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小鬼,敢傷你姑奶奶的人?信不信我讓你灰飛煙滅!」
「還有,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被你那個同胞姐妹騙了。」
「她是不是告訴你,只要你能在一個人的靈魂被完全剝離後,搶占那具身體,就能避過陰司的眼,作為活人生存下去?」
「哈,這世上哪有這種好事?姑奶奶好心給你科普一下,沒了魂魄,軀體就是屍體。」
「一旦你進到屍體里,在消散前,你都會是你那同胞姐妹的傀儡,而且是完全無法抵抗的那種。」
「你還不如想辦法從她身上脫離出來,好好投胎呢!」
女鬼難聽的叫聲戛然而止,它捂著被月光灼燒出來的傷口,身體扭曲地趴在地上,神色莫名。
看起來並不很信任林玉葉的話,但又確實對她有所忌憚。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傳來鬧鐘鈴聲,我突然福至心靈,大聲說:
「十二點了!你看,你被招出來的時間離十二點只有十分鐘,但宋矜卻連十分鐘都等不了!」
「她根本不在乎你會不會受到傷害,她只想利用你!」
女鬼的瞳孔一點點向左上方移動。
她在回憶!
我的大腦開始拚命運轉,我一下想到了前世和今生中宋矜的不同。
「宋矜是不是總要你消耗自己的力量維持她的外貌?她是不是說,只有她年輕漂亮,才能給你們謀算更多?」
「你仔細想想,她真的給過你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嗎?」
女鬼的目光慢慢聚焦到我身上,我感到周身一陣寒冷。
它在生氣!
我猜對了!
這時,電話里傳來林玉葉的輕笑:「做鬼做到你這份上,未免也太慘了吧。」
「這樣吧,你要是能不傷我家長輩,過兩天我就讓人給你搭上等香塔,如何?」
8
這通電話直到女鬼離開後二十分鐘才掛斷。
林玉葉說,鬼是最不能輕信的。
它現在只是暫時被她威逼利誘了,但她到底不在我身邊,起不到實質性的威懾作用。
如果宋矜和林家父子能給它更大的利益,它還是會站在他們那一邊。
林玉葉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好想過來啊,可惜我被幾個討厭鬼絆住腳了,抽不開身。」
說完她又換了個輕鬆的語氣:「不過我會讓兩個朋友過去,他們肯定能護你平安。」
我聽著她一句一句地囑咐,一顆心好像泡進了溫暖的甜牛奶里。
我坦誠地告訴她,我不打算坐以待斃,也不願意簡單地逃離,我要反擊。
「對不起,阿姨不是什麼良善的人。」
林玉葉一點猶豫也沒有,她認認真真地對我說:「沒有誰能完全和另一個人共情,既然我沒有經歷過你經歷的一切,同樣也就沒有資格要求你以德報怨。」
「但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及這些事值不值得。」
沒想到到了我這個年紀,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教育。
我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沉默。
林玉葉見我不說話,也不強求,她很傲氣地補充道:
「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反正我現在超厲害,別的不說,只要是和妖魔鬼怪相關的事,我都能給你兜底!」
我被她的大話逗得哈哈大笑。
掛掉電話以後,我靠在了床上。
也許是因為我心裡始終感到不安,也許是因為我太久沒有睡過覺了,我只覺得大腦渾渾噩噩,整個人游離在清醒和沉睡之間。
我應該是夢回了林家村。
大學畢業以後,我被父母逼著回了老家,嫁進了林家村。
林元忠雖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長得好看,隔年我就生了林少東。
大概是林少東 6 歲的時候,林元忠的遠房表叔撿回一個孤女。
那孩子因為半邊身體長了消不下去的瘡口,又不愛說話,從小就受村裡人的排擠。
他們說她是惡鬼轉世,靠近她會不幸,但我卻不這麼認為。
拋開鬼神之說不談,她的眼睛那麼清澈,清澈到好像能映出人心的醜陋,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和「惡」扯上關係?
