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了眼坑坑窪窪的黃泥路,心頭莫名湧上一股怒火。
今日這天氣,確實有些太糟糕了。
從山腳到山頂,看著短短一段路,卻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
身上又冷又餓,還有股莫名其妙的困意席捲而來。
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路上,總覺得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著。
「靠!」
宋菲菲一腳踩進泥坑中,整雙登山鞋全都泡在了黃色的泥水中。
她再也忍不住,拔出腳後狠狠踢向身邊的樹。
「靠!這破路!怎麼兩個小時了還沒走完啊!」
宛若一道驚雷劈在頭頂。
我和喬墨雨同時抬起頭,驚呼出聲。
「草!鬼打牆!」
這下,連宋菲菲都有些震驚。
「我們三個人在這地方埋頭走了兩小時,竟沒人看出來不對勁?」
我心頭一凜,喬墨雨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這次因為韓邵祖墳的事情,我們出門時,可是全副武裝的。
法器,符紙全都帶上了。
身上還戴著辟邪的硃砂手串,胸口也掛著平安符。
這得多厲害的鬼,可以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設置鬼障?
我可是一點陰氣都沒察覺到。
18
「大家全都別走了,停下。」
我站在路中間豎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住腳步。
導演有些生氣,眉頭一皺。
「陸靈珠,你又要幹嘛?
「現在都下午四點多了,山上天黑得快,再不抓緊,我們天黑前都到不了村子裡!」
導演一開口,其他工作人員也跟著議論紛紛。
「就是啊,我們還扛著攝像機呢,累死了都!」
「我鞋子全濕了,腳好像踩在冰窟里,能不能別耽擱了?」
「都給我閉嘴!」
宋菲菲大喝一聲,現場頓時安靜如雞。
要想確認是不是遇上鬼打牆,辦法也很簡單。
所謂鬼打牆,通常是一些孤魂野鬼作祟。
在路上設置鬼障,讓人迷了心智,不停地在同一個地方繞圈。
鬼是陰物,鬼障之中自然陰氣重重。
我拿出香爐,燃上特製的香。
見我在路中間開始燒香,眾人的臉色一時間十分精彩。
導演欲言又止,嘴皮子動了幾下。
在宋菲菲吃人的眼神中,最終還是低下了胖乎乎的腦袋,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導演都不發話,其他人更不敢說什麼。
三道灰色的煙在空中裊裊升起。
這是引鬼煙,裡頭特意加了犀牛角,對鬼來說是大補之物。
普通的鬼聞到這煙,就像癮君子看到毒品,根本沒法控制自己。
灰色的煙在濛濛細雨中遊走,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很快就消散在空中。
無鬼受煙。
19
喬墨雨眼睛都直了。
「竟然不是鬼打牆?」
韓邵看我們折騰半天,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他直接走上前,一腳踢翻我放在路中間香爐。
「我靠你們倆神經病吧!
「老子忍你們很久了,這破節目我不錄了,誰還差那仨瓜倆棗的通告費!」
我咬碎了後槽牙,強忍著怒火彎腰撿起地上的香爐。
「行啊,你走吧。」
宋菲菲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
「要滾抓緊滾!」
韓邵雖家境沒有宋菲菲好,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豪門二代,哪裡受過這種冷臉。
當下一甩手臂,繞過我就朝山下疾步走去。
導演很著急,忙上前拉住他手臂。
「天都快黑了,送我們上山的拖拉機估計早就走了。
「這深山老林的,你一個人走不安全,萬一碰上什麼野獸呢?
