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時間去,你今天另有要事。」
說完,電梯的門開了,他牽起時諾的手拔腿就跑。
我一頭霧水,剛想跟上,冷不防見顧尋森走了過來。
「我讓他帶諾諾出去玩的,我們單獨聊聊吧。」
可該說的話,昨天不是都已經說了嗎?
我不明白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看著我,輕輕咳了一聲,將手裡的公文包打開,裡面是厚厚一疊紙。
「這些年,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這是我的病歷,你可以看看。」
只是他沒有立刻把病歷交給我,說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12
顧尋森帶我去了一個別墅區。
背山面水,鱗次櫛比地散落著很多房子。
「你住這嗎?」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伸手指向一棟別墅。
門口是一個露天花園,中年男人躺在搖椅上,女人正在一邊給他扇風。
「那是我爸。」顧尋森告訴我。
「那旁邊那位是你媽媽嗎?」我下意識問。
「不是,那是我爸爸的情人。」顧尋森說這些時,語氣無波無瀾。
「你看這個別墅區,前面兩排,一共八棟,全是我爸爸給情人們買的,最年輕的情人年紀比我還小。」
有錢人,果然玩得花啊。
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想道:「那你媽媽一定挺難過的,你多陪陪她吧。」
「不。」出乎意料的,顧尋森搖了搖頭,指著後面三排。
「我媽媽也有情人,現在最得寵的那個還在念大學。後面幾排,是我媽媽給她情人們安排的。」
我目瞪口呆。
「我爸媽是豪門聯姻。圈子裡的聯姻都是這樣,只是為了生下具有兩家血脈的孩子,生完就算任務完成,可以各玩各的。所以從我記事起,我爸媽的男伴女伴從不間斷。」
「他們都不回家,只把我丟給保姆。小的時候我很羨慕門衛的兒子,他爸媽很疼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他,還會接他上放學。有一回他生病了,他爸媽守了他一宿,關心得不得了。」
「不像我,每次生病,只有保姆陪著。我爸媽看不上彼此,一見面就吵得天翻地覆。小時候我實在不理解,為什麼能把婚姻經營成這個樣子,為什麼生下小孩又不好好養大?久而久之,我排斥婚姻,討厭小孩,是生理性的厭惡。」
秋風吹來,拂開他額前的碎發,他微微偏頭,望定了我,跳轉了話題。
「其實那天你在大洋路衝上來要我微信時,我的心跳莫名加速。理智告訴我不要戀愛,既然不想結婚,就不要去招惹女孩子。所以我沒有回你任何消息,可你每天的早安晚安、關於生活小事的碎碎念還有強行找的話題,我都一字不落地看了好幾遍。」
「在聯誼會上看見你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時,我就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對你的感情。想親近你,又不敢占有你,生怕耽誤了你。我知道自己的心理有問題,從前沒想過治療,可是遇見你後,我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
他將那疊厚厚的紙交到了我的手裡。
裡面是心理醫生對他的病情記錄。
顧尋森大概每周都會做兩到三次心理干預。
「分手時說以後當路人,其實都是氣話。這四年,我一直在很積極地治療,也在很努力地學習新花樣。時汐,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
「四年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即便是當初,如果得知你懷了孩子,我也捨不得讓你打掉,我會嘗試著讓自己去接受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大抵成長環境不同,塑造了不同的性格。
普通人喜歡豪門的錦衣玉食, 有人錢喜歡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對於我來說很平常的事情,卻成了他的一個心結。
「你要不要看一下我的治療成果?」他問我。
我好奇之下點了點頭,被他帶到車上。
他傾身為我繫上安全帶, 屬於他的氣息忽然鋪天蓋地籠罩下來。
他的吻也隨之落了下來, 如春潮帶雨般,令我沒有半點抵抗之力,甚至下意識地仰頭迎合。
不知道吻了多久,在我氣喘吁吁地靠在他懷裡時,他按住我的唇角, 篤定地道:
「時汐, 你還喜歡我。」
是還喜歡,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他的硬體條件太優越了。
只要一見面,這種喜歡就藏不住。
「真好, 我也喜歡你。」
顧尋森一路驅車, 將我帶了民政局前。
我愣住了。雖然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來這裡?」
「因為諾諾想要爸爸, 而我也想要老婆。」
我啞然失笑:「可你不是不婚主義嗎?」
「但你是不婚主義的例外,因為你, 我現在很想很想結婚。」
即便心中已經驚濤駭浪, 我依然端坐在副駕沒有動, 提醒他:
「我們的家世不匹配。你也說了, 你們圈子都盛行豪門聯姻。」
顧尋森像是被我的話逗笑一般:「我不一樣。」
「一來,我現在接管了家業,不用守這種破規矩。」
「二來, 像我這樣的不婚主義願意結婚, 還能有個孩子, 我爸媽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反對?」
橫亘在我們之間的障礙,好像突然之間就消除了。
他只問我一句:「時汐, 你還要我嗎?」
說話時, 他的眉眼一如初見般漂亮, 幾年曆練下來氣質愈發矜貴,少年英氣和成熟感交織, 惹得我移不開眼。
我遵從本心地點了點頭:「要。」
「可是我沒帶身份證。」
他笑了笑,將我拉下了車:「我幫你帶了, 走,去領證。」
「那領完證,一會去接諾諾嗎?」
顧尋森回眸看向我, 輕輕笑了起來,湊過來在我耳邊啞聲道:
「諾諾那邊我都安排好了, 段宵會讓人照顧好他。」
「這麼久沒見, 我們該敘敘舊了。我真的學了很多新東西,你來檢驗一下學習成果。」
「至少……可以保證你五年內都不會膩。」
我這才明白, 為什麼段宵從我手裡接過諾諾時,強調了明天再把諾諾送回來。
幸好他睡覺不認床,也不需要人哄。
在北京秋日乍起的風中,顧尋森立在民政局門口, 朝我伸出了手。
不管前路如何,此刻但憑本心。
於是,我將手交到了他的掌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