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山頭眾多,土匪多了去了。雖然兒子最早揭竿而起,但眼看事情不對就趕緊散了親信四處逃命去。」
「既有準備,怎麼會落到乞丐堆里?」
折蕤憤憤不平:「都怪唐晿!不管往哪兒跑,追兵都窮追不捨,幾次三番差點要我的小命!」
「那你還帶著他?」
換成我,我早就把人丟出去吸引追兵了,看不出折蕤是個情種樣兒。
「山下的瞎眼神運算元說他命格旺我,哪知道人弄回來硬是把我山頭折騰散架了。」折蕤眸色深沉,說起時五味雜陳,似是回想曾經在山頭的點點滴滴。
「總歸相逢一場,事成後我們就留他一個全屍吧。」
話雖這樣說,可我見他似有不舍,大方地表示可以留太子一命。誰讓他有主角光環,估計也弄不死他,不如就借花獻佛。
折蕤想了想,堅決地拒絕了:「思來想去,我覺得是老瞎子算錯了,旺我的明明是娘親。」
【男二這是人物覺醒了?】
【前面的,你不覺得這劇情就沒一處對?真懷疑我看的是盜版。】
【加一,我想看的是一群張嘴不會說話戀愛腦撕扯文,不是反派翻身當老大!】
……
這段時間,彈幕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它們似乎不太喜歡現在的故事走向,但我很喜歡!
【我決定棄了!】
【我也走,見不得反派虐主角。】
【我再看看,不捨得寶貝女鵝。】
我這才想起掃了許久地的阿琦,心裡突然產生個大膽的想法,既然我們這些被劃定為反派的弄不死她,那男女主能不能互相殘殺?
現在,只差給他們一個見面動手的機會了。
不難,我來安排!
9
我湊了個小宴,把人都集齊了,想著把這些心頭大患一併解決。
然而,不等我拋出引子,阿琦身上就掉下一塊玉佩,好巧不巧砸在唐晿手邊。
他看到玉佩的一瞬,臉色大變,紅了白,白了黑,五彩斑斕像個調色盤。他一把薅住阿琦,逼問這是她從哪裡得來的。
待弄清楚原委,發現阿琦也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後,唐晿就繃不住了,轉頭和皇兄表示他要報恩,要娶阿琦為妻!
阿琦霧蒙蒙的雙眼一一掃遍殿中之人,指著折蕤哽咽開口:「那他呢?殿下自己都要嫁人了,我又如何嫁你?」
唐晿雙手抱頭,痛苦萬分給出了他的兩全之策,他娶阿琦並不耽誤他嫁折蕤。我端著琉璃盞的手一頓,想不通世上豈會有這樣自戀的人,真覺得自己是個獨一無二人見人愛的寶貝。
但阿琦感動不已,兩人旁若無人地握著彼此的手,訴說著他們這些年陰差陽錯的彼此錯過。我的視線掃過眾人,竟發現真有聽眾為他們的「愛情」而惋惜。
要知道,從阿琦十歲起,我就想方設法撮合他們。用彈幕的話來說,就是我這個惡毒反派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只差沒按頭把兩人圍在床上。就算唐晿這個被救的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那阿琦這個施救的總應該記得她救了誰。
現在,給我整這齣兒?
要不是我一早知道,他倆的臉都要被扇腫了。
皇兄也很震驚,怒斥道:「住口!這丫頭冒名頂替害得你姑母表弟分離多年,你豈能娶她!」
「我不管,」唐晿振振有詞,「阿琦就算有種種不是,可她救過兒臣,難道兒臣的性命在父皇眼裡就不值一提嗎?」
皇兄默然,估計是不好當眾點頭,但不說話的態度已經可以明示了。偏偏唐晿眼瞎不是一兩次,又是一個看不見,興沖沖向阿琦保證以後不會有人敢欺負她。說著,還不忘怒瞪我一眼,向我示威。
好笑的是,就在剛剛他還在我跟前端茶送水,擺出一副小媳婦兒樣。怪不得彈幕說他會殺我,這樣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瘋子,做什麼都不奇怪。
坐在上首的折蕤輕咳幾聲,才把唐晿的魂兒叫回來。後知後覺對我討好一笑,拱手道:「姑母,阿琦雖不是您親生的,可她受的苦已經夠了,難道姑母真要趕盡殺絕嗎?」
「我若要呢?」
他沒想到我這樣說,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氣得臉紅脖子粗。阿琦扶著他,柔柔弱弱地看了我一眼,低聲為我找理由開脫,實則在給我捅刀子。
「皇兄,你也管管晿兒,什麼情啊愛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演什麼賣身葬父的戲碼呢。」我掩帕輕笑。
一個隨意的「賣身葬父」落在皇兄耳中無異於一道驚雷,直擊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經。只見他倏然變了臉色,手一抖將上好的佳釀打翻,濃香醇厚的酒氣順著衣襟彌散,和皇兄荷包里的香匯合成一把點燃他思緒的火。
搖搖晃晃的火燭映在他幽沉的眸色間,恍惚間重現父皇駕崩那一刻。我陪著皇兄站在龍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病弱老朽的君王,笑吟吟地告訴他,他最看重的幾個兒子迫不及待地逼宮要他死,不過,就在剛剛皇兄已經將那些亂臣賊子斬於馬下。
