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尋森曾談過一場短暫的戀愛。
當時身在國外,我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留學生。
看他長得帥、身材好,一時衝動之下追了他。
沒羞沒臊地談了半年後,我才知道他竟出自豪門。
還是圈裡出了名的不婚主義。
於是,我隱瞞懷孕的真相,向他提出分開。
和我再三確認之後,他垂眸頷首:「行,那以後見面就是路人。」
可我們還是沒能成為路人。
四年後我們再次重逢,他是赫赫有名的顧家二少。
而我,成了他表弟的未婚妻。
1
我是在墨爾本讀書的時候認識顧尋森的。
當時他和朋友們一起去大洋路看海,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灘上,一眼就看中了他。
顧尋森的外貌實在太出挑了。
側顏線條幹凈分明,長睫垂下的弧度利落誘人。
海風吹起他的衣擺,他的腰際線半遮半掩,說不出來的撩人,惹得我移不開眼。
我想,一見鍾情大抵如此。
一時腦熱之下,我小跑上前攔住了他:「有興趣交個朋友嗎?」
顧尋森轉頭看過來,微微挑眉,眼裡浮上一層訝異。
「要做什麼?」他問我。
人在舉目無親的地方總是格外放肆,我直白地回答他:
「看看有沒有機會發展成男女朋友。」
周圍傳來了他朋友們的起鬨聲,顧尋森不自然地輕咳兩聲。
看著我掏出來的二維碼,他猶豫片刻加了好友。
「那先認識一下。」
2
顧尋森不是一個好追的人。
添加了好友之後,便再也沒有搭理過我。
哪怕我生硬地找藉口和他聊天,他也只是已讀不回。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對我並沒有興趣。
那日加我,只是在公眾場合顧全我的顏面。
於是,我也歇了心思,不再找他。
第二次見到顧尋森,是在學校的聯誼會上。
他穿著妥帖的白色襯衫,淡淡站在一邊,氣質冷然而又禁慾。
其實我一眼就發現了他,但畢竟稱不上是朋友,就沒有上前去打招呼。
整個聯誼會,我都跟在師兄身後。
我總感覺有一道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我的身上。
在師兄不小心把酒潑在我的裙子上、手忙腳亂地幫我擦拭時,我找到了目光的源頭。
是顧尋森。
他緊抿著唇看了過來,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在我去洗手間的路上,一雙手突然伸了出來,將我拉進拐角。
顧尋森俯下身來,用那雙狹長而冷冽的眸子睨著我,沉聲問我:
「不是說想和我發展成男女朋友嗎?怎麼今天看見我,就和不認識一樣?」
語氣里是明顯的不悅。
饒是此刻正在生氣,這張臉依舊漂亮得很,說話間喉結輕滾,平添了幾分欲色。
我偏頭看向了他,好奇地問道:「顧尋森,你這是在吃醋嗎?」
他微微一怔,輕咬著唇,沒有否認。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吃醋也要有資格呀,你現在以什麼立場吃醋?」
他的臉色逐漸轉白,咬牙切齒地盯著我,扣住我手腕的手越收越緊。
我踮起腳尖,與他鼻尖相觸,壓低聲音問他:
「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顧尋森,有興趣做我男朋友嗎?」
「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考慮。」
「三、二……」
還沒數到「一」,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唇,我一時衝動,仰頭吻了上去。
本來只想輕觸一下,忘了是誰先沒有忍住,開始攻城略地。
他將我按在牆壁上,扣住我的後腦,與我唇齒交纏,吻得又凶又急。
就連那聲答應,都在彼此的低喘中含混不清。
他說:「時汐,我們在一起。」
3
我覺得我對顧尋森,應該算是生理性喜歡。
每次看見他,總是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索取更多。
但顧尋森明顯和我不一樣。
他禁慾克製得很,連出門和我旅行都要訂兩間房。
如果不是在親吻時能感覺到他的反應,我差點懷疑他是不行。