「聽我的,就算不錄節目,咱們也要抓緊上山,一切等明天再說。」
好說歹說勸了半晌,總算是把韓邵給勸住了。
看韓邵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喬墨雨幽幽地開口。
「你不是說要走啊,怎麼不走了?」
宋菲菲也撇嘴,冷笑。
「嘖,一個大男人,聽說會空手道和擊劍,竟然還怕黑。」
「轟~」
韓邵氣血上涌,白皙的臉在頃刻間漲成豬肝色。
「走就走!誰不走誰是孫子!」
「韓少爺,韓少爺!」
導演叫不住他,苦著臉回過頭,小聲地抱怨。
「宋小姐,你又何苦激他呢?」
20
韓邵氣咻咻地朝前大步走去,像一條憤怒的河豚,誰也攔不住。
宋菲菲大手一揮。
「原地休息。」
天上還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大家也沒帶帳篷什麼的,只有幾個女嘉賓帶著把精緻的遮陽傘。
胖導演都快哭了,耷拉著眉眼,無奈地看著宋菲菲,不敢怒也不敢言。
所有人中,馮楠楠脾氣是最不好的。
她摔了一跤,旗袍沾著黃泥貼在身上,別提有多難受了。
聽到宋菲菲說不走了,頓時兩眼一黑,也顧不得她大金主的身份了。
「宋小姐,你是不是有,咳,有些草率了?
「就算你有錢,也不能拿這麼多人的身體健康開玩笑吧?
「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沒醫生又沒藥的,有個感冒發燒把人燒壞了怎麼辦?」
不只宋菲菲,我也覺得很心累。
解釋吧,估計要罵我們搞封建迷信,是大騙子。
不解釋吧,顯得我們目中無人,面目可憎。
糟糕的天氣下,人的耐心總是消耗得特別快。
宋菲菲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不等馮楠楠說完話,就大喝了一聲。
「誰還有意見?
「有意見的通通給老娘滾蛋,錢我照付!」
馮楠楠再也繃不住,眼眶泛紅,咬著唇去收拾東西。
她一走,林正明也跟著走。
導演都要絕望了,恨不得當場跪下給宋菲菲磕頭。
「宋大小姐,主角都走了,節目怎麼錄啊!」
21
馮楠楠和林正明一鬧,其他人也忍不住。
原本幽靜的山林中,頓時起了喧囂。
有人想走,有人拉著勸。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還有人委屈得在掉眼淚。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宋菲菲清朗的笑聲顯得分外突兀。
「喲,孫子,你回來了?」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韓邵一張俊臉慘白如紙。
他嘴唇哆嗦半晌,才顫著嗓音發問。
「我,我不是一直在向下走嗎?
「怎麼,怎麼又會回到這裡……」
馮楠楠是真的生氣了。
她一把推開林正明,急赤白臉地朝著韓邵就是一頓輸出。
「好啊,你們這群有錢人是不是拿我們當傻子?
「演得和真的一樣,這不是相親綜藝,是惡搞綜藝吧?
「這節目你們愛錄不錄,我才沒工夫冒著雨陪你們玩!」
韓邵的臉色十分精彩。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沒有演戲,卻連自己都覺得十分荒謬。
馮楠楠對他的不信任,一如當初他不相信我們。
一個小時前射出的子彈,現在正中自己的眉心。
馮楠楠甩開林正明的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陰沉著臉朝下走去。
半小時後,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我第一次在一個人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
驚愕,茫然,不知所措,恐懼,羞惱……
22
馮楠楠雖然脾氣暴躁,性格卻十分開朗直爽。
眾多女嘉賓中,她是人緣最好的一個。
見她回來,其他人紛紛圍上前,七嘴八舌地表示關懷。
「回來就對啦,你一個女孩子下山,多不安全。
「就是呀,原地休息就休息吧,反正前面也在下雨。」
在大家的安慰中,馮楠楠的臉色逐漸由白轉紅。
她咬著唇跺腳,破罐子破摔般大聲喊道。
「我不是走回來的!
「我和韓邵一樣,明明是朝山腳下走,走著走著,就看到你們了!
