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勾唇角:「都說上陣父子兵,那親母女一塊幹活,地掃得也該比旁人好些。」
阿琦連聲求情,但陸燦燦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她既沒有和阿琦抱頭痛哭,也沒指著我咒罵,反而是不可置信地盯著阿琦,似乎從未認識她這個女兒。
「她怎麼會是我的女兒,她不是你生的嗎?」
「不可能,我的孩子早就死了,唐婠言你別想騙我!」
阿琦要湊過去叫娘,被陸燦燦一把推倒,兩人遂扭打一團。
顧璟這招瞞天過海可用得真好,連陸燦燦都騙過了。但那又怎麼樣,我和折蕤才是真正的受害人,她們雖母女不得相認,但榮華富貴是一點沒少。
「別打了,留點力氣幹活!」
6
顧璟下葬那日,一道驚雷準確無誤劈開棺槨,屍骨無存。
京中有關顧璟的各種流言喧囂塵上,其中最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把嫡長子和私生女掉包的說法。總有幾個膽大的拿著流言找我這個當事人驗證,每每這時我就用加了小料的帕子往眼下一按,淚就自動流出。
並非是我不捨得抹黑顧璟的身後名,而是皇兄不願意這樁醜聞公之於世,他覺得會損了父皇的聲譽,引來父皇新一輪的報復。
我呸!
生孩子的不是他,孩子被丟的也不是他,憑什麼他小嘴一扒拉就把我們母子的苦難抹平?
還報復,父皇活著的時候都能被我們暗算,以至於活活氣死,更別提現在他棺槨里骨頭都爛乾淨了,死得不能再死!
轉頭我就把這樁難題丟給太子,誠如彈幕所說,那小子是個為白月光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飴的性子,為給折蕤驗明正身,他分分鐘抖落出顧璟一堆黑料。
皇兄氣急要拿他問罪,他就在早朝時堂而皇之道出自己要娶折蕤為太子妃的話。這下,也沒人關心顧璟的私德,集體吃太子為愛自爆的大瓜。
眾人在瓜地里上下亂竄時,太子跑上門眼巴巴求我點頭應下婚事,信誓旦旦從懷裡掏出一個乾巴枯黃的野草圈兒,說這是他和折蕤的定情信物。
我手一揚,那草圈兒就輕飄飄落了地。
「好侄兒,你也不必掏出這麼個破玩意兒來哄騙我,折蕤從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但斷斷不至於沒見識到為個破草圈兒許了你。」
如今的世道,連家裡揭不開鍋賣兒賣女的都不至於往頭上插稻草,更何況折蕤從前是在土匪堆里混大的,再窩囊也不至於半點好東西沒見過。
聽了我這話剛要進門的折蕤腳步一頓,尷尬地接話:「娘親,這是我送他的。」
「咳咳,但話又說回來,」我掃了一眼正低頭拂去草圈兒上浮灰的太子:「心意是不分貴賤,可你是太子,我兒堂堂男子嫁過去總是矮了一頭。」
太子的腦子比我想得還要簡單,立刻就有了對策。
「孤可以把太子之位讓給表弟,反正我們又生不出孩子,誰做太子都一樣!」
【戀愛腦實錘!】
【太子才不是戀愛腦,他是救命腦,誰救了他的命他就愛得要生要死,不講道理。】
我深以為然,淺笑頷首,心裡給這條彈幕暗戳戳點了個贊,哪知道這淡淡一笑又被它們捕捉,刷出了其他隱藏事件。
【長公主也別得意太早,等太子知道你那冒牌女兒也救過他,肯定把你們母子往死里搞!】
【男二頂上白月光的戲份,等撕破臉後,太子不會也喪心病狂把人扔進青樓吧?】
【那肯定不能,要扔也往南風館扔!】
很好!
大侄子你還是洗乾淨脖子等死吧!