所以當表叔去世後,林元忠和我商量說要撫養林玉葉,我很樂意。
我興致勃勃地問他,什麼時候把小丫頭接過來。
林元忠說,他擔心玉葉住到我們家不習慣,不如我們一家子搬過去,這樣也免得有不懷好意的人惦記著表叔的房產。
我當時覺得很有道理,還為自己嫁了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而驕傲,所以即便後來老林對林玉葉很冷淡,我也只當是他不懂怎麼和親戚家的小女孩相處。
但如果換作是現在的我,一定能一眼看穿他的謊言。
什麼擔心別人惦記表叔的房產?惦記的那個人,明明就是他。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算計成功,因為我們只和林玉葉一起生活了六年。
六年後,我買彩票中了筆錢,一家人搬到城裡去了。
我想帶林玉葉一起去,她不肯,林家父子也不肯,我沒辦法,只好每個月打一筆錢給村裡的孟姨,請她多多照顧玉葉。
我好像從來都不擔心林玉葉會過得不好,我只擔心這孩子會突然消失。
因為她一直在避免和周圍的人建立任何一種聯繫。
她不親近所有人,林少東小時候想和她做朋友,她總是冷冰冰地不給出回應。
她常常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對於村裡人的孤立和同齡人的欺負,她完全不在乎。
這讓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好像一個飄在半空的氣球,繩子這頭虛虛地鉤在表叔的老屋裡,似乎只要是一個錯眼,她就會消失。
所以我總忍不住關注她。
那天晚上也是這樣。
那時應該是凌晨兩三點,我起來上廁所,卻看見林玉葉一個人出了門。
她當時只有 7 歲,我嚇得半死,連忙追了出去。
那晚不知是怎麼回事,我一個成年人,不管怎麼跑,都追不上她。
我喊她的名字,聲音似乎一出我的口,就消散而去,空氣里只聽得見蟬鳴。
我跑過一條小路,眼看著就要在轉角追上她,卻一腳踩空,掉進湖裡。
那裡不該有湖的。
而且詭異的是,我明明水性很好,那時卻不論怎樣都浮不起來,我甚至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把我往湖底拽。
就在我快昏迷過去的時候,湖面的月亮被一隻手打碎,那些拽著我腳踝的東西瞬間逃開。
我像是被蠱惑般握住那隻小小的手,下一刻便天旋地轉,等我重新找回意識,人已經到了家門口,身上是乾的。
小小的林玉葉捧著臉蛋蹲在我旁邊看著我,好奇地問我跟著她做什麼。
臉上的表情和平時很不一樣。
我氣得抓著她的手,質問她大晚上的,怎麼能一個人亂跑,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
她沒有掙脫,而是驚訝地慢慢睜大眼睛,然後,笑了。
她站起來,月光照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孩子。
她很開心:「我的運氣好像很不錯。」
說完便給了我一根穿著珠子的紅繩。
「但你的運氣不太好,和我沾上了因果,你之後會有大劫。這個給你,我的補償。」
我怔怔地接過紅繩,一句話脫口而出:「你不是林玉葉,你是誰?」
她笑得更開心了:「嗯……你就當我是林玉葉的另一個人格吧。」
「不過我馬上就要消失了呢。」
9
我從床上醒來,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夢,但仔細想想卻又什麼都不記得。
不過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我還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
接下來的一周過得飛快。
頭幾天,我每天早上都得應付表面上以探望我為藉口,實際上是想看看我有沒有被女鬼嚇崩潰的林少東。
晚上則要和女鬼面對面喝一晚上的茶。
有一說一,多虧每晚的茶局,我白天的憔悴根本不用裝。
因此林家父子一直覺得他們的計劃在穩步推進中,對我沒有任何懷疑。
第四天,我找了個藉口和林少東吵了一架,停了他的卡。
他氣得不行,不願意再來看我,轉而每天找他爸要錢。
當然啦,這正合我意。
老林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不得不給。
更何況他還需要林少東用這些錢去和圈子裡的少爺們喝酒吹牛,需要他到處宣揚我好像瘋了。
但這並不代表老林給的心甘情願,因為他的開銷也大呀!
他又要忙著搜集邪術的材料,又要忙著花錢哄宋矜,還要維持自己老錢的形象。
我估計他那點私房錢馬上就要花光了。
花光以後,他會做什麼呢?
「阿姨,這花的都是您賺的錢,不生氣嗎?」
林玉葉的朋友一個從首都來的小伙子拿著宋矜的資料,還有她和老林手的親密照放在我面前,表情有些好奇。
他這一臉的單純和朝氣,真不像能在幾天內搞到這些東西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一邊翻著宋矜的資料,看到她果然有個早夭的雙胞胎姐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
「我好歹也享受了他這麼多年的服務,花點錢就花點錢唄。」
「再說,這也是投資嘛!不把他們碰上雲端,又怎麼能讓他們跌入地獄?」
梁子澄朝我豎了個大拇指:「霸氣!」
「對了阿姨,那個……我能在您這兒通宵嗎?我聽玉葉說,你每天晚上都能見到鬼耶!」
梁子澄看我的眼睛亮閃閃的,渾身上下寫著期待。
我不禁露出了慈愛的姨母笑。
誰能拒絕漂亮小狗的要求呢?
