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從眼眶湧出,我的心又酸又澀,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一句我放下了,就真得能放下的。
我看著謝景辭的眼睛,那裡裝的仍是我,可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呵,難言之隱,就能在我的及笄禮上索要聘禮嗎,事急從權,就可以把我的名聲臉面踩在腳下嗎?」
「謝景辭,我成全你,希望你不要後悔。」
我的及笄禮,徹底成了一場笑話。
我同意把聘禮退回去,只是要等到明日。
謝景辭離開前,目光不舍的看著我,他留給了我一個錦盒,說是送我及笄的禮物。
他叫我等他,說和楊月容成親只是權宜之計,他一定會娶我的。
我快被謝景辭的異想天開氣笑了,他憑什麼讓我等他。
送走了所有的賓客後,我皺著眉打開了錦盒,裡面是一對
精緻的髮釵。
顏色是我最不喜的粉色,一看就沒用心思。
「表妹不喜歡這對髮釵嗎?」
「太子表哥。」我衝著來人行了禮。
「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覺著,留之無用,棄之可惜。」
太子殿下莞爾一笑,他摘下一朵海棠花遞給我。
「表妹容色照人,自是無需金玉裝飾,一隻海棠足矣。」
我接過那朵海棠,簪到了髮髻上,
「太子表哥謬讚了,敏敏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對髮釵,還請太子表哥解惑。」
太子從我手中取走那對髮釵,交給身後的隨從。
「既然留置無用,棄之可惜,倒不如物盡其用,發揮它本身的價值。」
我聞言思索一番,領會到了太子話中之意,對著太子殿下嫣然一笑。
「多謝太子表哥,敏敏明白了。」
(10)
及笄禮過後,我便叫人從庫中取出了永安侯府送來的聘禮,整整八十八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當日怎麼送來的,就怎麼送回去,和聘禮一同送過去的,還有一封退婚書。
永安侯曾帶了定親信物和一堆厚禮前來致歉,只說是謝景辭不懂事,半點不提他自己的算計。
看在厚禮的份上,父親與永安侯虛與委蛇了半晌,還趁機敲了他一筆。
這些東西都換做錢財,以相府的名義捐給了慈幼局。
王家現在站在風口浪尖之上,想要急流勇退,十分不易。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向皇帝投誠,削弱實力,總比最後被抄家滅族的好。
父親與母親夜談之後,決定向陛下懸車告老,在此之前,他將王氏在朝為官的族人都做了安排。
尤其是一些娶了其他世家女子的族人,都調到了閒散的位置上,有能力的族人全都外放了出去。
而那些沒什麼能力,憑著家世被安排進各部領著閒差的族人,通通被撤了職。
京城裡只留下了一位官至禮部尚書的堂叔,和我大哥輕車都尉王鎮。
父親懸車告老的事很順利,皇帝駁了兩次他的摺子,第三次便同意了。
最後一次上朝,皇帝問父親還有什麼心愿,父親向皇帝進言為長子求娶孀居的臨漳公主。
臨漳公主是皇帝的長女,當年為了大盛朝和親北羌,在那苦寒之地,生活多年。
直到三年前彰武大將軍率軍攻破北羌,才迎回了臨漳公主。
皇帝對公主一直很愧疚,他曾想為公主再賜一門婚事,可公主卻不願。
皇帝曾問過臨漳公主為何不願,長公主只說了一句話。
「父皇,兒臣已經為了大盛嫁過一次,餘生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自那以後,臨漳公主在公主府,深居簡出,甚至很少入宮。
臨漳公主的婚事,一直是皇帝心中的難言之痛。
所以朝會之上,聽到父親說為我大哥求娶臨漳長公主,皇帝很高興。
大哥曾有一個我沒有見過的心上人,多年前過世,我記得那日大哥喝了很多的酒,醒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她。
大哥一直沒有成親,他說自己的心裡已經被那個人裝滿了,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父親知道以後,只是一聲長嘆,道了句命運弄人。
從此,便再不過問大哥的婚事。
那日上朝前,父親問過大哥為他求娶臨漳公主,他是否同意。
大哥毫不猶豫的同意了,他面上平靜,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歡喜。
(11)
我本以為大哥和臨漳公主的婚事會很順利,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皇帝去問了臨漳公主的意思,公主卻說不願意。
大哥得知後,失魂落魄了一整天。
於是我找到趙晴,通過她見到了臨漳公主。