「這地方真的太邪門了!根本就出不去!」
眾人大驚失色。
在他們不停表演負氣而走時,我和喬墨雨也沒閒著。
喬墨雨去林子裡查探情況,我則是把路邊的石頭都翻了一遍。
這一找,還真被我找到一些東西。
喬墨雨看著地上一堆東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草!五毒遮眼陣!」
聽到喬墨雨的驚呼,其他人紛紛圍上前來。
只見我面前整齊地擺放著一堆動物的乾屍。
蛤蟆,蜈蚣,蠍子,毒蛇,還有壁虎。
「嘔~」
在場的女嘉賓們花容失色,馮楠楠更是忍不住捂著嘴乾嘔。
喬墨雨蹲下身,拿起蛤蟆湊到鼻子邊聞了聞。
「果然有股硃砂的味道。」
23
五毒遮眼陣,屬於奇門遁甲中的一種陣法。
據傳很久之前,是一位苗疆的蠱師,將奇門遁甲和蠱術融合所創。
因為這陣法實在是太過偏門,我也只是在書中偶然讀到,從未親眼見過。
五毒遮眼陣,用五種毒物做陣眼。
而且這五種毒物活著時被灌下大量硃砂,陰氣被陽氣所遮蓋。
困在陣眼中的人,會以為遇見鬼打牆,卻看不到任何陰邪之氣。
而且這陣法,還能激發出人的各種負面情緒。
讓人頭昏腦脹,心神不寧。
最重要的是,能讓人產生幻覺。
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是由布陣之人想讓我們看到的,而非真實。
我揉了揉眼睛抬起頭,發現眼前還是那條灰濛濛的山路。
陣法沒破。
喬墨雨和我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韓邵見我們蹲著不動,板著臉上前蹲到我們身邊。
「你們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不對勁?
「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
「我向你們道歉。」
我有些詫異。
沒想到這麼高傲的人,竟然會低頭認錯。
喬墨雨對他的印象也改觀不少,忍不住開口解釋。
「這地方被人布了陣法。
「要想出去,只能先破陣。」
韓邵眨了眨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半句。
「你是說,電影小說中那種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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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表情精彩紛呈,但是都很默契地沒有出言反對。
韓邵低頭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鬼打牆也好,陣法也行。
「只要能從這鬼地方出去,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這話,依舊是不信。
不過我也懶得和他計較,到時候打他臉的事情多了,不差這一件兩件。
五毒遮眼陣以五毒為五行,相生相剋,自成陰陽。
破陣只有兩種辦法,第一找出陣眼,各個擊破。
第二,就是以外力強行破陣。
五毒遮眼陣雖然靠手段勉強取得陰陽平衡,但本質上,還是屬於陰邪之陣。
要破此類陣法,用天雷最適合不過。
我和喬墨雨開始擺設祭壇,準備引雷。
其他人閒著無聊,都躲在路邊樹下看我們忙活。
宋菲菲皺了皺眉。
「別站樹下!
「都給我站到路中間!