10
梁子澄搭了一個巨大的香塔,捧著紙筆,強行和女鬼嘮了一晚上。
女鬼不想理他,但他給得實在太多了,只能一邊大口吃著香,一邊在他的紙上一會兒指下「是」,一會兒指下「否」。
我看著它身上的傷口在逐漸治癒,一時之間心驚膽戰。
女鬼走後,我忍不住問梁子澄:「你能驅鬼嗎?你這不怕養虎為患?」
梁子澄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我不會……不過它就算傷好了也傷不到你。」
「為什麼?」我詫異。
話音剛落,一道慍怒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因為有我在。」
這聲音像入秋時爐子上微微沸騰的紅酒,只是聽到就讓人微醺了。
一個身影從梁子澄身後慢慢顯現出來,那是一個長得過分漂亮的年輕男人,鼻樑上駕著一副眼鏡。
不,能用這種方式出現的,不會是人。
我不禁想到林玉葉說的「兩個朋友」,原來第二個在這裡。
梁子澄詫異地回頭:「狐……胡巽,你不是說非必要不會出來的嗎?」
胡巽皺著眉掃了他一眼,又重新用惱怒的表情看著我,繼續剛才的話:
「有我在,這個級別的鬼還傷不到你。」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不會強迫它害人、殺人,也不會在它沒有害人的前提下殺掉它,你不用打什麼歪主意。」
這一世,女鬼確實沒殺過人。
準確地說,就連上一世,殺我的也不是它。
胡巽似乎對我很反感,他又說:「還有,別怪我沒有警告你,你最好別沾惡果,玉葉背負的已經夠多了。」
「過去我能讓你的記憶消失,這次我就能讓你整個人消失!」
他的話信息量太大,但我腦子裡只關注到了一點。
我緊張的不行:「什麼意思?玉葉背負了什麼?」
胡巽眉毛輕輕一挑,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慢慢解釋道:「你以為她為什麼不干預你?她早就想好了,你手上要是沾了人命,染了惡果,她會把惡果全部吃掉,保你來世入個好輪迴。」
我不懂什麼叫「吃掉惡果」,但想也知道,這一定是件很不好的事。
我怔怔出聲:「她……我……為什麼……」
我只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幾年,只是資助了她的基本生活……
值得她為我做這麼多嗎?
我想到了共同生活幾十年的丈夫,還有努力賺錢供養出來的兒子,一瞬間五味雜陳。
胡巽仔細觀察著我的神情,梁子澄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眼睛在我和胡巽之間轉了轉,若有所思。
我呆了一會兒,撫著額頭笑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溫和:「你們放心吧,我從沒想過觸犯法律,不然我也不會打那通電話了。」
「我還想下半輩子瀟洒快樂地度過呢,踩縫紉機可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
11
第七天,也就是我該出院那天上午,老林親自來了一趟。
不過不是來接我,而是來給我辦「續住」的。
那時我在補覺,梁子澄說,老林在門外看了我一會兒就去找了院長。
院長給他看了我的體檢報告,告訴他,我晚上幾乎睡不了,白天總是精神恍惚,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老林面色不大好地給他塞了一個大紅包,暗示他能不能出具一份精神方面的檢查報告。
院長收得很爽快,還好心地提醒他,最近有個年輕人出入我的病房,長得挺帥。
「他的臉一下就綠了,跟染了色一樣!哇,我從沒見過人的臉可以綠得這麼快!」
梁子澄一邊給我削蘋果,一邊興奮地比畫著:「不過他怎麼沒有找阿姨你質問?」
我笑著提醒他別傷到自己,接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封邀請函。
「因為他今晚要參加一場很重要的商業晚宴,暫時還沒空和我計較。」
這場商業晚宴,我印象極為深刻。
前世的這個時候,我在醫院發瘋的事已經傳到了圈子裡,還有不少人看到了不知是誰拍的我發瘋的視頻。
這對公司造成了較為嚴重的負面影響,為了保全公司形象,老林勸我參加這場晚宴,好讓謠言不攻自破。
但他卻和宋矜合夥在晚宴上送了我份大禮,讓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撞鬼、發狂,坐實了我瘋掉的傳言。
接著,他名正言順地接管了公司,還因為在宴會上展現出來的「愛妻」的形象,得到了某位太太的賞識,在公司站穩了腳。
可怕的是,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要一邊在外人面前遊刃有餘,一邊在我面前扮演溫柔體貼的丈夫,鼓勵我、安慰我。
為的就是在邪術進行的時候,讓我的信念完全崩塌,好把我的靈魂和肉體完整分離。
「宋矜說,意志力崩潰得越徹底,這靈魂啊,才能分割得越完整。」
「你的靈魂帶著那麼漂亮的運勢,我怎麼捨得讓它殘缺呢?」
我以為這一世,他也會這麼做,沒想到他竟然直接不讓我參加。
可能是因為這一世我沒有生活在他的監視之下,他覺得沒有把握吧。
我用手輕輕撫摸著邀請函上的花紋,想:那他又會怎麼利用這個宴會呢?
