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未逢暮色完整後續

婚後七年，我和陸平離婚了。

他說我拜金，說我不如姐姐，又將我送他的東西一件件扔掉。

聽見兒子說想讓大姨來當媽媽時，我放棄了。

不過有件事他說的沒錯，

我確實愛財，

所以我又找了一個比他更富有的。

1

離開時，我的行李裝滿了五車，陸平和陸相冷眼看著傭人們來來回回搬東西，幾乎要將整個家搬空。

忽視了陸平陰鬱的表情，我勾唇笑笑，我上車前聽見陸相哭著問他爹什麼時候能把玥玥阿姨娶回家，陸平無言。

同我一樣，陸平的愛戀終究會無疾而終。

因為啊，姐姐她太優秀了，優秀到任何人都不配娶她。

2

我和陸平的事圈子裡人盡皆知，有人總結成一首打油詩：

「商家小姐勇敢追，陸家小哥心有人。天涯陌路空餘情，同床異夢常咨嗟。」

陸平有個白月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為白月光是我姐。

也正因如此，我才能靠近陸平，最後如願嫁給他。

大學時我剪著短髮，愛好拳擊和姐姐，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姐姐身後。

然後便一眼看見了陸平。

在姐姐的眾多追求者中，陸平是其中的佼佼者，僅僅站在那裡便如同謫仙一般。

他抱著玫瑰，單膝跪地，像之前的無數人一樣向姐姐表白，姐姐朱唇輕啟，只吐了幾個字便將少年的愛慕擊碎。

但不一樣的是這次我眼前一亮。

陸平便托我給她送東西，姐姐差我原路送回。

我聽圈子裡的人說陸平這次是認真的，他非姐姐不娶。

我卻想起兒時我枕在姐姐膝上問她將來會和什麼樣的人共度一生，姐姐低眉溫柔的看著我，只言一字：錢。

我知道她說的不是有錢的人，只是錢本身而已。

所以我很可憐陸平。

他和我一樣愛而不得。

他放棄後，我開始追求他，姐姐說他配不上我，說我值得更好的。

我只答，我喜歡。

摸清楚陸平的喜好，我每天雷打不動的給他送飯，就像當時他對我姐姐一樣。

但不同的是，他從未把禮物退回。

聽見陸平和他的朋友們說，他覺得送東西送貴的庸俗，我就開始學廚藝。

烤好的蛋糕和餅乾一口沒進陸平的肚子，後來我才知道，那些東西統統在柜子里發了霉，直到有人來問他才想起來。

「什麼東西？哦，商燦做的便宜貨，扔了吧。」

是啊，我對他的愛就是如此廉價。

我將他們父子視若珍寶，他們將我視作玩物，這麼多些年，只有婚姻法給我的八千萬是真實的。

3

從回憶中抽離，我很快到了我的新家，一個靠海的大平層，是陸平給我的。

曾經我問陸平能不能住這兒，他說他過敏，醫生不讓他住在太過潮濕的地方。

他騙人。我明明記得他和姐姐之前是衝浪隊的一員，不過是不願觸碰同姐姐的美好回憶罷了。

東西太多，我多找了幾個人幫我搬，來來回回好幾趟才堪堪搬完，其中一個大箱子裡是我曾經給陸平的禮物。

我以為他都扔了，卻發現他藏在了衣櫃底層。

這本就是我的東西，所以臨走時我便都順了過來，我的東西放在他那裡想想就噁心。

誰知我剛歇一會兒卻接到了管家的電話。

「商小姐，先生讓我問問您把給他的東西放哪了？」

我一愣，拿起電話前我有想過是陸平後悔了想收走給我的錢，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個離譜的問題。

「我拿走了啊，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電話那頭沉默了，就在我思考著要不要掛斷時熟悉的聲音傳來。

「商燦，陸相哭的時候你是怎麼哄他的？他現在有些發燒，藥在哪裡？」

「商燦，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回家。」

壓抑許久的憤怒在此刻爆發，他太過理所當然的口氣徹底激怒了我，「陸平，我已經離開你們家一天了。」

「我想你也應該腦子放清楚點吧，我們離婚了。」

「我跟你，跟你家兒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是你家保姆，你還是去找玥玥阿姨哄吧，不過我想我姐大概不屑於理你。」

「滾出我的生活，我已經在你身上花費了太多，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見你的聲音。」

「陸平，做人不要太無賴。」

電話里隱隱傳來孩子的哭聲，我將電話掛斷，把和陸家有關的一切拉入黑名單。

我告訴陸平我要離婚時，他仿佛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商燦？來我這裡玩欲擒故縱了？」