「還有,所有人的傘都給我放下!」
等會兒電閃雷鳴的,站在樹下,容易遭雷劈。
馮楠楠表示不理解並十分生氣。
只是宋菲菲的氣場實在太過強大,讓人不太敢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眾人只能不情不願地走到路中間,陪著我們淋雨。
25
「楠楠,你別生氣了。」
林正明低著頭哄馮楠楠,視線一直朝她高聳的胸口上瞥。
「等錄完節目,我帶你去法國旅遊。」
馮楠楠有些感動,嗓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正明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林正明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滿眼深情。
「自然是因為你好,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單純、善良、美好的女孩。」
「嗤~」
宋菲菲雙手抱胸,站在一邊冷笑。
「渣男大騙子,你敢不敢對天發誓?」
對於宋菲菲的突然插話,林正明十分無語。
但是馮楠楠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所以他無奈地舉起手,語氣中帶著三分寵溺。
「好好好,我發誓。
「如果剛才我說的是假話,就讓我……」
宋菲菲再次插嘴。
「就讓你天打雷劈。」
林正明估計是發誓發慣了,十分不以為意。
舉著手,一雙桃花眼看起來情意綿綿。
「如果我剛才說的是假話,就天打雷劈。」
「轟隆隆!」
數道天雷挾著驚人的威勢,從天而降,大地隨之顫抖。
林正明雙腿發軟,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都緩不過神。
26
「噗,哈哈哈哈哈哈!」
宋菲菲抱著肚子,樂不可支。
一邊笑,一邊走過來跟我和喬墨雨八卦。
「哈哈哈,我和你們說,那個林正明,哈哈哈~」
我們倆都沒理她。
隨著九道天雷落下,烏雲消散,陰雨停歇。
整片山林,都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
喬墨雨仰著頭,怔怔地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
「東方青龍被壓,西側白虎得勢。
「四周低垂,邪風八面而入,不祥之極。
「這,這是傳說中的白虎銜屍地!」
其他人可不管什麼白虎不白虎。
見雨停了,一個個都高興得很。
導演招呼眾人收拾東西,繼續趕路。
韓邵也鬆了一口氣。
「累死了,趕緊走吧,村裡不知道有沒有超市什麼的,餓死我了。」
見我和喬墨雨臉色不對,韓邵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倆這是啥表情?」
喬墨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韓邵。
「你上一次來祭祖,是什麼時候?」
韓邵撓了撓頭。
「有五六年了吧。
「我爸平常不願意讓我來這,說請人算過,我的生肖衝剋到我奶奶,得碰到特殊年份,才准我過來祭祀。
「老頭子迷信得很,不來就不來吧,我也懶得去計較。」
我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了。
「你近 10 年兩次來,是不是都帶著女朋友?
「而每次來完這裡,你女朋友,都會出事。」
27
白虎銜屍,乃大凶之地。
普通人如果選了這地方當祖墳,必然家道中落,窮困潦倒。
然按照自然規律,陽極生陰。
凶極,反倒生吉。
如果用特殊的辦法下葬,可以將凶轉吉,反而把這地方變成一片福地。
只是,那下葬的辦法,實在是太過兇殘。
要想將白虎銜屍之地的煞氣,轉化為福氣,需要將活人下葬。
利用活人的戾氣和怨氣,來將這地方的煞氣激發到最強。
如此,方能轉凶為吉。
而活人下葬後,整個白虎銜屍地的凶氣都會灌入其體內,將其煉製成一具蔭屍。
蔭屍張口,吃三代。
要想讓蔭屍保佑子孫後代,需要用直系血親的血肉來供奉。
喬墨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向天晴以後明顯心情好轉的韓邵。
「你媽,還好吧?」
韓邵被問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身體就不太好了。
「她一直住在療養院裡,我一年也見不到她幾次。」
韓邵是獨生子。
所以拿來供奉蔭屍的,不是他兄弟姐妹,就是他的小孩。
他媽媽常年住在療養院的背後,恐怕和這事大有關係。
就,都挺慘的。
我們三人不停用充滿同情的眼神看著韓邵。
宋菲菲還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你也不容易啊,算了算了!」
韓邵一頭霧水,滿臉茫然。
28
我們幾人邊說邊走,拐了一個彎,村口就在眼前。
眾人精神大振。
村口立著一尊銅像。
銅像被雕刻成一隻下山猛虎的模樣,雕像底座上刻著三個大字:西秋村。
看到銅像,喬墨雨的臉色十分難看。
我停下腳步,一把拉住迫不及待地朝村裡走去的韓邵。
「先別進去,所有人都停下!」
馮楠楠氣哭了。
「陸靈珠!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就連性格最溫柔的高文萱,都站出來表示不滿。
「陸靈珠,你們別折騰了,大家真的都很累。」
反倒是韓邵,經過剛才的事情以後,不再像她們一樣質疑。
而是停下腳步,耐著性子看向我。
「大家安靜一點吧,陸靈珠不讓我們進去,應該有她自己的理由。」
我斟酌了一下,用他們能聽懂的話,快速解釋。
「這雕像,是下山虎。
「下山虎的威力,比上山虎大得多。
「上山虎都是吃飽了的,而下山虎,要吃人。」
白虎銜屍地,又搞這麼一座雕像,將凶煞之氣放大數倍。
裡頭葬著的蔭屍,不但吃三代,還要吃盡整個村子。
它吃得越多,韓家,越發達。
沒猜錯的話,這村裡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29
眾人鴉雀無聲。
韓邵吞了吞口水,眼神有些呆滯。
「陸靈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是說,全村人都死光了?