關係突破的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特意訂了間海景房,賴在他的懷裡看電影。
電影看到一半時,我脫掉外套罩衫,露出裡面的兔女郎裝扮,拉住他的手按在圓滾滾的兔尾巴上。
那一刻,我明顯感覺到顧尋森的呼吸一滯。
但他沒有拒絕,只是垂眸任我施為。
我便也大了膽子,攥住他的衣領,在他的喉結啃了又啃。
然後掀開他的上衣,仔細描摹他的腰腹。
顧尋森的身材和我想像中一樣好。
胸肌塊狀分明,腹肌緊緻結實,公狗腰線條流暢。
只是他的定力實在太好,饒是到這個程度,胸膛劇烈起伏,身上燙得嚇人,依舊不為所動。
我戴著兔子發箍,仰頭看向了他:「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就走了。」
說完,我輕咬了一口他的腹肌,施施然起身離開。
在即將轉動門把手的那一刻,他再也掩飾不住。
兩步走來,有力的臂膀從背後將我箍住,咬著我的肩頭,啞聲問我:「時汐,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撩撥我,再故意說要走,人怎麼可以壞到這種程度?」
那個晚上,顧尋森終於撕碎了清醒克制的面具,和我痴纏到天明。
我和顧尋森就這樣談了半年。
一起去西澳的粉紅湖、雪梨的海德公園、塔州的布魯尼島,在酒店裡顫抖地彼此擁抱。
我總覺得,理想伴侶也莫過於此。
可當我滿心歡喜地將與顧尋森的合照發在朋友圈時,下面的一則評論讓我愣在原地。
「時汐,你厲害啊,居然能釣上京城顧家的二少爺。」
4
出國留學可以短暫掩飾階層差別。
雖然顧尋森戴著名表、穿著高奢,但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富裕一點的普通人。
我從沒想過,他家不僅是富,還有權有勢到這種程度。
是我只在小說里見過的豪門世家。
單單這樣也就算了,偏偏顧尋森還是圈子裡出了名的不婚主義。
而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手裡正拿著一根驗孕棒。
上面顯示兩條槓。
一個多月前,顧尋森折騰得太狠,套破了一個口子。
我立刻補吃了藥,可沒想到還是懷上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傳聞里那樣排斥婚姻,於是這天晚上,我試探地問他:
「顧尋森,我今天路過一家婚紗店,看見櫥窗里的婚紗特別漂亮。」
「說到婚紗,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他並不喜歡這個話題,眉頭緊蹙,只回了我一句:「不想結婚。」
「那孩子呢,也不想要孩子嗎?」
顧尋森聞言,眉頭鎖得更緊了:「不要。」
按理來說,這個話題到這裡應該立刻打住。
可我還是不死心,想再嘗試一下,又問他:「那如果有人懷上了你的孩子,你會怎麼做?」
片刻的遲疑過後,他告訴我:「我不會讓人懷上我的孩子。如果真的懷上,那就打掉。」
他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走過來熟稔地擁住我,輕輕啄了兩下我的唇後,眸色逐漸轉為幽深。
我知道,這是他情動時的前兆。
我們在床上一向合拍,可是這次,在他將我打橫抱起時,我攔住了他。
「今天不太方便。」
不是不方便,只是今天不太想要。
我之前去醫院檢查過,醫生說我體質特殊,極難受孕。
如果流掉這個孩子,日後再懷孕的幾率基本為零。
我從小親緣淺薄,爸媽很早就走,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顧尋森長得好、情緒穩定、智商也高,適合當我孩子的父親。
考慮了很久,我決定把這個孩子留下。
只是和顧尋森的關係……我想,如果想要這個孩子,大抵是要分手了。
孩子我生、我養,這樣才能不礙著他。
提分手的日子,是回國的前一天。
顧尋森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計劃著回北京後的安排。
「北京夏天很悶熱,下午就在酒店裡休息,等傍晚再出來。我帶你去南鑼鼓巷逛逛,出來路過地安門大街,途徑鐘樓、鼓樓,晚上再去後海的酒吧聽聽歌……」
我打斷了他的碎碎念,將壓在心裡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顧尋森,我們分手吧。」
