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最冷麵的姜醫生收留了一個落魄小歌手。
他幫這個被誣陷的少女找律師、修吉他,完全忘了他自己多久沒回過家。
那女孩要為怦然心動的愛情以身相許。
姜淮序拿起一旁的外套,為她披好,「知夏,我有家室,你不要把感激混淆成愛情。」
女孩眼眶泛紅,帶著哭腔質問:「你們許久都沒有夫妻生活了,她為什麼還要霸占著你不放!」
姜淮序淡色的眸子平靜地看著她,緩緩道:「知夏,成年人的世界不只有愛情。我不能因為你的出現,就輕易放棄我的家庭。」
1
午後,芽芽在空地騎扭扭車,一隻大狗突然狂奔而來,她嚇得呆住。
我本能地衝過去護住她,狗狠狠咬在我腿上,劇痛襲來,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衣衫。
所幸芽芽無恙,我忍痛走到附近椅子坐下,顫抖著撥通姜淮序電話。話未出口,芽芽就帶著哭腔大喊:「爸爸,你快來啊,媽媽受傷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後傳來姜淮序略帶疲憊和不耐煩的聲音:「晚棠,我知道我最近因為工作忙沒回家,讓你心裡不痛快了,但你不應該教孩子說謊。」
「一會兒我還有個重要的手術,今天我會回家的,不過可能會很晚,你們就別等我了。」說罷,他掛斷電話。
忙音如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委屈與疼痛交織,讓我渾身發冷。
芽芽在一旁哽咽著抽泣,小小的身子一顫一顫的,卻還是鼓起腮幫子,對著我的傷口輕輕吹氣,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痛,不痛……」
她因為害怕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角,不肯離開我半步。無奈之下,我只能帶著她一起去了醫院。
當醫生將免疫蛋白的針頭扎進我腿上的傷口時,我再也忍不住,慘叫出聲。
受到驚嚇的芽芽晚上發起了燒,我在她床邊照顧許久,這一番折騰下來,眼皮越來越沉。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我緩緩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姜淮序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他垂眸看著我,眼神很複雜,「晚棠,我說了,你不用等我的。」
我的手頓時收緊,他可能是個瞎的,看不見芽芽臉上未褪的紅暈,看不到桌子上的水盆和毛巾。
姜淮序微微嘆了口氣,接著說,「芽芽不是一直吵著去海洋館嗎?這周末我們一起去吧。」
這話如一塊石頭堵在我心口,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芽芽盼了那麼久,為了她,此刻這好不容易緩和些許的氣氛,我不能任性地破壞。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姜淮序隨手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突然亮起,彈出一條微信消息:「姜醫生,我看到你幫我把吉他修好了,沒想到你還會這個,謝謝啦。」
2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大腦空白了幾秒,待回過神來,雙手已不受控制地拿起他的手機。
鎖屏密碼依舊,我點開對話框,除了剛發的那條,最近的消息是 2 小時前的。
「姜醫生,手術忙完沒呀?我想去吃上次那家干蒸菜。」
「今天我要回家,我去給你打包一份吧。」
「不要嘛,我不想自己吃飯,好孤獨的。」對方不依不饒,字裡行間滿是依賴。
「別鬧了。」
「我才沒鬧,這是合理的請求呀,姜醫生這麼善良,肯定不忍心拒絕我的,對吧?」嬌嗔的話語透過螢幕都能流露出撒嬌的意味。
「下次再說。」
「那好吧,我會想你的哦,姜醫生。」後面還跟著一個氣鼓鼓的表情包。
「溫知夏,別亂講話。」
我盯著時間,這個點我正忙著給芽芽反覆測體溫、擦身體,給他發的消息他連回都沒回。
心瞬間沉入谷底,我仿佛看到了他發消息時唇角帶笑、眉眼放鬆的模樣。
再往前翻,消息只能到一天前。手指輕點,一條語音跳了出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播放鍵。
「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他的聲音帶著模糊的笑意,尾音低沉性感。我已經記不清,他有多久沒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過話了。
甚至這個叫溫知夏的女孩還是他的唯一置頂。
點開女生的朋友圈,她年紀不大,長相精緻甜美。
一個能得到權威教授欣賞的高智商醫生真的看不懂她言語間那些曖昧的試探、撒嬌的暗示嗎?