「不可能,今年七月我爸還特意來祭祀過。」
絕大多數人,都只願意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
「祭祀都是正月,或者清明冬至。
「七月又稱鬼月,陰氣極重,漁船不出海,人不走夜路。
「你爸既然這麼傳統,為什麼會選在七月來祭祀?」
韓邵愣住了。
「娘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胖導演搓了搓手臂,苦著一張臉看向我。
「那咱們,下山?」
蔭屍怨氣衝天,如果放任不管,就會從吃一個村變成吃一個鎮。
我們自然不會就這樣走。
只不過,這群人實在是無辜。
貿然跟著我們進村,恐怕要遭遇不測。
事有輕重緩急,揭露渣男真面目什麼的,就先放到一邊吧。
我朝宋菲菲使個眼色,宋菲菲瞭然地點了點頭。
「原路返回,你們回城繼續錄製吧。」
此話一出,怨氣沸騰。
馮楠楠徹底崩潰了。
「大姐,你看下時間,現在天都黑透了!
「那山路多難走你不是不知道吧?而且這深山老林,路上碰到野獸怎麼辦?
「誰願意摸黑趕路誰走,反正我是一步都走不動了!」
喊完為了表示決心,她一屁股靠在白虎雕像上。
導演急出一腦門汗,拉住我和宋菲菲商量。
「村裡總有空房子吧,就算有危險,那麼多人住在一間房子裡,互相有個照應。
「我保證管好她們,可以不?」
韓邵也跟著表態。
「可以住我們家,房子足夠大。」
30
冷風將山林吹得沙沙作響,夜晚的山脈好像一頭頭巨大的野獸,靜靜地匍匐在黑夜中。
也難怪馮楠楠她們不願意往回走。
都是大城市長大的,誰有膽量大晚上在這深山老林里亂竄?
而且這節目組,除了幾個男性工作人員外,幾乎有七成都是女孩。
我不由得有些後悔,不該沒探明情況,就貿然讓節目組來到這個地方。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要想進村住也行,不過要遵守規定。
「第一,所有人晚上一起在客廳打地鋪,不得單獨回房間睡覺。
「第二,去上廁所最少要三個人結伴同行。
「第三,進屋子以後,不得再出房門半步!」
果然,話音剛落,就引來一片反對之聲。
「我們是來錄節目的,不是坐牢的!」
「就是啊,上個廁所的自由都沒有,比坐牢還慘!」
三個女人一群鴨。
三十個女人一起張嘴,簡直比菜市場還要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
「全都給我閉嘴!
「這地方遠比你們想像的要危險得多!