「惡不噁心，別拿玥玥的臉做這種事，會讓別人認為你們家很便宜的。」

直到我將離婚協議書給他，他只花了幾分鐘將離婚財產分割看了一遍就簽下了名字。

「別後悔，求我也沒用。」他說。

「別太幼稚了媽媽，你離了我爸能幹什麼？」一旁的陸相從樂高里抬頭。

「媽媽你真逗，什麼也不會出去是要挨打的。」

「只會賽車小心以後沒人要你。」

父子二人如出一轍的嘲笑聲中，我遍體鱗傷。

閉了閉眼，我決定換一座城市生活。

4

有錢人之間，聯姻是最常見不過的事情。

可我們家不同，我媽早逝，是父親把我和姐姐拉扯到大。

他愛我們，不只是金錢方面從不虧欠。

看出我對拳擊的熱愛，他未曾拿大家閨秀約束過我，只是讓我去搏。

看出我喜歡陸平便替我多方考察。

但我們忽視了陸平根本就不愛我，在他心中我的身份不過是商玥的妹妹。

在我下定決心離婚前一夜，陸平喝了酒，我像往常一樣替他煮好醒酒湯，端進臥室。

我聽見他在打電話，醉醺醺的帶著酒氣。

「商燦？要不是她長得有幾分像她姐我才不會娶她。」

「笨手笨腳，像個男人一樣野蠻，不如她姐聰明也不如她姐溫柔。」

「現在連陸相也嫌棄她，真不知道她在這裡留著幹嘛，還不如雇個保姆。」

「等把她甩了我就找一個像玥玥一樣的女人。」

我垂眸，一言不發的放下碗離開，端起牛奶走進陸相的房間給他講故事。

「奶奶說你是倒貼上來的。」

我愣在原地，看著陸相抱著故事書坐在床上。

「我不要你給我講故事，我要玥玥阿姨，你滾，是你占了玥玥阿姨的位置，我不要你。」

陸母瞧不上我，我理解她不樂意讓我代替商玥嫁進來，但我不能忍受她在我兒子面前詆毀我。

「你什麼意思？」

「滾出我家，奶奶說了這些都是陸家的。」

我愣在原地，眼前的小孩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將他與曾經在我的臂彎里熟睡的嬰兒聯繫起來。

他看見我手裡的牛奶，理所當然的伸手，我轉身將牛奶倒入垃圾桶。

卻在出門時聽見一聲脆響。

「商燦！誰讓你給我煮的！」

陸平醉醺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氣，「這麼燙給誰喝？」

他的牢騷卻在看見我的臉時停歇，變臉一般雙目中染上溫柔。

「商玥，玥玥，你回來了……」

我和姐姐長得像，尤其是長發時的模樣。

那日，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腦子裡不住的有一個聲音。

「他從來沒愛過你。」

是啊，他始終喜歡的是姐姐，我不過是一個厚臉皮貼上去的替身罷了。

他衝過來要抱我，卻在伸手時恢復清明。

「你走吧。」陸平捂著臉。

所以我走了。

七年的婚姻只給我留下了一地狼藉。

我曾經給他送過袖扣，他看了幾眼便讓人放進箱子裡。

陸平窗台上放著一個野花的標本，我每次想用手碰碰它卻被陸平喝止。

「那時你姐姐初中時給我的。」

他說這話時滿臉溫柔，上一秒皺起的眉頭瞬間化解。

即便心知答案我還是一遍又一遍問他，「你愛我嗎。」

陸平不答，每次也只是往花上看去，不知道的以為我姐是花仙子，就藏在那朵花里一直看著他。

「那你為什麼要娶我。」

「你長得像你姐。」

回答的乾脆利落，但也只有我會堅信堅冰終有一日會融化。

可惜，我捂了十年，連一滴水都從未施捨給我。

但當時的我想，我們還有一個孩子。

母愛永遠是最好的繩索，我告訴自己孩子不能沒有媽媽。

陸相回家卻問我，「你會跳舞嗎？」

「媽媽不會。」

他撇撇嘴，「媽媽真沒用，明明的媽媽就會。

「你會畫畫嗎？唱歌呢？」

我一一搖頭否定，最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媽媽會賽車。」

「奶奶說會賽車的女的都不是好人！媽媽真沒用！」

最後的最後是陸平的一句話把我的夢擊碎，他說，「爸爸給你新找一個媽媽好不好？」

陸平仰著頭，「好！」

這就是我的十年，最後喂給了狼吃。

5

賣房子比我想像的要麻煩，前前後後花了我一個多月的時間。

很忙，很累，但是能讓我把其他人拋在腦後。

我選擇了一座南方的小城市，在南方生活一直是我的願望，如果不是選擇嫁給陸平，我現在本該以拳擊教練的身份生活在南方的一座安逸的城市中。

離婚的事情我沒有告訴爸爸和姐姐。

正值上市的關鍵時刻，我不能讓他們分心。

但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我把事情告訴他們，以我爸和我姐的脾氣大概會終止和陸家的合作，然後大鬧一場。

孤身一人，享受到了久違的自由，我沒有選擇買豪華的房子，而是選擇了一個普通的loft，上下兩層，同樣靠水。

我撿起了拳擊，雖然不如年輕時的反應力快，但好歹是二級運動員，上手打兩場就找回了當年的感覺。

就在我以為日子要翻篇的時候，我姐卻給我打了電話。

「你和陸平離婚了？換新號碼也是因為這個？」

我愣了一瞬，「陸平跟你說的？」

「是爸爸覺得你最近不對所以問的。」

「陸平托我勸勸你回去。」

「他不是這麼跟你說的吧。」我擦擦汗，「他的口氣肯定沒有這麼客氣。」

「……他說讓你別後悔，被我給罵了回去。」

我在電話後面無聲的笑了笑，「你放心好了，我沒那麼賤，我之前是鬼迷了心竅，姐姐你快去忙吧。」

商玥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她肯定能猜得出來前因後果，所以我也未曾多說過什麼。

6

其實我和陸成的初見是在初中。

雖說他相比我姐還是略遜一籌，但也唯有他能在光榮榜上和我姐並肩。

我和他們差兩屆，所以我入學時，他們的傳說已經人盡皆知，所有人都憧憬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從小看著姐姐背影長大的我其實是自卑的。

雖然爸爸從未偏心過，可外界始終在拿我們兩姐妹比較。

他們告訴我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問我會什麼，我說我會打架子鼓，拳擊，賽車，他們啞然失笑。

「小姑娘家家會這些會嫁不出去的。」

姐姐替我把他們趕走。

她說我是最棒的，我們全家都為你驕傲。

我回答我也最喜歡姐姐。

可為什麼我依舊在流淚。

初二那年，他們回校看望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