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來的那幾天,我是真的被白若嵐她們「霸凌」過。
她們總喜歡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卻沒有真正地傷害我。
比如,在我床上放蟲子,把我的被子淋濕……
說這裡不歡迎我,讓我滾出學校。
可我仔細去問原因,她們卻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只是色厲內荏地要我滾。
我知道,她們有秘密。
也許這個秘密,就和妹妹沈微有關。
於是,在她們又一次晚上惡作劇一般把我鎖在宿舍門外時,我直接對著門施展言靈之力。
「宿舍大門以後會為我自動打開。」
這話一出,原本在裡面看我笑話的三人,震驚地看著我悠然走進宿舍。
這時,她們才明白,我有特殊能力,和尋常人不一樣。
因此,她們決定對我吐露真相。
她們所知道的真相。
8
三個月前的那晚,杏林高中組織了一次面向社會的文藝匯演。
貧困生和優等生一起,給大家表演節目。
優等生表演是為了展示杏林高中的優質生源。
貧困生表演則是為了展示杏林高中的宅心仁厚。
李老師宿舍牆上的合照,正是表演那晚拍的。
白若嵐三人都是優等生,沈微卻是實實在在的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女孩子。
表演結束後,四個女孩子本想一起回宿舍,可沈微卻忽然不見了。
白若嵐去後台化妝間問其他同學,沒人看到,只有一個女生表示,看到李老師把沈微叫走了。
一起叫走的,還有一個五個女孩子。
她們全都是貧困補助生。
當晚下了很大的雨,沈微徹夜未歸,打她電話也打不通。
第二天再有消息的時候,她已經跳樓自殺了。
而那個唯一的目擊者,目睹李老師帶走六名貧困生的女同學,第二天也突然轉學了,就此消失。
所以,其實白若嵐她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但她們懷疑,李老師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第一次聽到這段故事的時候,我是抱著懷疑態度的。
因為也有同學說,雖然微微和她們三人是室友,卻一直被她們孤立,甚至被她們堵在廁所裡面。
所以,也許這些就是她們編造的故事,以此掩蓋霸凌妹妹的事實。
直到白若嵐猶豫了很久,咬著唇把她的手機給我看。
裡面是李老師發的微信:
「白同學,有空來老師宿舍吃飯哦。」
而施敏和鍾靜靜的手機信息,也大致相同。
只是她們覺得不對勁,一直沒有去過。
9
而我問她們是否霸凌妹妹,她們也說沒有。
只是她們本就正值青春,不知人間疾苦,那時候玩心重,看沈微總是獨來獨往挺害羞,畢竟都是一個宿舍,想把她拉進她們的圈子。
我真正對她們打消懷疑,是我入學幾天後,師父打來的一通電話。
那頭沉默了很久,才痛苦地開口說:
「花,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醫生在搶救微微的過程中,發現微微的下身有很多傷口……」
糜爛的,惡臭的,被人欺辱的,鮮血淋漓的……
所以妹妹究竟遭遇了什麼?
這是她的傷口,也是我要的真相。
我無比確信,這絕對不是白若嵐三人能造成的。
一切,都和李老師脫不了干係,或者還有更深層的東西。
我決定深入虎穴,以身為誘餌。
只要我知道真相,見到兇手,我就能施展言靈之力殺死他們。
不惜一切代價。
而這,也得到了白若嵐三人的支持和幫助。
起初她們也非常擔心,說既然我有能讓宿舍門隨時為我而開的本事,為什麼不直接詛咒那些壞人呢?
咒死他們。
可我的言靈術還不夠精妙,需要繼續修行。
我現在施術還需要媒介,要麼面對面,要麼通過網線,至少要有一個東西能聯繫到我和那些人。
所以,我沒有辦法對著空氣施法,必須見到那些兇手。
另外,我也還不足以為自己和家人實現願望。
比如,師父和妹妹。
比如,我希望真相大白。
10
走進病房,我一眼就看到白若嵐慘白的臉,還有在旁邊給她削蘋果的施敏。
見到我頭上的紗布,白若嵐驚訝無比:
「為了見我們,你把自己頭砸傷了?」
我白了她一眼,道:「你好點了嗎?」
白若嵐點頭,「咔嚓」咬了一口蘋果,然後開始跟我說她和施敏的調查結果。
「之前目睹沈微在後台被李老師帶走的那個女生轉學到了國外,我託了很多朋友才打聽到。」
「只有她知道那晚和沈微同時被帶走的其他五名女生是誰,我說給她一筆錢,讓她說出那五個女生的名字,可她不願意。」
茲事體大,明哲保身,我能理解。
但我並不贊同。
因為只有那五個女生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也許她們和妹妹的遭遇一樣。
我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李老師這條線上。
萬一後續她不找我了呢?