12
晚上八點半,我挽著身著正裝的梁子澄走進宴會廳。
大部分人看到我時都很驚訝,還有一小部分人盯著梁子澄移不開眼,偶爾瞥向我的目光,讓我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有錢。
我瞧著梁子澄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心裡有些點疑惑:玉葉的這個小朋友,來歷也許比我想的還要大。
我遠遠地就在宴會廳中間看到了老林,他右邊站著精心打扮過的宋矜,左邊站著西裝筆挺的林少東,三個人的打扮一看就花了不少錢。
他們背對著我,身前站著宴會的主辦人,旁邊圍著幾對男男女女。從其他人的神情看,他們應該是在聊哪家的八卦。
我慢慢走過去,有幾位女士看見了我,眼神透著驚訝和興味。
哦,原來是在聊我的八卦。
我身形筆直地站在老林身後,就聽見他的聲音帶著惆悵:「……以前是念著她要強,看她想做女強人就由著她做了,反正實在不行我再出面替她收拾爛攤子。」
「現在看著,還是我考慮不周,這公司的事,確實還是太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
「你們是不知道,她經常一回家就崩潰,哭著問我為什麼都有我幫著了,她還什麼都做不好。」
「哎,就是太要強了,都把自己逼出精神疾病了。其實女人麼,在家相夫教子就可以了,何必把自己逼得這麼狠?」
有位女士聽著眉尾一挑,翹著嘴角看了我一眼,然後很感興趣地問老林:
「李總還得了精神病?」
老林流暢地接話:「也沒那麼嚴重,就是堅持說宋秘書是女鬼,莫名其妙就哭,晚上還夢遊。」
宋矜順勢低下頭,僅從背影上看就十分小白花。
那女士驚訝地捂住嘴:「這麼嚇人啊!」
其他人都看了一眼我,面面相覷,一臉「就很難評」。
宴會的主辦人暗示地朝老林使眼色,結果他還沒反應過來,林少東先說話了。
他氣急敗壞地說:「爸,你還幫她說話!她都在外面養小白臉了,你還給她留面子!」
那女士朝梁子澄拋了個媚眼,誇張地接話:「哎呀!不是都有精神病了嗎,還養小白臉啊!李總就是李總,有本事!那小白臉肯定很帥吧!」
被人當面這麼調侃,還有一堆潛在的合作夥伴圍觀,我都覺得尷尬。
倒是梁子澄嬉皮笑臉地拍拍我的手臂,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我看他那樣子,好像還覺得很有趣。
現在的年輕人……
我被感染得朝那位熱心女士眨眨眼,對方回了一個笑。
就聽見老林咳了一聲,尷尬地說:「孩子還小,說話不經過思考,大家聽過就算了哈。」
一句話就想坐實我出軌的事。
我不屑地揚聲道:「都 21 歲了還是孩子?你怎麼不說他還只是一個 250 個月的寶寶呢?」
13
林家父子一起僵住了。
林少東先回的頭,他看到我時很不可思議,眼神還有些躲閃,但等他看到我旁邊站著梁子澄的時候,臉上就一副他占理的樣子了。
「媽,你不在醫院待著,來這做什麼?還帶著這個小白臉!你丟人能不能不要丟到外人面前?」
我冷冷地看著他:「心裡不想叫我媽就別叫,聽著噁心。」
「你行啊,林少東。不就是停了你的卡嗎?現在已經不滿足於說我瘋了,還開始宣傳你爸不行了?」
「說實話,你爸行不行,要問他旁邊的宋保姆。宋保姆,你說呢?」
最後一句,我是拖著長長的調子說的。
老林立刻白了臉,梁子澄在我旁邊撲哧出聲。
至於宋矜,就讓人刮目相看了。
她站得直直的,冷靜地開口:「楠英姐,我現在是林總的秘書,正式聘用的,請您不要汙衊我和林總。」
不知是不是女鬼最近又分給她力量的緣故,她現在看起來年輕漂亮了許多,配上這不卑不亢的樣子,還挺容易招人好感。
周圍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光看臉色,已經站到了她這邊。
「哦?」我笑了,「林元忠什麼時候是『總』了?公司什麼時候聘秘書不用我簽字了?」
我走到宋矜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說你是秘書,那你怎麼不喊我李總,喊他——元、忠、哥?」
旁邊那位熱心女士附和:「哎喲,難怪林先生帶著她呢,這老保姆多會討人歡心!」
這下,宋矜和老林的臉色一起變得五彩繽紛。
熱心女士還沒完,又在那興致勃勃地搗亂:「林先生還真不挑啊,我看這老保姆比李總差遠了,你們男人都是這樣?」
