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團聚,本該是件開心的事情。
可當我問起我媽,我的未來媳婦長什麼樣,好不好看時。
我爸和我媽都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兒子,結婚的事情可能得緩緩。」
「我們找了很久,才幫你找到個急著出手女兒的。」
「那女孩我們看過了,哪哪都好,就是錢要得多,得 18.8 萬……」
「18.8 萬?!」
我驚呼出聲。
我們所在的村落極度貧困,往日結婚給 3,5 萬彩禮已經是巨款。
18.8 萬,這不是撈女是什麼?!
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我剛說了一個「撈」字,手上的手錶就閃爍起來,父母連忙捂住我的嘴。
「你可別再隨意鑒撈了,現在對這個管得很嚴,你還想進去繼續呆著嗎?」
我住了嘴,心裡卻仍是憤懣。
我只是想娶個賢惠的妻子回家相夫教子,這怎麼就變成一件掏空家底的事情了呢?
我爸解釋:「現在不同往日了,現在這個錢不叫彩禮,叫生育津貼。」
「也是城裡人想出來的玩意兒,說什麼從相親 AA 推廣到婚姻 AA,男的不能生孩子,所以得給女的補貼。」
「月子中心費,身體損傷費,檢查費,誤工費……每個地區總額都不一樣,我們這邊零零總總加起來,至少 18.8 萬。」
我媽在一旁不屑:「生個孩子而已,以前我第二天就能下地,現在的女人日子過太好了,矯情得很!」
縱使我們一家有千般不願,可是這個婚還是得結。
不然我們老陳家的優良基因怎麼傳承下去?
爸媽說他們會想辦法。
他們去找了我即將結婚的姐姐。
12.
我並不知道我媽是怎麼問姐姐拿錢的。
那段時間剛出獄,我發瘋了一樣地報復性娛樂。
每天在家就是打遊戲,累了就睡覺,起床就吃東西。
偶爾能聽到我媽和我姐對罵。
什麼「把你的彩禮拿出來」。
什麼「你不給我就去你公司鬧」。
什麼「長姐如母,自古以來姐扶弟,天經地義」。
我覺得我媽說得都對。
姐姐畢竟是女人,女人怎麼能管錢呢?她的錢就是我的錢。
那筆所謂的「生育津貼」,自然也該歸我用。
生個孩子而已,能有多疼?睡兩天就好了,用得著幾十萬的津貼嗎?
不清楚我媽說了什麼。
姐姐竟然回來了一趟。
她來的時候我剛開了一把遊戲,聽著她和我媽在外面吵架,我心生煩躁。
遊戲也輸了。
我沒忍住,拉開房門朝兩個女人怒吼:「吵什麼吵?」
說完,我又認真地打量起姐姐。
她應該是賺了不少,名牌包包,鑽石項鍊,一個不少。
無名指上的紅色鑽戒更是閃得驚人。
看來在大城市當撈女……哦,現在不能隨便說這個詞了。
不過懂的都懂,呵呵。
我不耐煩地開口:「陳招娣,你賺那麼多錢,拿個幾十萬出來怎麼了?」
姐姐不說話了,她也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中還有點戲謔。
我知道我現在實在算不上能見人。頭髮已經五天沒洗,油淋林地搭在額頭上。
肥大的褲子也因為無節制的飲食變得勒腰。
可我畢竟是個男人,不拘小節一點,怎麼了?
姐姐突然笑了。
她轉向我媽:「這就是你含辛茹苦二十多年,培養出來的優秀兒子?」
「你不讓我念書,要我上交所有家用,就是要扶持這樣一個留了案底的廢物?」
「好!很好!」姐姐大笑起來,掏出一張銀行卡。
「給錢可以,但是我要你寫親子關係斷絕書!」
「拿了這筆錢,我不再是你們的女兒,陳家和我再無關係!」
13.
在律師和兩個壯漢保鏢的見證下,我父母共同簽了那份協議。
我媽抱著那張銀行卡親了又親:「沒了一個女兒,換來一個乖孫,簡直是划算不過的交易!」
錢到位了,領證的事情也提上日程。
我媽和對方商量好,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去縣上領證。
領證那日我第一次見到我的媳婦。
可以說是丑得沒邊了,又瘦又矮,渾身營養不良,一點都比不上我城裡見的那些美女。
還長了一張苦瓜臉,結婚大喜日子愁眉苦臉的,看著晦氣。
把存有「生育津貼」的卡遞給工作人員的時候,我心裡都在滴血。
18.8 萬,就這麼被這個醜女人撈走了!