他分明就是在縱容這份越界的情感。
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芽芽,我的心一陣刺痛。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姜淮序就算還沒有實質性的出軌行為,但已經踩在了婚姻的紅線上。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需要和他好好談談。
就在這時,姜淮序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手中的手機,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周晚棠,你亂翻我手機?」
3
氣氛凝滯。
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怒火瞬間將我緊緊裹挾。
我強壓著聲音里的顫抖,說道:「別在芽芽房間吵,我們出去說。」
姜淮序皺了皺眉,邁開步子跟在我身後。
我走到客廳,一把將手機扔在沙發上,直直地盯著滿臉漠然的姜淮序。不知是不是腿上傷口的後勁上來了,鑽心的疼痛讓我眼眶泛紅。
「她是誰?」我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姜淮序靜立在原地,眉宇間縈繞著一縷不耐:「你不用這樣,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沉默地看著他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表情,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時間,無人說話。
姜淮序煩躁地踢了下茶几,他聲音里夾雜著異樣的情緒,說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了,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你在慌張什麼?我只問了你一句話而已。」
我自嘲地笑了笑,接著問他:「你喜歡她,是嗎?」
姜淮序聞言,抬眸看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悅:「夠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
他盯著我,眉頭微蹙,語氣看似坦然:「她就是一個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的小歌手。那天她差點跳河,我路過順手救了她。」
「剛開始她情緒很不穩定,我幫她找了房子,還借錢給她安頓下來。」
「她年紀小,說話沒個分寸,你別往心裡去。」
姜淮序扯了扯領口,煩躁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半天才繼續說道:「周晚棠,你不用試探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能保證在婚姻期間不會越界,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你放心,我只是……可憐她。」
他忽然重重地放下杯子,眉宇間的煩躁愈發濃重。
我看著他的舉動,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可憐?
難道每天眼巴巴盼著爸爸回家的芽芽不可憐嗎?每天小心翼翼問我「爸爸為什麼不回家」的她不可憐嗎?
芽芽從出生到現在,他抱過幾次?如果他給足了芽芽安全感,我的孩子至於跟爸爸相處都戰戰兢兢,生怕他會不要她嗎?
漸漸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陣陣發澀,想說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姜淮序蹲下身,朝我伸出手,想要觸碰我。我偏頭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頓了一下,還是繼續動作,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淚:「晚棠,不要胡思亂想了。」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淚水毫無徵兆地簌簌落下,我真的不明白,我和姜淮序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晚棠,很晚了,回臥室睡覺吧。」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他起身準備站起來,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腿,我痛呼出聲。
姜淮序這才盯著我掀開褲腿露出的傷口,「你受傷了?」
4
得知我被狗咬傷後,姜淮序的眼裡有淡淡的愧疚,他聲音低沉:「對不起,當時我誤會你了。」
我望著他,心中五味雜陳,忍不住脫口而出:「就算你知道我受傷,你能拋下一切跑回家嗎?」
姜淮序神色微微一滯,語氣里滿是疲憊,「我職業的特殊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怎麼可能拋下等著我救治的病人?當初結婚時,我就反覆和你說過,我可能會顧不上你。」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聽到他親口承認,我的心口還是猛地一陣劇痛,仿佛有鮮血汩汩流出。
大概是他察覺到自己語氣過重,他俯下身,將我緊緊抱在懷裡,輕柔地吻了吻我的發頂,聲音帶著一絲討好:「今天的事是我錯了,我和你道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人,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變得那麼無力。
也許,他說的沒錯,當初我們就不應該結婚。
如果不結婚,愛情或許還能保持著最初的美好模樣,不會變得如此猙獰。
就算感情破裂,我們也能瀟洒地轉身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孩子緊緊拴住,雙方都進退兩難。
是什麼時候,我們的關係開始變得惡劣的呢?
大概是我做完月子之後。
姜淮序素了很久,那天,他迫不及待地將我壓在床上,把頭埋在我的頸間,滾燙的呼吸噴洒在我的脖子上。
我理所當然地情動,我們吻得難捨難分,沉浸在彼此的世界裡。
直到姜淮序的手慢慢伸進我的衣服,突然僵住了。他眼中的情迷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肚子上那些分布的黑色妊娠紋,像是一個恐怖的漩渦,瞬間將我拉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退縮的神情更是讓我心臟刺痛,指尖發顫,呼吸一瞬間凝滯。
姜淮序勉強找了個藉口,匆匆離開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把自己埋在被子裡,無聲地痛哭,淚水浸濕了枕頭。
