宅居住。
我打算做一個與世無爭、毫無威懾力的落魄妃子,苟到死。
苟死,總比等著被人害死強。
我把兩個孩子送到景仁宮,還給蕭婷婷。
三皇子今年十二歲,對自己的親媽有一些印象。
四公主才滿五歲,生下來剛學會爬的時候,蕭婷婷就走了,只知她是皇后,不知她是親娘。
公主牽著我的小指頭,眨巴著眼睛,奶聲奶氣地問:
「娘,為什麼要把我送去景仁宮?是因為昨日我和三哥在景仁宮,和父皇母后一起過夜嗎?」
「我不喜歡景仁宮,那裡太大、太冷,我害怕,我想和娘一起睡。」
我頓了一下,正猶豫怎麼解釋。
三皇子替我出面教育了妹妹:
「笨!母后才是你的親娘,母后回來了,我們自然要回親娘身邊。」
他那雙和裴銘相似的眼,瞟了我一下:「易妃不過是我們的養母罷了。」
封妃的旨意剛下,他就改口叫我易妃。
我以為自己不會太難過,但那一秒,心還是痛了一下。
四公主張著嘴巴,滿臉不敢相信。
她似乎希望能從我嘴裡聽到否認的答案。
可我對她點了點頭。
「你三哥說得對,皇后才是你們的親娘,我只是養了你們一場。
「以後你們就在景仁宮住下,你們的乳母、貼身嬤嬤和丫鬟,也會隨你們一併過去。」
彈幕鬆了一口氣:
【三皇子果然是女主親生的,本來還怕他被女配養壞了呢!】
【可憐了四公主,在女配的淫威下長大,一下子離開反倒不適應了。】
【傻寶寶,親媽很想你的,別被這個壞女人給騙了。】
4
「四公主怕黑,一個人睡會夢魘,需要大人陪著。」
「三皇子剛學完《論語》,每晚抽查,入夏後要多加一節射箭課程,為秋日圍獵做準備。」
兩個孩子的情況,我一一囑咐,怕有什麼遺漏。
蕭婷婷擺弄著手上精緻的護甲,冷冷地打斷我:
「他們是本宮親生的孩子,以後有的是時間讓本宮慢慢了解他們,用不著你來教我做事。」
彈幕開始瘋狂誇讚蕭婷婷:
【我們女主小發雷霆,簡直太帥了,奶凶奶凶的!】
【女配不過養了幾年孩子,怎麼敢對親媽指手畫腳?】
我點點頭:「是,那臣妾告退了。」
「娘。」
四公主小聲叫了我一句,小手抓著我的帕子,淚眼朦朧的,讓人看了心疼。
蕭婷婷的眉眼瞬間冷了下來,厲聲問我:「何錚錚!你什麼意思?假惺惺地把孩子送過來,就為了給我演一出苦肉計是吧?背地裡跟公主說什麼了?讓她這麼捨不得你!」
我暗暗嘆氣:「娘娘息怒,四公主年幼怕生,一時不適應罷了。」
無意間看見果盤中盛放著荔枝。
在古代,這種來自嶺南的水果極為珍貴,宮裡除了皇上,只有地位尊貴的皇后才配享用。
於是我自作主張,拿著荔枝,給兩個孩子一人剝了一顆。
小孩子嘴饞,一旦吃到甜的,就會忘記離別的苦楚。
我問她:「好吃嗎?」
四公主點點頭。
「留在景仁宮,你們日日都能吃荔枝。」
四公主露出驚喜之色:「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三皇子一臉得意,「母后貴為皇后!以後你就是嫡公主,我是嫡子,身份尊貴,這宮裡的好東西,自然都是留給咱們的!」
蕭婷婷笑著把三皇子攬入懷中:「還是阿聿最乖。」
三皇子被表揚,一下子更威風了:「跟著易妃,你不過是普通的公主,長大了,指不定要被送去哪個部落和親呢!」
一聽到和親,四公主嚇得躲到蕭婷婷懷中。
「母后,我不要被送去和親!」
蕭婷婷莞爾一笑,捏了捏四公主棉花糖似的臉蛋。
「傻孩子,母后怎麼可能捨得你去和親呢?像三哥哥一樣乖乖聽話,母后一定把你留在身邊!」
公主瞬間被哄好。
兩個孩子情緒穩定下來,被嬤嬤帶去小廚房吃點心。
我也起身告退。
「等等!」
蕭婷婷叫住我:
「我聽說,你主動搬去離冷宮最近的靜觀宅?」
5
「是。」
