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星霜完整後續

我不自覺輕輕呼著氣。

陸應星睫毛顫得更加厲害，呼吸也急促了些，白皙手指握緊身下的床單。

我以為是我弄痛他了。

「很疼嗎？」我問。

他抬眼看我，眼尾泛上一抹紅，喉結滾了滾：「不疼。」

塗好藥，我將藥收起來。

陸應星低頭坐在那裡，似乎還沉浸在傷心中。

我想了想，問：「奶奶早上做了蘋果派，還有多的，你要不要嘗嘗？」

陸應星在我家住著的那段時間，最愛吃奶奶做的蘋果派。

他聞言輕輕點頭，就要站起身和我過去。

「我去給你拿過來。」

我將陸應星按住，「奶奶現在在睡午覺呢，我們不要吵醒她了。」

我很快端著盤子過來，將熱著的蘋果派塞進他嘴裡。

陸應星嘗到愛吃的東西，心情好了些，唇角微勾。

我也笑了下。

其實奶奶沒有睡午覺。

只是他過去，被奶奶看到他臉上的印記，不免要問。

12

陸應星和陸叔叔的關係更僵。

大一下半學期，陸應星轉專業的事沒成功，只好不情不願地繼續學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他的傲氣不允許他荒廢學業。

陸應星也沒再提起寒假去拍戲的事情，好像那段時間他不曾經歷過一樣。

直到暑假前，陸應星參演的那兩部戲相繼播出。

他雖然是配角，卻意外地激起不小水花。

有不少經紀公司找上門來，他在學校比以往更加引人矚目。

「其實……」

獨處時，他鬆了松眉宇。

「我也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走這條路。」

他一開始，只是想氣陸叔叔。

「你喜歡演戲嗎？」

陸應星沉默了下。

看著他的反應，我笑了下。

他當然喜歡。

當明星，做演員，就是他作為主角的設定。

「而且，其實被人支持和認可的感覺，挺不錯的，對吧？」

我能看出來，這段時間，他的心情很好。

陸應星沒有否認，低頭輕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虛榮。」

「不會。」我道：「沒有人不希望受到別人的認可。」

他幼時母親離世，父親冷落，保姆虐待，同學欺負，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孤立無援。

寄住在我家後，他的狀態雖然好了很多，但性子依舊內斂。

長大後，他喜歡熱鬧，喜歡刺激，喜歡被人簇擁，喜歡被認可和誇讚。

有時得不到關注，他甚至會自虐，傷害自己。

因為過往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親只會在他病了或受傷時出現。

人內里空虛時，就要向外求。

周圍的愛意已經滋養不了他了。

陸應星走上這條道路，是註定的事。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我會一直支持你，不論你做什麼決定。」