我見到臨漳公主的時候,她正歪靠在貴妃榻上,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臣女王婕,見過公主殿下。」
「免禮,你就是王丞相的女兒,是個好姑娘,陪我去園子裡走一走吧。」
臨漳公主坐起身,我忙上前攙著她的手,扶著她起來。
公主府的花園裡,種著許多的花朵,各種顏色,爭奇鬥豔。
我攙著臨漳公主,在園子裡走了一圈,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公主的臉色就差了許多。
我把隨身帶著的帕子鋪在石凳上,扶著公主坐下,緩了好一會兒,公主的臉色才慢慢恢復正常。
「你是為了王鎮來的吧?」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繼續道:「本宮如今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回去告訴他,不必再為本宮費心思了。」
「殿下可知家兄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娶妻?」
臨漳公主冷聲道:「他有沒有娶妻,與本宮有什麼歡喜。」
公主雖然面上冰冷,可眼底的情愫卻騙不了人。
「臣女今日來,並不是為了家兄,而是為了殿下。」
「殿下,過去的遺憾已經無法挽回,如今還要再添遺憾嗎?」
「可我在北羌傷了身子,無法再生育了。」
我大著膽子,握住公主冰冷的手。
「他不在意的,王家也不在意。」
臨漳公主身子一震,眼淚簌簌落下。
過了許久,她才把手從我手裡抽了出去。
臨漳公主聲音顫抖著道:「你先回去吧,讓我好好想一想。」
離開公主府,我帶著白芷去取先前在珍琅記定的一套頭面,那是為臨漳公主準備的,大哥親自設計的花樣,一件一件的挑著最好珠寶,送到了珍琅記,讓掌柜的找最好的匠人做出來。
我到的時候,掌柜的已經將頭面準備好了,一頂寶石花冠,三對對赤金鑲寶石的簪子,一對鎏金鐲子,嵌著寶石的臂釧,耳墜,瓔珞,一應俱全。
檢查了一遍,沒有差錯,準備讓掌柜的包起來。
「景辭哥哥,這頂花冠好漂亮啊,我的嫁妝準備的倉促,還差些首飾,這套頭面正好。」
「你喜歡,那就買下來。掌柜的,麻煩把這套頭面包起來,送到兵部尚書府。」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
掌柜的面有難色的道:「不好意思,兩位客官,這套頭面是這位姑娘定下的。」
我和白芷背對著謝景辭,他並沒有看出來是我。
或許,是他眼中只有楊月容,才忽略了一直站在這裡的我。
「這位姑娘,我們急著成親,還缺少一套頭面,不知姑娘可否抬愛。」
「不能。」
我轉過身來,看向謝景辭。
他面露驚訝的看著我:「敏敏,你買這些頭面做什麼,我們成親的日子還早著呢,你現在也用不上這樣的頭面,不如先讓給月容,以後我再賠給你一套,比這更好的。」
楊月容輕輕拽了拽謝景辭的衣袖,低聲道:「景辭哥哥,王姑娘若是不願意,就算了,我看看別的也行。」
她的目光落在那套頭面上,一副極為不舍的模樣。
那套頭面整個大盛朝只有一套,時新的花樣,精巧的工藝,還有我大哥對臨漳公主的一片心意。
怎是那些冷冰冰的飾物,比得上的。
看出了楊月容的喜歡,謝景辭咬咬牙道:「敏敏一向大度,她一定會同意的。」
(12)
曾經的謝景辭,會因為我一句喜歡,不遠千里去尋一枚壽山石印章。
如今卻為了他人的一句喜歡,叫我大度。
可是,謝景辭,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度之人。
我看錯了你,你也看錯了我。
「謝公子,我不同意,你我已經退婚了,你有什麼立場要求我把我的東西,讓給別人。」
「什麼退婚?我不知道,我沒有答應退婚!」
謝景辭驚詫的表情不似作假,他是真不知道王家與謝家退了婚。
看來永安侯並沒有告訴他退婚的事,不過這與我並沒有什麼關係。
「永安侯府收了退婚書,定親信物也已經退還,謝公子,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謝景辭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他的手顫抖著想要拉我的手,卻被我輕輕避開。
「不應該是這樣的,你等我敏敏,我要去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謝景辭說完轉身就跑,楊月容顧不上那套頭面,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追著謝景辭而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只覺得可笑。
「白芷,把東西收好,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