他愣了愣,手上的動作一頓:「你說什麼?」
「我買了明天直飛成都的機票,不去北京了。還有,我們分手。」
5
顧尋森這樣的人,應該從沒被女生甩過。
所以面對分手,他很執著地要我給他一個原因。
分手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我懷了他的孩子,而他不想要孩子。
比如我談戀愛是奔著結婚去的,而他不打算結婚。
再比如,我們家世太過懸殊,註定了並不相配。
可是這些原因,我都沒辦法和他挑明。
在他的再三追問之下,我心一橫眼一閉告訴他:「如果說我膩了,這個理由行嗎?」
「膩?」
我點了點頭:「是,膩了。就像一顆荔枝,剝開時又白又甜很誘人。可一旦吃多了,就會甜得發膩。」
他眼裡慍色漸濃,伸手箍在我的肩膀,咬牙道:「時汐,你再說一遍。」
我故作雲淡風輕地望向他:「怎麼?睡了這麼多次,難道你還沒有膩嗎?」
那天顧尋森盯著我看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
等天邊都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又問我一次:「認真的嗎?」
「認真的。」
於是他沒再說話,安靜地看著我背上背包,拉起行李箱。
在走到玄關的那一刻,他輕哂了一聲,問我:
「時汐,你沒有心嗎?」
「當初說喜歡的是你,現在說膩了的也是你,我就這麼下賤任你玩弄嗎?」
他垂著眸子,眼眶微紅,骨節泛出青白,整個人像是快要碎掉。
我的心在剎那間莫名軟了一下,只是還沒來得及接話,便聽見他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時汐,我情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以後見面,就當路人。」
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句挽留的話。
我抿著唇,輕輕點頭:「好。」
然後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門,坐上了回成都的飛機。
我們分手分得很利落,所有聯繫方式刪得乾淨,回國後一南一北,隔著數千里的距離。
我再也沒有聽說過和顧尋森有關的任何消息,他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八個月後,我生下了時諾。
時諾是個很好帶的娃娃,不愛哭,很獨立,不需要人操太多的心。
他的臉型像我,五官像顧尋森,尤其是眉眼。
我一直安安分分地將他養大。
在我的設想里,顧尋森永遠不會知道他有這個兒子。
可我還是失算了。
時諾三歲的時候,父子倆碰上了面。
6
我這幾年在成都有個好友。
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出手很闊綽,是個 gay,還是個 0。
聽說他家裡一直催婚催生,他爸媽下了通牒,如果今年不把女朋友領回來,就要把他逐出家門。
他實在害怕,冥思苦想了很久,居然找上了我。
他求我扮演他的對象,時諾扮演他的兒子,這樣帶回家後,就一次性解決了催生催婚兩個問題。
「帥哥之間總是相像的,細細一看,你兒子其實有點像我,尤其是這眉眼。如果謊稱是我兒子,應該能騙到不少人。」
「到時候就說我是為你來的成都,我們之間連孩子都已經有了。因為你不想面對公婆,我尊重你的意願,這才一直沒有將你帶到北京。」
段宵來成都,明明是來挑 1 的,跟我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我自然不願意淌這趟渾水。
可當他往我卡里轉兩百萬雇我演戲時,我很窩囊地答應了。
讀書時清高,進社會後才知道掙錢有多難。
況且還要養個孩子。
面對這種巨款,我實在沒有辦法拒絕。
只得在心裡默默向段宵爸媽道歉,帶著時諾去了北京。
段宵和我說,只要和他的爸媽打個照面,陪著吃一頓飯,再在北京呆上一周,這件事情就算完成。
要求並不算多,我點頭答應。
坐上去北京的飛機時,我想到了那人。
我怕會在北京遇上他。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北京有那麼多人,怎麼會不偏不倚又與他相遇呢?