我沒有否認。
裴銘剛剛登基,又正值盛年,後宮剛添的一批新人,各個年輕貌美,風華絕代。
大家都在暗地裡摩拳擦掌,試圖在後宮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從前在東宮,我跟一群女人鬥了五年,扒了層皮才做上側妃。
如今我連皇后之位都不想要,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養老躺平。
反正我做得再多也是給蕭婷婷鋪路。
蕭婷婷冷笑:「你是不是以為,你只要假惺惺地裝低調、避寵,把孩子乖乖送到本宮身邊,皇上就會高看你一眼啊?」
我抬起頭,不卑不亢地看向她:「臣妾自知,這五年不過是皇后娘娘的替身,代替娘娘服侍陛下,撫養三皇子和四公主而已。」
「如今娘娘回來了,這宮裡,自然容不下一個替身的存在。
「用進廢退的道理,臣妾是知道的。
「宮裡的新人如百花爭艷,而臣妾如今只是個廢人,往後退一步,不過是想給自己留點體面,還望娘娘成全。」
彈幕開始納悶:
【我怎麼覺得女配有點變了?】
【她雖然平時說話尖酸刻薄,今天這番話,倒也在情理之中。】
【有一說一,女配對兩個孩子還是挺好的。】
【好什麼好?三皇子才七歲,又是背《論語》又是射箭的,這麼小的孩子哪兒受得了?】
【就是,巴掌不打到自己臉上不知道疼,樓上做了女配的娃就老實了。】
我的話讓蕭婷婷明白了一個道理。
以我現在這個情況,無寵無子,年紀也不小了,實在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
有這個力氣,不如用在其他年輕貌美的新人身上。
兵部尚書之女趙青荷被封為貴妃,如今蕭婷婷的火力,都對準在她身上。
彈幕也在前方戰場激烈圍觀,早就忘了我這個閒散妃子的存在。
真爽啊。
這是我此生最清凈的時光。
人一旦擺脫了生存焦慮,就會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
我思考了很久,後宮的多巴胺經濟,到底在哪裡。
最後在一本古籍里找到答案: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杜康!!
一開始,我在後宮釀酒的事情,只是作為後宮的邊角料八卦,被大家當做笑話聽聽。
大家都以為我被皇上冷落太久,精神失常了。
我先是開展了免費試喝的服務,給闔宮小主們送上我的新品。
【醉花陰】
這是用接骨木花利口酒,搭配蝶豆花茶、蜂蜜調製而成的美釀。
盛放在琉璃盞中,還會隨著溫度變化改變酒的顏色。
蕭婷婷拿到的時候,十分不屑一顧,當著六宮嬪妃的面貶我。
「易妃可是失心瘋了?酒肆學的下三濫功夫,拿到宮裡來糊弄誰呢?」
「也不知哪個品味差的貨色,會喝這麼不入流的東西!」
蕭婷婷此言一出,後宮佳麗無人敢與皇后作對,沒有一個人敢喝我的酒。
除了她。
趙青荷。
6
趙貴妃的玉足踏進靜觀宅的大門時,宮女太監的臉色都變了。
「咱小主自釀的瓊漿可真神啊!竟把貴妃娘娘都給招來了!」
「看來以後,咱們的靜觀宅可要熱鬧起來了!」
我本以為趙青荷會是一個張揚跋扈的女人。
意外的是,趙青荷長著一副乖巧婉約的臉,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將門虎女的傲然之姿。
彼此問安後,趙青荷舉起那已經空掉的琉璃盞,向我討酒喝。
「姐姐當初不愧是能寵冠東宮的女人!沒想到,這一杯醉花陰下肚,竟惹得皇上連召幸我三日?