她拿手肘拱了拱旁邊的男伴。
對方額角直跳,忍無可忍地把她往旁邊拽,不想讓她再摻和進來。
沒拽動。
老林的臉上終於維持不住那份裝出來的儒雅,他臉色鐵青:
「楠英,你非要在外人面前這樣嗎?我沒告訴你宋矜的事,是因為你這段時間都在住院,我怕你分神。」
「我今天帶她一起,也只是單純請她作為女伴出席。你總是這樣亂吃醋,我都不想在大家面前下你面子!」
「但你看你現在是怎麼搞的?擅自從醫院跑出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帶著個男人招搖過市。李楠英,醫院那麼多人看到他在你房裡過夜了,你還倒打一耙?」
周圍人再次竊竊私語,人人臉上都很八卦。
我仔仔細細打量了幾下老林,忍不住讚嘆:「好傢夥,你的工作能力要是有你說話技術的一半,你也不至於吃二十多年的軟飯啊!」
梁子澄又在我邊上笑,眼睛都快笑出褶子了。
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向大家解釋:
「這是我侄子,看我被我老公兒子丟下了,特意陪我過來玩的。希望有些人不要心裡裝著屎,就看什麼都覺得髒。」
林少東陰陽怪氣地叫出聲:「你說是侄子就是侄子了?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這麼個哥哥?」
我剛要開口,人群之中一片喧囂。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眾星捧月中傳來:「我們季家也沒你這種垃圾。」
14
先前還在我們旁邊的宴會主辦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殷勤地走到了來人身後。
這位年輕人近三十歲,身材高大、容貌出眾,舉手投足還帶著上位者的壓迫。
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能讓主辦人都忌憚的季家,難道是京城那個季家?
我還在凝神詫異,梁子澄就夾著我的手,領著我走了過去。
他看起來很慫,說話都訕訕的:「表哥……」
季先生嘴角微動,好像下一刻就要罵出聲。
就在這時,他身旁一個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口罩女孩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就見他妥協地閉上眼,再睜開之後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梁子澄朝那女孩做了個鬼臉,女孩回了一個眨眼,然後她看向我,眼裡全是笑意。
那雙眼睛真眼熟。
是林玉葉!
我驚喜極了,她不是說抽不開身嗎?
我剛要上前,林玉葉就移開了目光,我敏銳地意識到,她這是不要我現在和她搭話。
我便立在原地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季先生主動向我點點頭,微微側身問宴會主辦人:「那三個是誰,說我家人是小白臉?」
說的是林家父子和宋矜。
此時林少東在悄悄和他爸說小話,估計在問他這位大佬是什麼來頭,宋矜則幾乎把眼睛粘到了季先生身上,臉上寫滿了震撼和驚艷。
宴會主辦人立刻諂媚地笑:「季先生,我這就把他們趕出去。」
林家父子根本沒想到,來人只是說了一句話,他們就落了這麼個下場。
林少東還不服氣地要上前質問,老林立刻拉住他,轉而走到我身邊。
他大著膽子,佯裝鎮定:「季先生,這是內子。」
其他的什麼都不提。
言下之意,我跟他是一家子。
要麼都該走,要麼都該留——當然,他肯定還是希望留的,這樣才能跟季家攀交情。
季先生還沒開口,他旁邊的林玉葉就諷刺地笑了一聲。
「她是她自己。」
林少東可能是看對方的小輩說話了,也覺得自己能出聲,就主動當了槍。
「你誰啊,有你說話的份?」
季先生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他,直接問我:「你們公司誰說了算?」
我微微抬起下巴:「我。」
季先生點點頭,示意身邊人遞上一張名片:「有兩個項目不錯,貴公司有興趣的話可以安排時間洽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