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婆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念念啊!你快回來吧!硯生他......他可能不行了!」
「媽求你了,看在我和你爸的面子上,你回來看看他吧!」
「他被推進手術室前,手裡還死死攥著手機,螢幕上......螢幕上是你的照片啊!」
最後一句話,徹底擊潰了我所有的防線。
我瞬間崩潰,眼淚決堤而出。
我立刻掛了電話,用最快的速度訂了返回的機票。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第一次如此害怕。
我害怕失去他。
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我害怕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隔著電話的爭吵。
飛機落地,我甚至來不及等行李,直接衝出機場,打車奔向醫院。
一路上,我因為無法控制的恐慌而渾身發抖。
求求你,薄硯生。
你千萬不能有事。
我瘋了一樣衝到醫院,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公公婆婆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一夜之間,頭髮白了大半。
看到我,婆婆站起來,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捂著臉痛哭。
我走到他們面前,雙腿一軟,愧疚得無地自容。
「爸,媽,對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腿部粉碎性骨折,需要好好休養。」
我們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薄硯生被推了出來,轉入了特護病房,但他還在昏迷中。
我守在床邊,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手臂上、頭上都纏著厚厚的紗布,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閨蜜趕了過來,把我拉到一邊。
「念念,我問清楚了。」
她眼圈也是紅的。
「薄硯生開網約車,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愛好,是因為你去年隨口提了一句,說同學家換了江景大平層,你很羨慕。」
「他聽進去了,就想偷偷攢錢,給你一個驚喜。」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重錘狠狠擊中。
傍晚,薄硯生醒了。
他睜開眼,視線在房間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很複雜,有慶幸,有委屈,還有一絲說不清的疏離。
許久,他才沙啞地開了口。
「你......終於肯回來了?」
我想道歉,想說「對不起」。
可他卻別過頭,不再看我,通紅的眼眶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會背叛你,會跟前女友不清不楚的人,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就帶著哭腔,開始控訴。
「唐媛媛把我車颳了,在小區門口耍賴不肯賠錢,還天天攔我的車騷擾我,我煩得要死,想找你幫忙,你卻把我拉黑了!」
「那隻貓,是她扔掉不要的,我看著可憐才撿回來養!那天它吃了唐媛媛故意投喂的東西,口吐白沫快死了,我才急著送它去醫院!」
他越說越激動,指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腿,自嘲地笑了起來。
「現在好了,她也不用賠錢了,我這條腿廢了,這輩子可能都開不了車了。」
我聽著這些與我認知中完全相反的話,徹底愣在了原地。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我,眼淚終於從眼角滑落下來。
「許汐,我就是想問你一句。」
「我們這幾年,到底算什麼?」
8
薄硯生情緒太激動,引來了醫生和護士。
醫生囑咐他不能再受刺激,要靜養。
我只好留下來,寸步不離地照顧他。
他醒著的時候不理我,但又像個孩子一樣,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翻身,一會兒又說傷口疼。
用盡一切笨拙的辦法,把我留在他的視線里。
我知道,他是在害怕,怕我再跑一次。
第二天下午,病房門被敲響了。
我以為是護士,起身開門,看到的卻是一張我最不想看見的臉。
唐媛媛提著一個精緻的果籃,一臉關切地往裡探頭。
「硯生,你怎麼樣了?我聽說你出事了,嚇死我了。」
病床上的薄硯生看到她,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像淬了冰。
他沒有理會唐媛媛,而是直接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保安呢?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
唐媛媛臉色一白,裝出委屈的樣子,看向我。
「念念,你別誤會,我和硯生是朋友,我只是來看看他。」
薄硯生冷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厭惡和不屑。
他當著我的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誰跟你是朋友?」
「唐媛媛,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認識你。」
「用幾年前的老照片P圖發朋友圈騙人,颳了我的車想賴帳,天天算好時間半路攔車騷擾我,這也是朋友能幹出來的事?」
薄硯生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一個耳光,狠狠扇在唐媛媛臉上。
他看向我,繼續說了下去。
「她早就不是什麼白富美了,在國外混不下去,欠了一屁股債才回的國。知道我開網約車,就處心積慮設計偶遇,拍那些照片發朋友圈,就是想逼我跟你離婚,讓她好重新攀上我!」
「她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傻,以為我們家還像以前一樣有錢!」
最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枕頭下摸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螢幕已經碎裂,但他還是劃開了解鎖。
他點開一個音頻文件,直接按了功放。
裡面傳出唐媛媛尖銳又惡毒的聲音。
「薄硯生我告訴你,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不跟許汐離婚跟我復合,我就天天纏著你,讓你老婆以為我們舊情復燃了!我看你能撐多久!」
是行車記錄儀的錄音。
鐵證如山。
唐媛媛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看看我震驚的目光,又看看薄硯生冰冷刺骨的眼神,終於裝不下去了。
這時,兩個保安也趕了過來。
「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
薄硯生指著唐媛媛,語氣里沒有一絲溫度。
「把她拖出去,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唐媛媛在保安的拉扯下,像個瘋子一樣尖叫,被狼狽地拖出了病房。
9
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薄硯生緊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真怕,我真怕你信了她的話,再跑一次。」他的聲音裡帶著後怕。
我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嚎啕大哭,又哭又笑。
「對不起,薄硯生,對不起......」
他沒讓我繼續說下去,而是用另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住了我。
這個吻,帶著失而復得的珍重和濃烈的情感。
良久,他才放開我,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你回來就好。」
後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那隻貓,是唐媛媛出國前嫌麻煩,直接遺棄在小區里的。他於心不忍,才撿回來一直養著。
送它去醫院那天,是因為唐媛媛藉口看貓,偷偷在貓糧里放了對貓咪有害的東西,導致年糕急性中毒,差點就死了。
至於那張十指緊扣的照片,更是拙劣的P圖。
男人的手確實是薄硯生的,是他大學時期的一張舊照,而女人的手,根本就不是唐媛媛的。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全部解開。
薄硯生康復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註銷了網約車帳號。
然後,他拉著我去了房產交易中心。
他用他偷偷攢下的那筆錢,交了一套江景房的首付。
房產證上,寫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
我看著紅色的本子,眼睛發酸。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薄硯生看著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因為從大學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愣住了。
「大一迎新晚會,我被叫上台表演,結果話筒出了問題,所有人都看我笑話,是你跑上台,把你的話筒遞給了我。」
「從那天起,我就喜歡上你了。」
他說,他一直以為我心裡有喜歡的人,就是那個我經常提起的學長,所以他一直不敢表白。
他想著,要先努力掙錢,要給我最好的生活,這樣才有底氣站在我面前。
薄硯生看著我,有些忐忑地問。
「那你呢?你心裡那個人,現在還喜歡嗎?」
這個傻瓜,連自己的醋都吃。
我踮起腳尖,用力吻上他的唇。
「我心裡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你這個傻瓜。」
第二天,薄硯生拿著我的手機,登錄了那個我已經退出的業主群。
他發了一張照片上去。
是我們的結婚證。
然後,他以我的口吻,編輯了一段文字。
「介紹一下,我老公,薄硯生。車禍是意外,我們很好,準備換房了,謝謝各位鄰居的關心。」
發完,他把手機還給我,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窗外陽光正好,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