人和人之間,不會有這麼深的羈絆。
時諾乖巧地坐在我的身邊,認真聽我交代他的事後,用力點了點頭:「媽媽,你放心,我記住了。」
我和他說要陪段宵叔叔演個戲,他很聰明,說過的事情一遍就能記住,我不擔心他會穿幫。
到了北京之後,段宵才和我說,他爸媽辦了一個歡迎宴,喊了幾個親戚朋友過來。
我以為歡迎宴就是在包廂裡面吃個飯,但我委實沒有想到,段家的親戚居然有這麼多,要騰出一間大廳擺宴。
我進去後當場就愣在了原地。
宴會廳金碧輝煌,水晶吊燈灑下璀璨光芒,觥籌交錯間盡顯奢華。
段宵小聲和我說:「忘了告訴你,我家有一點小錢。但你別有壓力啊,我爸媽就是人傻錢多,你正常演戲就好,能騙過去的。」
此刻來不及罵他,也來不及打退堂鼓,我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時諾和我一進去就被人群圍住,他們東拉西扯說個沒完,尤其是段宵的爸媽,問了我好多問題。
幸好之前和段宵押過題,倒是都能答得上來。
話到後面,段宵爸媽抱著時諾愛不釋手:「我一看見這孩子,就知道一定流著我們家的血脈。你瞧瞧這眉眼,和阿宵多像。」
時諾也機靈,衝著段宵爸媽一口一個「爺爺奶奶」,把兩位老人家哄得開心極了。
事情差不多糊弄過去了,我鬆了一口氣,去洗手間補了個妝。
變數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段宵給我發條消息,說他的表哥也賞臉來了現場。
這位表哥是家族傾力培養的繼承人,目前逐漸接管家業,手握無數人脈資源,如果我能認識的話只有利沒有弊。
他催我儘快回到現場,和表哥打個招呼,千萬別怠慢了人家。
於是,我拍了一層散粉後就趕回了宴會廳。
到的時候,他的表哥已經來了。
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身姿筆挺,正背對著我和段宵說話。
只消一眼,我就認出了他。
是顧尋森。
我從沒想過,段宵口中的表哥會是顧尋森。
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我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
可還沒來得及調整表情,時諾看見我後就興奮地沖我揮手:「是媽媽,媽媽回來了!」
顧尋森循聲望來,緩緩轉頭,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一陣恍惚。
段宵趕緊走到我的身邊,向他介紹:「表哥,這就是我的女朋友時汐。」
「她怕生,死活不肯來北京,我勸了很久終於把她帶來了。」
接著他又拉了拉我的衣角,催我:「汐汐,愣著做什麼,快喊表哥啊。」
7
四年不見,再見居然是這種場合。
時光沒有在顧尋森身上烙下太多痕跡。
除了氣質愈發沉冷、下巴瘦削了一點以外,他並沒有什麼變化。
顧尋森也看向我。
那雙黑眸冷冷清清,不帶絲毫情緒,看我的眼神與看陌生人無異。
是了。
當初分手的時候,顧尋森就和我說,以後見面只當路人。
可惜天不遂人願,面是見了,路人卻做不成了。
在段宵的催促下,在段家親戚面前,我只得向他點頭致意:
「表哥。」
這一聲稱呼,顧尋森沒有答應,眸光反而愈發疏冷。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
偏偏這個時候,時諾邁著小短腿跑來,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表伯好!」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顧尋森身上的壓迫感,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表伯,你長得可真帥啊。」
時諾個子小,之前又站在段宵爸媽身後,顧尋森原本沒有看清他的臉。
此刻他自己跑到顧尋森的面前,仰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那張酷似顧尋森的臉在燈光下暴露無遺。
我心中駭極,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顧尋森低頭看著他,呼吸一滯,隨後緩緩蹲下身來,視線與時諾平齊。
兩張臉擺在一起,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段宵媽媽先發現了端倪,「嘖嘖」兩聲:「諾諾和尋森生得可真像啊。」
段宵爸爸看了又看,也點了點頭:「確實。都說外甥像舅,沒想到侄子也能和大伯這麼像。」
段宵媽媽自己說就算了,還招呼親戚朋友們來圍觀:「你們看看,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共用一張臉。」
果然是人傻錢多,沒半點心眼。
我想將時諾帶回來,此刻被人群阻隔,我過不去。
在一片吵嚷聲中,我聽見顧尋森放柔語氣,輕聲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時諾。」
「那你……今年幾歲了?」
我的心在剎那間提到了嗓子眼。
時諾今年三歲多。倘若如實回答,顧尋森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就知道懷他的時候我們正在澳洲戀愛,時諾是他的兒子。