從那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了夫妻生活。
我緩緩抬起手,撫摸著曾經讓我無比著迷的眉眼,聲音平靜得可怕:「姜淮序,你真的沒動過心嗎?」
姜淮序愣住了,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
我垂頭輕笑,滿是自嘲。
他眉頭緊蹙,一把攥住我,聲音透著失望與責備:「我都做到這份上了,你還想怎樣?我說過和她沒事,以後也不會有,我也沒有背叛你,這還不夠?你為什麼沒完沒了呢?」
我眼淚轟然決堤,慘然一笑,努力平復著呼吸。
「離婚」這兩個字,在嘴邊轉了好幾轉,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此刻,我對他和溫知夏的事已無心過問。只覺得這一切,都挺沒意思的。
5
我若年輕個幾歲,定會與姜淮序歇斯底里地爭吵,非要爭出個黑白對錯。
可如今,我如被抽乾了力氣的木偶,只剩一身倦意。
姜淮序目光緊緊鎖住我,那眼神里仿佛定要從我這兒得到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案。
我神色平靜,動作緩慢卻堅定,一點一點將手從他掌心抽離,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你也別折騰了,都一把年紀了,這麼晚還不睡,當心腎虛。」
姜淮序喉結滾動,我打斷他想說的話,一字一頓,清晰說道:「姜淮序,好,我信你了。」
「但我希望,你今後做任何決定,都能多為芽芽想想。她還小,心智尚未成熟,別讓她察覺自己有個品行有虧的父親。」
「還有,我們事先講好,若你出軌,財產七成歸我,房子過戶,孩子歸我。若你未來的愛情能讓你心甘情願付出這些,我願意成全你去離婚。」
我心裡清楚,我和姜淮序的婚姻終究是走到了盡頭。即便我曾低聲下氣地挽留過,可我們之間的問題,並非視而不見就能解決。
溫知夏的出現,不過是加速了這一結局的到來。
姜淮序的臉色愈發陰沉,難看至極:「別再提離婚,我們沒必要走到這一步。求婚時我承諾過,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我輕嘆一聲,目光坦然:「姜淮序,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你可以好好考慮,死纏爛打的事,做過一次就夠了。」
「我不想自己活成一個多疑敏感的怨婦,那樣太窒息了,你還不如放過我。」
姜淮序別過臉,下顎線緊繃,似在極力壓抑著情緒:「別再說了,我去睡書房,你好好休息。」
6
我與姜淮序不歡而散後,這一夜,我輾轉難眠。
夢境如走馬燈般輪轉,時而浮現姜淮序當初答應做我男朋友時,眉眼含笑、滿目溫柔的模樣;時而又切換到他單膝跪地向我求婚,信誓旦旦說要護我一輩子的場景。
可最後,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他對我露出煩躁神情,而後決然轉身離去的瞬間。
我的心情隨著夢境跌宕起伏,待從夢中驚醒,仍有一種空落落的恍惚感。
這時,芽芽掀開我的被子,小小的身子像只靈動的小貓,擠到我身邊,湊近我耳邊悄悄說:「媽媽,爸爸今天在家呢,他還給我蒸了小蛋糕。」
她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像只偷了油的小耗子,滿是歡喜。
我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那怎麼不去吃呀?」
芽芽蹭了蹭我,奶聲奶氣地說:「等媽媽起來,一起去。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才對。」
看著她天真無邪、滿心歡喜的模樣,我的心裡一陣酸澀。要怎麼向這個剛滿五歲的孩子解釋,她的爸爸媽媽感情早已破裂且難以修復了。
「吃飯了!」姜淮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芽芽立刻興奮地搖了搖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媽媽,我們一起去找爸爸。爸爸好久沒回來啦,他還說這周帶我去看海洋館,芽芽好開心。」
「就像吃了棒棒糖一樣開心,不,是比吃糖還開心!」
就讓她再高興一陣吧。大人的紛爭,不該破壞孩子心中那片純凈的童話世界。
「芽芽真乖。」
這頓早飯,似將昨日爭執輕輕揭過。
芽芽像只歡快蹦躂的小鹿,小嘴一刻不停。
姜淮序緊皺的眉頭漸展,眼神添了柔和,不時給我夾菜。我也配合著,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偶爾輕聲附和芽芽幾句。
一家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些平靜又美好的時光。
可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暗礁,隨時可能再次掀起驚濤駭浪。
7
周末,我店裡突髮狀況,有筆訂單需要我親自與客人接洽,只能讓姜淮序獨自帶芽芽去海洋館。
傍晚時分,芽芽回來了,一手牽著一個氣球,笑著奔我而來。
我張開雙臂迎接她,目光卻落在她變了花樣的辮子上,神色瞬間一變。
姜淮序根本不會梳頭,更別提編出這麼精緻的辮子了。
我不動聲色地解開芽芽的發繩。
姜淮序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靜靜地看著我們。
我瞥了他一眼,「我先帶芽芽去洗澡。」
浴室里,芽芽玩著小黃鴨,突然問我:「媽媽,小媽是什麼呀?」
腦袋「嗡」的一聲,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竄至頭頂。我強裝鎮定,「你怎麼會這麼問?」
「今天爸爸還帶我去聽一個阿姨唱歌,那個阿姨教我唱歌,還讓我不要叫她阿姨,叫小媽。」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婚,我必須儘快離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芽芽,她在亂講,沒有這回事,一會兒洗完澡你先去睡覺。」
給芽芽快速洗完澡,我把她送回兒童房。關上房門,我攔下正要離開的姜淮序,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姜淮序,你今天帶芽芽去見溫知夏了?」
「你和她想對我的孩子做什麼!芽芽才五歲,你見小情人,還要拉著孩子一起去嗎!」
姜淮序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質問,他愣了一下,隨後耐心解釋:「她以前的樂隊在那附近演出,她想走出陰影重新開始,就邀請了我去聽。我也問過芽芽想不想去,她同意了我才帶她去的。」
「啪!」
極為響亮的一聲,我用足了力氣,姜淮序的臉直接偏向一邊。他臉上被我的指甲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血一點點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