我扭頭對白若嵐說:「有那個女生的聯繫方式嗎?我要和她通話。」
白若嵐點開微信,很快,視頻通話接通。
手機那頭出現一張瘦削陰沉的臉,還沒看清我們這裡的人,她就不耐煩地開口:
「還來煩我幹嗎?我說了,我不知道三個月前的事情,你不要再問我了。」
我絲毫不介意她的態度,看著她憔悴的模樣,溫和地笑了笑:
「這幾個月,其實你內心也飽受折磨吧?」
「沈微是我妹妹,也是你同學,你們同為女生,她遭遇了什麼,你知道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醫生說,她的下體糜爛撕裂,墜樓之後至今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以後可能都是植物人。」
「其實她這樣昏睡著也好,就當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傻子,可我不能裝不知道,白若嵐她們也不能,我相信,其實你也不能。」
「我並不需要你幫我做什麼,只要你說出同行的那五個女生是誰就行。」
見視頻那頭的女生在猶豫,我深吸一口氣,真誠地說:「你聽說過言靈師嗎?一年前,國內出現了一個很有名的言靈直播間,據說在裡面和主播連麥的人都能夢想成真,後來那個主播用言靈術勾引仇人們上麥,殺光了所有仇人,為父母報仇雪恨,最後墜入車流死亡。」
「這是轟動一時的新聞,我想你也一定聽說過。其實,我和她一樣,也是言靈師。」
「你不想要錢,你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幫你實現。」
11
這話一落,手機內外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
那個目擊女生深深地凝視著我,終於開口道:
「我知道那個言靈師,她叫陳花,每天只連麥五個觀眾,當時我還去連麥了,我許的願望是媽媽的病早點好。」
「第二天,媽媽的癌細胞真的不見了,陳花真的幫我實現了願望。」
「既然你和她一樣,我願意告訴你,就當還了她的恩情,畢竟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然後,女生果然沒有再猶豫,把當晚和妹妹一起離開的五個貧困女生的名字發了過來。
事情到這裡我才鬆了一口氣,我又問:
「我說了會幫你實現一個願望,你說吧。」
女生搖了搖頭,氣色好了很多,眼中似有淚光閃爍,掛視頻之前,她只留下一句:
「我希望你能如願以償,這就是我的心愿。」
女生的柔軟啊,永遠讓人感動。
看到五個名字,施敏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咱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12
我有些愧疚地看著面前三個女生,為了給妹妹報仇,為了我能接近李老師,這次讓她們付出了太多代價。
白若嵐差點被校車撞死,施敏被停學,鍾靜靜肯定也要受處分。
可如果不這樣環環相扣,以李老師的謹慎,她不一定會相信我這樣一個新轉來的學生是身世悲慘的,是可以任人欺凌的,是需要她這位老師「援助」的。
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我若有所思地對鍾靜靜開口:「明天回學校我就跟老師說,我要對你追責到底,讓你停學,你們三個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不用來學校了。」
「好好休息吧,我總覺得學校很危險,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辦。」
白若嵐頓時炸了,像個小炮彈一樣從病床上一躍而起,嘴裡嚷嚷道:
「當初不是說好了,我被車撞了出學校,有三方面原因。一是給學校透露一點你的言靈本事,看能不能吸引到她,或者她背後的人;二是讓我出來找目擊者,三是坐實你被霸凌;讓李老師同情你相信你幫助你。」
「可是後續的事情我還是要一起參與的,畢竟這件事也牽扯到了我,我就像是一塊肥肉被她盯著,惴惴不安。而且那五個女生跟你不熟悉,還需要我去溝通。」
施敏和鍾靜靜也連連表態,要跟我共同進退,可我還是拒絕了。
她們已經幫了我很多,畢竟也只是普通學生,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自己去面對吧。
13
我獨自回了空蕩蕩的宿舍,剛剛一覺睡醒,手機就響起來。
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花啊,微微今天好轉了一點,手指動了!」
我「騰」一下站起身,驚喜萬分:
「師父,真的嗎?」