他那麼排斥婚姻和小孩,我不知道他得知後會是什麼反應。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時諾伸手幫他理好衣領,奶聲奶氣地答:「我快三歲了。」
聽見這句話後,顧尋森輕輕垂下眼眸,鬆開了按住時諾肩膀的手。
快三歲,那從時間上推斷,就不是他的孩子。
段宵在這時跑上前來,一手抱起時諾,另一手攬住我,笑吟吟地向顧尋森炫耀:「表哥,你看我家汐汐好不好看,我的兒子可不可愛?」
「我現在又有老婆,又有兒子,再也沒有催生催婚的煩惱了。」
「倒是你,到現在還不結婚,看見我這麼幸福,是不是特別羨慕?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看著顧尋森愈發陰沉的臉色,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伸手打自己的嘴。
「啊,表哥對不起,我忘了你是不婚主義而且討厭小孩,是我腦子抽了,不該亂說話的。」
顧尋森沒有理會,只是和段家父母寒暄兩句後便提前離席。
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再也沒有給我留過半分。
當真應了那句話,今後見面形同陌路。
時諾撲入我的懷裡,小聲問我:「媽媽,我做得好不好?你說的我都記下了。」
來之前,我交代過時諾,如果有人問他年齡,就說快滿三歲,否則和段宵來成都的時間對不上。
我揉了揉他的發頂,又聽見他和我說:「剛剛那個表伯,給我塞了這個。」
他將手心裡的東西遞給了我。
是一顆水蜜桃味的方糖。
我嗜甜,喜歡吃糖。之前談戀愛的時候,顧尋森總會在身上備點糖果。
他自己不吃,都是留給我的。
沒想到分開這個多年,他這個習慣居然沒有改掉。
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時諾伏在我的肩頭呼呼大睡。
段宵爸媽本來想讓我們回家住,但在段宵的極力勸說下,同意我和時諾住在酒店。
他們囑咐段宵一定要把我們母子送回去。
段宵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剛出酒店就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我約了個帥哥今晚見面,馬上就到見面時間了,估計來不及送你回去。」
「北京的治安很好,你自己帶諾諾回酒店能行吧?」
我就知道他靠不住,本來也沒指望他。
正打算喊網約車時,一輛賓利駛來,車子在我面前停下。
車窗搖下,露出了顧尋森那張冷峻的臉。
「上車,我送你。」
8
我不打算再和顧尋森有什麼牽扯。
可段宵的腦子實在不太靈光,直接開了車門,把我和時諾推了進去。
「表哥,我還有點急事,汐汐和諾諾就麻煩你幫我送回酒店啦。」
說完,他「砰」的一聲關上門,火急火燎地約會去了。
我想下車,顧尋森先一步反鎖車門,淡淡問我:「住哪個酒店?」
事到如今,再推拒也沒有意思,我報了酒店名稱後,他轉動方向盤踩上油門。
車裡一時間很安靜,只有時諾熟睡時發出的綿長呼吸聲。
我透過後視鏡看向他。
昏暗隱沒了他的五官,隱隱勾出著精緻的輪廓,還有一截弧線漂亮的下頜。
我想起在澳洲的時候,顧尋森也這樣開車帶我去玩。
車子駛在開往塔州春天的路上。
放起音樂,打開天窗,讓牧場的風帶著草原的清香灌進來。
興致來時,兩個人吻得熱烈,在喘氣中攀住彼此的脖頸。
顧尋森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語氣不咸不淡。
「怎麼會找段宵?」
我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聽見他說:「把你扔在酒店門口不管不顧,有什麼急事能比你還重要?」
「我要是有老婆孩子,不管多大的事都會推掉,一定以他們為先。」
我不由得有些失笑,輕聲提醒他:
「顧尋森,你是不婚主義,不會有老婆孩子的。」
他一愣之後,臉色微微發白,餘下的話便戛然而止。
車裡重新恢復安靜,後面的路他只沉默地踩著油門。
到了酒店後,我抱著時諾下車。
北京比不成都,秋日的夜裡有些涼,一陣晚風吹來,拂亂了時諾的碎發。
小傢伙不輕,我的手有些麻了,沒辦法一直抱著。
剛打算把他喊醒,卻見顧尋森脫下西裝外套為他披上,自然地接手抱起了他。
時諾睡得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顧尋森後,不僅沒躲,反而往他懷裡鑽了鑽。
顧尋森微微一僵,看著時諾的眼神有些複雜。
像是無措,像是憐愛,又像是遺憾。
他只輕聲道:「讓他睡吧,我送他回房間。」
他抱著時諾進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替他掖好被角。
顧尋森是個很有教養的人,沒有在我的房間久留,做完這些後立刻退了出去。
我禮貌地向他道謝,他平靜地頷首致意,轉身離開。
我想,這次見面大抵只是人生中的小小插曲。
今日一別,日後應該不會再見。
可能是塵封在記憶里的人突然鮮活過來,勾起了積壓已久的情愫。
我有些貪戀地多看了他兩眼,想等他消失在視野里時再合上房門。
可顧尋森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
「時汐,我以前真的很討厭小孩。」
「然後呢?」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但我不討厭時諾。因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