我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
女人都那樣,兩個眼睛一張嘴,有個肚子能生子,關了黑燈都一樣。
等她給我生個大胖兒子,我們老陳家有後了。
大不了我再出去找小三小四得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現在只是低谷區不得已的將就。
等我日後發達起來了,什麼女人找不到。
工作人員接過我的銀行卡進行核驗,笑容逐漸凝固。
她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在電子屏上輸入了什麼。
與此同時,我許久已經沒有反應的手錶發出系統音。
「警告!警告!檢測到用戶陳生存在撈男行為!請立刻還錢!」
14.
「不是,我撈什麼了?」
連日來的委屈與憤怒爆發,我忍不住質問。
「這女人要 18.8w 的彩禮我都沒說她撈呢?你們這系統怎麼回事啊,怎麼老是出錯?」
工作人員拿著那張銀行卡,嚴肅開口:「是嗎?那你解釋一下你這張銀行卡是怎麼來的。」
「我們查詢到銀行卡的持有人是你的姐姐,也就是說,你婚姻里的『生育津貼』部分,是由你姐姐支付的。」
「如今 AA 制發展逐漸完善,撈男撈女法則不僅適用於愛情關係,也適用於親情關係。」
「子女與父母之間互相有贍養義務,並沒有 AA 說法;而兄弟姐妹之間是獨立的個體,理應算清。」
「因此,拿姐姐的財產來支付結婚所需的『生育津貼』,也是一種撈男行為。」
「你現在必須把這筆錢還給你姐姐, 否則我們會採取特殊手段。」
一樣的話語,一樣的說法。
我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和李諾相親的那個下午。
一切一切的不幸, 似乎就是從那個所謂的《撈女法規》頒布開始的。
沒有這個法規以前, 我可以隨便認定一個女生是撈女,隨心所欲地讓她們還錢,肆意地指責她們的自私。
我原本以為,撈女入刑,是我人生新篇章的開端。
可是我卻丟了工作坐了牢, 現在連老婆都討不上。
這個世界,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徹底不再掩飾自己,心底所有的不滿盡數宣洩:
「姐姐的錢就應該全給弟弟啊,這有什麼錯嗎?!她一個女的,拿著這麼多錢, 能像男人一樣復興家族嗎?」
「你們女的就是愛撈啊, 就是虛榮啊,就是靠吸血男人才能活啊, 我說錯什麼了,憑什麼不能說?」
我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失控, 身體里的血液正在倒流。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黑衣人, 我媽的吶喊, 我爸的阻攔……
我不受控制地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一輛飛速行駛的汽車……
15.
《研究生張尋的調查檔案》
2100 年,《撈男法規》與《撈女法規》正式被廢除,取而代之的是全面 AA 制。
2110 年, 男人生子技術得到落實, AA 制的落實更加徹底。
撈男和撈女成為課本上的名詞。
我是一名研究生, 研究的課題與性別平權有關,期間避免不了了解「撈男」和「撈女」這種現象。
但是現在的社會這兩種現象已經全面滅絕,我該怎麼才能得到一手資料呢?
我打聽了很久, 終於打聽到在一個貧困山村裡, 有一個叫陳生的人對這兩種現象很是熟悉。
尤其是「撈女」現象, 聽村子裡的人說,陳生說起來能說個一天, 滔滔不絕。
村裡的年輕女孩跟我說:「陳大伯這個人,年輕時出了車禍, 腦子拉下了毛病,人卻是個命大的,現在 90 多歲了, 吊著一口氣,話都說不清楚了, 硬是不死。」
我跟著女孩走了很久, 終於來一間破爛到發臭的廢棄茅房裡,找到了這個叫陳生的男人。
他污穢不堪, 衰老不已。
但聽說我要問和撈女有關的事情時,他眼裡還是不由自主地發起了光。
「撈女啊!你都不知道!我那個年代的撈女有多少!」
他說話有點大舌頭,我努力地辨別他說的話。
「還得從最開始說起。最開始我是在相親機構找對象,相親到一個奇葩的女人。」
「不僅不給我 A 車費, 水煮牛肉和糖醋荷包蛋兩道菜明明吃了 2/3,卻只給我,A 一半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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