腦中百轉千回,我非常清楚,是目擊者女生最後那個心愿起了作用。
我祝她如願以償,可她的心愿,就是祝我如願以償。
至於我的心愿,太多了。
妹妹康復,真相大白,仇人慘死,回去和師父妹妹團聚。
電話那頭的師父聲音帶著哭腔,絮絮叨叨:
「嗯,你別擔心微微。對了,你到底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家?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暴露言靈師的身份。」
說到最後,師父又問:
「陳花,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去杏林高中了?」
我沉默著不說話,師父顯然已經明白過來,惱怒地罵我:
「我就知道,我忙著照顧微微,一下沒看住你,你就胡來,你自己什麼身份你不知道嗎?」
「一年前,你用言靈術殺了仇人之後,被術法反噬,本來命不久矣,又墜入車流自毀,是老頭子我拼著命地救下你,腆著臉找人借錢,幫你整容,給你改頭換面,弄了個假身份,就是希望你好好活著,可你卻不愛惜自己。」
「微微是我親女兒,她的仇我自然會報,不用你多管閒事,你給我滾回來!」
是的,其實我不叫程妙,這是一年前我墜入車流假死後,師父給我辦的假身份。
我的真名叫陳花,是讖氏一族唯一的血脈。
其實我和師父的感情非常好。
他是個曾經受過我親生父母言靈恩惠的普通老頭,也是我在世界上最後的家人和牽掛。
因為這點恩惠,他照顧了我十幾年,保護了我十幾年,把我當親生女兒養大。
因為我的身份,他被迫帶著沈微和我一起隱居,常年的深山生活,也造就了沈微單純靦腆的性子。
所以才會在學校被人欺負,甚至申訴無門。
沈微不是我的親妹妹,卻勝似親妹妹。
我怎能眼睜睜地看她被害成植物人呢?
14
我還沒來得及去找那五名女生,我就等來了李老師的「好消息」。
她說一個月後,學校會開展一場晚會,到時候會來很多校內外的領導,她打算給我一個表現機會。
我和八名女生一起上台,表演一支舞蹈。
而接下來這一個月,我要和這八名女生一起訓練,到時候爭取在舞台上大放異彩。
我看了一眼名單,當初和妹妹同行的那五名女生,赫然在列!
李老師說,如果我表現得好,到時候也許就會成為某個公司領導的定向資助對象。
是的,因為杏林高中是私立中學,經常有很多社會人士投資。
原本我很期待見到五個女生,問個究竟,可當我抵達舞蹈房時,我還是傻眼了。
不是,白若嵐三人怎麼回來了?
她們不是說學校不對勁,我好不容易把她們送出去了,怎麼又自投羅網呢?
我臉色黑沉如水,可白若嵐三人卻粗魯地把我拽到另一邊,裝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其餘幾個女生一臉麻木,似乎對外界的事情都沒什麼興趣。
等到了舞蹈房拐角,確定沒人能看到,白若嵐三人才凝重地對我說:
「接下來的路,我們決定一起陪你,畢竟你是新同學,咱們又是室友,肯定還是要互幫互助。」
「而且獻舞這種事情我們經歷過,還是很容易上手的,所以,我們就是你的同伴之三。」
「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沈微,也為了學校其他所有女生。」
這群傻子。
有了她們的幫忙,說服其他五名女生也是一份助力。
舞蹈老師提前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並不會一直看管我們,大多數時間都是我們自己在訓練。
練舞的時候,白若嵐三人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默契地去找那五個女生。
擔心說服她們需要花費時間,所以我叫鍾靜靜對著我許願,三人組只有她沒有對我許過願望。
鍾靜靜也不推辭,直接說:「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復仇計劃一切順利。」
等我們對五個神色木訥的女生問起三個月前那晚的事情時,她們的臉肉眼可見地僵了。
「哦,你是沈微的姐姐啊?真羨慕她,至少她的家人還願意信任她,幫她。」
「說了有什麼用?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一切都不會改變了。」
「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那種不堪的過去當作籌碼,脫離這個苦海。」
我頓了頓,直視她們眼裡的痛苦,如神靈低語:
「可是,你們真的甘心嗎?」
「告訴我,我保證,我會幫你們報仇。」
「讓他們千倍萬倍承受你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