「別人都說皇上對我盛寵不衰,只有我自己知道,前段時日,皇上已經對我失了興致。
「是這杯醉花陰,才讓皇上重新迷上我。
「姐姐,你可還有其他美釀?只要能讓我聖寵穩固,順利懷上皇嗣,我願意傾其所有!」
魚兒上鉤,我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想到裴銘壓抑著對趙青荷的慾望,在蕭婷婷的床上咬牙賣力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笑出聲。
「姐姐,你怎麼了?是妹妹的要求,惹得姐姐發笑嗎?」
「哦,不關你事兒!」我連忙擺手,「你剛才說,你的要求是啥?懷上皇嗣?」
「嗯!」趙青荷鄭重點頭,小聲地靠近我耳邊:「不知姐姐這可有良藥?」
「良藥?那可沒有。」
趙青荷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我忙補了一句:「美釀倒是有一壇!」
趙青荷來了興致,叫我仔細展開說說。
「這美釀名為龍吐珠,分雌雄兩杯,象徵著男女陰陽合歡。
「這兩杯的味道嘗起來分不出區別,但用料各不相同,乃據世間陰陽萬物分類取材。雄杯乃男子服用,雌杯為女子服用,男女合飲,有助孕奇效。」
我悄悄貼近趙青荷耳邊:「最關鍵的是,這龍吐珠極易懷上龍鳳胎!」
趙青荷瞬間兩眼發光,垂涎欲滴,美美做上一胎雙子的好夢。
「如此神奇?姐姐宮中可有?」
我搖了搖頭:「妹妹有所不知,這美釀取材極為不易,都是民間珍稀之物,有些甚至得專程去西洋取材,若無人定製,我怎敢輕易釀造?」
趙青荷小手一拍,下定決心般問我:「姐姐,這龍吐珠一壇多少錢,你開個價吧!」
我心中算了算成本,忐忑不安地伸出一根手指。
準備要價一千兩銀子。
別怪我奸商,要是她覺得太貴的話,我也可以再討價還價,留點讓步的餘地。
沒想到趙青荷張口就問:
「一萬兩黃金?」
「這也太划算了吧!易妃姐姐,你沒坑我吧?」
7
「我……」
說實話,我人傻了。
最後,趙青荷一口氣花了三萬兩黃金,一次性訂購了三壇龍吐珠。
一舉躍升為我靜觀宅的 VIP 客戶。
有了趙青荷的背書,我靜觀宅的生意好了起來。
她當然不敢說我的酒有什麼奇效。
只是一味地誇讚我的釀造手藝。
還時常帶著和她同一陣營的妃嬪貴人們來光顧。
久而久之,我這靜觀宅開始有了資本主義的雛形,成了後宮佳麗們買醉的清吧。
失寵的妃子、沒落的貴人、疲於宮斗的老姐妹們,紛紛相約於此。
多巴胺經濟果然誠不欺我。
內卷的後宮,人人都有一顆等待被撫慰的心靈!
黎貴人是梨園行出身,天生一副好嗓子,曾把裴銘迷得暈頭轉向。
後來在蕭婷婷的設計下,把嗓子給唱毀了,從此夜夜來我這買醉。
可十日後,寧嬪來探望時驚呼:「黎貴人,你這兩日聲音怎麼不啞了?」
黎貴人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酒杯:「是……是嗎?」
這一出聲,還真不啞了。
甚至比之前更清脆了些。
「妹妹的酒里,我以枇杷、蜂蜜、溫黃酒為基底,添加了燉煮透明的銀耳,有潤喉之效。」
我端著酒,試著鼓勵她:「聽聞黎貴人一曲《霓裳》紅遍江南,要不今日,你就在此唱一小段給姐妹們聽聽?」
我循循善誘:「妹妹天生好嗓子,不唱歌,是浪費了老天爺給的天分!再說,這歌喉長在你自己身上,難道就是專唱給皇上一個人聽的?他不愛聽,我們姐妹們還想聽呢!」
在座的幾位妃嬪都喝得微醺,有的紅著臉不說話,有的附和我,鼓勵黎貴人唱歌。
「你看,在座的姐妹,都是和你我一樣,被這後宮遺忘之人。
「可是那又如何?天生我材必有用!難道不得聖寵,我們就不能在這宮裡,活得開心自在嗎?
「反正這輩子是出不去了,就算一時失勢,無寵無子,也不妨礙我們在這後宮活出一副人樣來!」
一番鼓勵,把幾個鬱鬱寡歡的妃嬪都給說嗨了。
大家群情激昂,力挺我的想法。
「就是!易妃姐姐說得對!」
「我們哪一個不是被皇上寵愛過的女人?這後宮的恩寵如流水一般,根本是抓也抓不住的!」
「但凡出了這後宮,以姐妹們的樣貌、才情、家世,哪一個拉出去,不是驚艷四方的好姑娘?」
「為何在這後宮之中,咱們就該活得唯唯諾諾,活得壓抑自憐?」
「唱!唱得不好又如何?皇上不愛聽又如何?咱姐妹們一樣賞!」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