父皇目眥欲裂地看著我,奮力攥緊拳頭想開口叫我ƭŭ̀₃住嘴,可喉嚨里只發出幾聲悶啞的「嗬嗬」聲,沉重地讓我想起母妃最後踢翻的紫檀木雕花椅,一雙穿著月白色繡花鞋的腳在半空搖啊搖……
我坐在他床邊,伸出沾滿血跡的衣袖,指著一一告訴他這是他哪個寶貝兒子的血,一字一句幫他構建出兄弟相殘血肉模糊的畫面。我拉過皇兄的手,讓父皇摸摸他指尖上殘留著的溫度,那是幾位皇兄最後一點餘溫了。
「父皇,您該駕崩了。」我牽引著皇兄的手朝他臉上覆去。
父皇抽動著身子,迴光返照發出無力的詛咒,皇兄眉頭緊皺不等我用力,就捂死了父皇。他轉身像個孩子似地對我歡呼,說他終於做到了,終於為母妃報了仇,這天下終於是我們兄妹的了。
可轉頭他就以我安胎為由,逼我在府中靜養,將本應屬於我的榮光全都落到顧璟身上,用夫妻一體的陳詞濫調來說服我,不讓我和離,按著我的頭叫我做賢妻良母,皇室典範……
「父皇!」唐晿嘴巴張張合合為阿琦求情,可皇兄的視線始終落到他們緊握的手上,目光一凜,竟起身朝唐晿身上踹去。阿琦下意識推開呆愣住的唐晿,讓皇兄一腳落空,整個人都在慣性力的作用下朝前一撲,腦袋精準地落在阿琦打翻的酸枝木托盤稜角上,一剎那鮮血從發間湧出。
皇兄支棱著渾濁的雙眼,無力地用最後的餘光看向唐晿,呢喃著唐晿害死了他。
我撲倒在皇兄身上,火速杜絕他還要再說話的可能,唐晿也是嚇懵了,口不擇言說他和阿琦不是故意害皇兄的,四捨五入是把罪名認下。
太醫也不知道是腿瘸了還是不想活了,直到皇兄快斷氣才提著藥箱滾進來,哆哆嗦嗦摸上皇兄的脈象,額上的冷汗如雨珠般落下,磕磕絆絆道出皇兄失血過多,就是救回來也保不了多久壽數。
一旁的唐晿早就嚇傻了眼,聽太醫這樣說也不裝情聖要和阿琦同生共死了,反手把阿琦推出。
「都怪顧琦,要不是父皇就不會摔倒,姑母,你得為我做主!」
「表哥,我明明是怕陛下傷著你。」
「你住口!」
折蕤扶著我的手,低聲問我用不用勸勸,叫人把他倆分開。
我輕輕搖頭,示意讓他們盡情去鬧,最好統統丟了性命才好。折蕤不懂我不喜他們為什麼不一刀砍了,反這樣讓他們去胡鬧。
10
皇兄勉強保住一口氣,就是瘋病更勝從前了,躺在床上但凡有一口氣,他就指著殿中的紗幔說看見了父皇的鬼影。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裡有什麼鬼影,不過是風順著四菱鏤花窗的縫隙鑽進來。與其說見鬼,不如說是我在他日日喝著的藥和殿中燃著的龍涎香里加了點料。
這也不是多高明的手段,就是之前我和他用過的那招,不同的是,這次是讓人精神恍惚。
「父皇要來找我索命了, 阿言,他為什麼不找你?」皇兄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偏過頭用猩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我, 和瘋子沒什麼區別。
我半靠在椅背上, 手指從容地划過今日一早天牢里送來的消息。唐晿和阿琦在天牢里打得不可開交, 最後還是女主光環更勝一籌, 唐晿被枯草堆里的野老鼠咬了一口,高燒不退早就已經上路見他皇祖父了。
皇兄抽搐幾下,大概是因為唐晿人死環消的緣故, 瘋了許久的腦子終於開竅, 擠出一點理智。
「阿言, 是不是你做的?」
「顧琦一個罪人怎麼能混進宮中?」
「你竟然要害你親哥,你還有心嗎?」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好點頭默認, 又遲疑地搖頭。
親爹都能害,親哥又算什麼?
既然老天給我開了彈幕這個金手指,讓我能知曉未來, 我不用豈不是太可惜!
好哥哥, 你要怪就怪老天爺偏心, 千萬別怪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țù⁼ 人之常情而已。
「為什麼?我們是親兄妹啊!」
「皇兄真這麼覺得嗎?」我平靜地望著他, 隨意挑出一兩件他利用我的舊事就讓他無話可說。
許久, 他掙扎著辯解:「朕只是不得已。」
我瞭然點頭, 附和他的話:「如今,我也是不得已。」
「皇兄,你不死,皇位怎麼到我和折蕤手中?」
皇兄道:「一個半路來的孩子,你真以為他會和你一條心嗎?」
會吧?
反正,我押註失敗也不是一兩次, 無所謂了!
我深吸一口氣, 端來溫熱的湯藥,恭請皇兄駕崩。此時此刻, 正如彼時彼刻, 怎麼不算一場因果循環?
我抬頭想尋找彈幕,累得脖子都酸了,半空中也沒出現一字半句。這些人真是小性兒,不過是我想不按照預計地去死,他們一個個就都跑了, 一點兒耐心也無。
「娘親在看什麼?」
一眾人在裡頭給皇兄哭喪, 折蕤挪到我身邊遞上錦帕,擔心地看著我。
「好孩子, 你說娘親對你好不好?」
「自然是極好的,娘親把最好的都給了我。」
我點頭,輕聲提出一個請求。
折蕤一怔,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疑惑地懇求我再說一遍。
「娘親為了皇位忙前忙後小半輩子,你願不願意體恤娘親,讓娘親也嘗嘗做皇帝的滋味?」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