「要是不願意住村裡,就馬上給我下山,立刻!」
見我發火,眾人這才拖著行李不情不願地跟在我身後。
今夜是滿月,雖然沒有路燈,卻也勉強可以看到村裡的景象。
在一片簡陋的泥瓦平房中,有一棟三層小洋樓鶴立雞群,十分醒目。
村子裡十分寂靜,甚至寂靜得有些詭異。
不但沒有雞鳴狗叫,就連蟲子的聲音也聽不到。
大家都沒有說話,就連呼吸聲都不由自主放低。
韓邵指了指那小洋樓,神情有些困惑。
「這房子我爸一直請了人來看守的,現在才七點多,怎麼不開燈?」
31
村裡的情況實在是有些詭異。
連話最多的馮楠楠,都閉了嘴,緊緊跟在林正明身邊,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縮進他懷裡。
一群人凝神屏息來到小洋樓的院子前,臉上都帶著幾分害怕。
「你們在門口等下,我進屋看看。」
院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行人互相挽著胳膊,擠擠挨挨跟著我進了院子。
「張叔,你在嗎?」
韓邵一嗓子,把我都給嚇了一大跳。
我瞪了他一眼,從包里拿出個手電筒。
韓邵不肯和其他人在院子裡等,我讓喬墨雨和宋菲菲看著眾人,帶著他一起進了屋。
這棟小洋樓占地面積很大,院子就有五六百平。
屋裡的裝修設計都是中式的,古色古香的紅木家具在手電筒白晃晃的照耀下,看著有些瘮人。
「一樓是客廳,書房,廚房,還有間保姆房。
「二樓三樓都是臥室,每一層有三個房間,還有一個共用的小客廳。
「張叔平常就住在一樓的保姆房中。」
韓邵也有些害怕,向我介紹時,嗓音發顫。
「咱們,先去張叔房裡看看?」
既然晚上要住在這裡,就需要排除掉所有危險。
我摸了把紅木椅子的把手,手指上沾了一層淡淡的灰。
「看樣子,這屋裡已經有段時間沒人住了。」
韓邵抿著唇,神情愈發警惕。
我們舉著手電筒,挨個房間檢查。
最後,在三樓最西側的臥室中,找到了張叔。
看樣子,他已經死了最少有三個月了。
屍體並未腐爛,仰面跌在地上。
瞪著眼張著嘴,似乎死前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
他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所有內臟都不見蹤跡。
「嘔~」
韓邵白著臉,蹲在地上吐得涕淚橫飛,模樣十分狼狽。
32
當聽到屋裡有死人時,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
馮楠楠死死抱著林正明的腰,小臉煞白。
「死,死人了?
「這屋子死了人,還讓我們進去睡?」
我有些無奈。
「不是你說的嗎?山里夜晚溫度低,待在外頭凍得受不了。」
馮楠楠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
她身上的衣服還濕著呢,不進屋裡喝杯熱水換身衣服,肯定要生病。
韓邵家很大,一個客廳就足以容納節目組四十多人。
他家雖然沒有人,但是衣服,被子什麼的都還在。
只是這屋裡的電,卻沒法用了。
眾人簡單洗漱完畢,都窩在客廳里打瞌睡。
韓邵沒睡,坐在沙發上發獃。
宋菲菲守著大門,喬墨雨去村裡察看情況。
我坐在韓邵身邊,想安慰他幾句,又不知道咋開口。
「陸靈珠,等天亮了,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奶奶墳前?
「她是個特別慈祥的小老太太,我不信她死後會害人。」
我總算找到了話題,拍著他肩膀安撫他。
「不用去找你奶,今天晚上你奶就會來找你。」
對蔭屍來說,沒有什麼比直系血親的血肉,更吸引人的了。
估計我們一上山,韓邵奶奶就聞到了他的氣味。
等到夜晚子時,必然會主動出來找他。
韓邵臉由白轉青,待了半晌,扯過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算了,我突然又沒那麼想我奶了。」
33
客廳里響起輕微的鼾聲。
大家都累了一天,哪怕是打地鋪,也不影響他們呼呼大睡。
我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中,被喬墨雨一把推醒。
她擰著眉,看著心情十分沉重。
「村裡人都死光了。
「連所有家畜都不能倖免。」
蔭屍一般不會對家畜下手,除非是沒有受到足夠的供奉。
沒猜錯的話,韓邵他爹上次來祭祖時,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只是血親可不是大白菜,韓邵因為前女友失蹤,已經許久不曾談過戀愛。
韓父現在年紀越來越大,就算開後宮,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你抓緊睡一會兒吧,看來今晚要有一場惡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