腰間一緊，我陷入一個溫熱的、裹挾著冷香的懷抱。

陸應星的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喉結震動，從肩膀處帶起一陣酥麻。

「阿越，謝謝你。」

我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

哪怕他正在離我越來越遠，作為朋友，我還是可以得到一個擁抱。

這就夠了。

13

大二大三，陸應星更忙了。

除了上課考試，其餘時間基本不在學校。

大一暑假，有名導向他遞來橄欖枝，他出演了電影中的一個重要配角，自此一炮而紅，戲約通告紛至沓來。

原劇情里，整個大學的假期，我都跟在他身後跑，成績一落千丈。

畢業後，直接進了他組建的工作室幫忙。

但這次，我沒再步步緊跟著他，大學時期專注學業，假期時積累了專業相關實習經驗。

大三暑假，陸應星問我，以後要不要和他共事。

他看著我的眼睛滿是期待，但我還是遲疑著拒絕。

我放縱自己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何況，陸應星現在和顧念挽已經相遇了。

同在娛樂圈，自然少不了碰面。

自從他們相遇，闊別兩年的彈幕，又重新出現。

【誒，不對，我錯過了什麼嗎？陸應星身邊的助理怎麼不是女配了？】

【二刷黨也很懵，女配怎麼自己跑了，那誰來推動劇情？】

【管她呢，配角而已，沒有她小情侶照樣甜甜蜜蜜。】

不再跟著陸應星跑後，他的日常已經離我很遙遠了。

大四上半學期，他已經在名利場遊刃有餘，我實習的公司樓對面就是他的大屏廣告牌。

從工位上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的臉。

他才 21 歲，勢頭卻已經直逼一線了。

傍晚天色暗沉，冬日的海城下起一場冷雨。

從公司樓出來，拿出手機準備叫車時，陸應星剛好發來消息。

「來地下車庫，帶你去吃飯。」

我一愣，又重新返回樓里，坐著電梯到了負一樓。

車庫裡，一輛低調的黑色車輛滴了兩聲。

我打開車門，坐進后座。

轉頭看到陸應星時，竟恍了神。

半邊身子隱在黑暗中的人，黑色高領毛衣被寬闊的肩線撐得嚴絲合縫，勾勒出胸前起伏的弧度，以及向下延伸的緊實腰線。

領口上方，一段冷白如玉的脖頸延伸至清晰的下頜線，在深色織物的映襯下，白得晃眼，也冷得迫人。

他似乎更好看了，看起來有些陌生。

我才意識到我和他好久沒見了。

大概有……兩三個月？

他遠在北城拍攝，時間緊張，請不到假。

所以我和他這幾個月，都是在手機上聯繫。

車子快速駛出，暖黃色的路燈燈光打在他臉上。

陸應星長臂一攬，擁了過來，語氣有些粘膩。

「阿越，我好想你。」

「認識以來，我們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不見面呢。」

【？？？】

【？？？？？】

彈幕問號一片。

我微微掙扎了下，又被他按住。

陸應星低頭看我，有些委屈：「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嗎？」

我抿抿唇，不動了。

背後手臂將我摟得很緊，我整個人幾乎陷進他寬闊的懷裡。

「你還沒回答我呢。」

俊臉近在咫尺，我乾巴巴地回應：「想。」

「那就好，你有夢到我嗎？」

陸應星道：「我夢到你了，大概每隔兩三天，就會夢到一次。」

他面色自然，仿佛在討論「今天天氣好不好」這個話題。

眼前的彈幕炸了鍋。

【ber 這對嗎？我看的到底是什麼？】

【我看的確實是娛樂圈雙強日久生情文學，不是什麼青梅竹馬女配上位吧……】

【映月黨來合影，早就嗑到了（比耶）】

【不是，在嗑什麼？眼瞎嗎？男主這麼帥，女配這麼普，哪裡有能嗑的點呢我請問？】

見我發愣，陸應星戳戳我的臉，有些不滿道：「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在想……你好像變壯了。」

「劇組要求增肌。」

他鬆了手，靠在後背上任我打量，問：「這樣好看嗎？」

目光自上向下游移，我移不開眼，喃喃道：「好看。」

陸應星勾勾嘴唇，問：「那你要不要摸一下？」

【啊？這對嗎？】

【我服了，這個男主怎麼一點男德也沒有？】

其實這幾年，彈幕不在的時候，我和陸應星的相處一直都是這樣。

可彈幕的反應讓我不由得心虛起來。

我和陸應星的行為舉止，模模糊糊，早已超過了「好朋友」的界限。

我心知肚明，卻卑劣地享受著。

陸應星，他只是……

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太依賴我了。

顧念挽已經出現了，我還要繼續卑劣下去嗎？

我不由得問自己。

眼前，陸應星漸漸逼近，聲音帶了些蠱惑：「要不要摸嘛。」

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觸及他緊實的腰腹。

我遲疑著頓住，下一刻，手背被冷白如玉的大手按住。

陸應星按住我的手，自上到下，輕輕游移起來。

「阿越，想摸就摸，又不是不給你。」

也是，他願意就好了。

彈幕罵不罵的，反正都被罵慣了。

摸了幾把後，在他含笑的目光中，我收回手。

後知後覺面龐有些發熱，我小聲評價：「練得挺好的。」

陸應星微眯著眼靠在沙發上，聞言輕哼一聲。

寂靜中，他突然開口：「阿越，畢業前，我還有論文要寫，就不進組了。」

「今年過年，我們一起回宜市好不好？」

「好。」

我心知肚明，這可能是未來，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回家了。

畢業後，就真的是各奔東西了。

14

一整個寒假，陸應星都在宜市。

彈幕逐漸跑偏。

【這個劇情已經崩的媽都不認識了，這個時候男主應該無縫進下一個劇組和女主拍戲，怎麼就回家了？啊？啊？啊？】

【都怪女配，要是她和原劇情一樣在男主身邊當助理，劇情根本不會歪。】

【ber 樓上不要太離譜了，意思是沒女配男女主還愛不下去了唄。】

彈幕每天吵吵，我已經習慣了，選擇性忽視。

無法忽視的是陸應星。

他往我們家跑得很勤，沒事就約我出去。

我媽回來看到這場面，壓低聲音問我是不是和陸應星有情況了。

他們幾乎每年都要問這麼一句，可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

「我看小陸這孩子不像是對你沒意思啊，你要不要問問他？」

知女莫若母，我媽早看出來我喜歡陸應星。

「算了吧。」

我悶頭洗碗。

早就知道結果的事，又何必自取其辱。

真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真看不慣你們磨磨唧唧的。」

我媽隨意吐槽了句，我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飯桌上，她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小越，你這也快畢業了，該談戀愛了。」

我媽漫不經心道：「你還記得你那個小學同學彭凱嗎？你倆那年高考後暑假還見過呢，他也準備在海城工作，知根知底的，你們可以見見接觸一下。」

「啊？」

我愣了下，餘光瞥見陸應星放下筷子，眉心一跳。

我媽這是，在幫我試探他？

只是，陸應星除了放下筷子，再沒什麼別的反應了。

果然。

我早就知道結果，倒也沒有多失落，隨口應了聲，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趙何組織了好友 KTV 聚會，都是高中時候玩得好的人。

我和陸應星到時，趙何張開雙臂，發出誇張的叫聲。

「這不是咱們宜市的大明星嗎？來來來，快給昔日高中同學簽個名。」

「滾。」

陸應星卸下鴨舌帽，毫不留情地將他推開。

趙何捂住心口：「當年說好的苟富貴勿相忘，陸哥你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你這個負心漢……」

他一副控訴的姿態，逗得在場人哈哈大笑。

陸應星也跟著低笑兩聲，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聚會上，陸應星喝了不少，還要再開一瓶時，我按住他的手。

「不能再喝了。」

這次可沒有人灌他。

他手撐著腦袋，側頭看過來，鳳眸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