我故作為難:「皇兄不可能讓你這樣任性,你若堅決要娶,只怕你的太子之位也保不准。」
折蕤更是神來一筆,似有心又似無意地提醒:「娘親說得在理,舅舅又不像娘親只有我一個兒子,能任你胡來。」
說著不經意露出自己手上那個破草圈兒,太子眼睛亮得像見了骨頭的狗,眨都不眨,只一味傻點頭,一再保證他知道怎麼做,折蕤就等著做太子吧。
太子屁顛屁顛走了,我生怕他沒明白我的意思,特意在他回宮的路上排了一出長子為霸占家產毒死一眾弟弟,逼親爹低頭的戲碼唱給他聽。
眼線來報,說太子看得眼睛都直了,脫口而出自己平生從未見過這樣狠心的人,接著就調轉馬頭,去了城中藥鋪。
我脫口而出自己的猜測:「去買毒藥了?」
7
彈幕總愛強調主角光環,我一直以為這玩意兒只有阿琦有,沒想到太子這個男主也不逞多讓。
他雖沒直接在藥鋪買砒霜,但還是在宮裡就乾了票大的。
他趁著皇兄考核皇子功課時,在茶水裡摻砒霜,喝倒一大片。最讓人稱絕的是,他以身為餌,率先喝了一大口。聽在場的宮人複述,太子一口血直接噴出,連房樑上都有飛濺的血沫子。
皇兄看著兒子們噼里啪啦吐血倒地,差點也把自己嚇死。第一時間不是傳太醫,而是召我入宮說有人要害他。
我就這樣陪著他殿內坐著,聽著太醫一會兒出來一個稟報哪個皇子薨了。起初,皇兄還真情實感地嚎啕大哭,哭過四五個後,人就麻了,嘴裡甚至都開始嘀嘀咕咕說什麼鬼神報應。
「皇兄是天子,是老天爺的親兒子,任憑誰遭了報應也不會是你啊!」
皇兄搖頭,赤紅著雙眼看我:「阿言,你說是不是父皇他」
我趕忙捂住他的嘴,讓殿中伺候的宮人都退下。這話可不禁說,雖說父皇已經死了有些年頭,但弒君殺父的罪名一旦走漏了風聲,都不用那些滿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文臣出手,光是宗室就能把我們活撕了。
「皇兄慎言!」
父皇明明是自己受不住打擊,一口氣沒喘上來駕崩的,關我們什麼事?
皇兄打了個冷顫:「阿言,你忘了父皇駕崩前對我們下的詛咒嗎?」
「你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奸人所害,現在又輪到我的了。」
「一定是父皇,他在下頭修成惡鬼,來找我們了。」
我冷笑:「什麼神神鬼鬼,要真有惡鬼一說,父皇剛斷氣的時候就會被撕成沫子。」
「皇兄放心,母妃會保佑我們的。」
聽到母妃,皇兄才勉強不抖了,只是沒好上半盞茶的時間,又一個兒子沒救回來的消息就激得皇兄兩眼一白,徹底倒了下去。
宮人們急匆匆把皇兄送入正殿,我招呼來陳太醫,問他太子如何,可還救得回來。
陳太醫摸著他又濃又密的鬍鬚道:「太子殿下的脈象雖看著兇險,但殿下得上天庇佑,又有龍氣護……」
「我知道了,你去吧。」
剛得知消息時,我就揣測皇子集體中毒大概和太子有關。入宮後,眼看著後頭喝下的一個個斷氣,就太子還苟延殘喘,我就知道是這小子自己下的手。
果然主角身上都帶著奇奇怪怪的光環,枉費我上好的砒霜,白白送進了阿琦肚子裡。心疼好東西白白糟蹋之餘,我又煩惱他們如此命硬,礙了我往上爬的路。
罷!罷!罷!
走一步看一步,我先藉機攪亂這池水再說,反正死這麼多人也封不住口。
暮色四合,皇兄才悠悠轉醒,皇后第一個就撲上前垂淚哭訴。中毒皇子九人,現已死了七個,除了太子這個真兇,最後一個幸運兒就是今年剛啟蒙的十皇子。小孩子嗜甜,對茶水不感興趣,為了合群才跟著一眾皇兄身後裝模作樣抿了一口。
相比兒子沒了一大半,皇兄更害怕是父皇來索命,不顧皇后等人的顧慮直接把眾人轟出殿外,只與我這個「同夥」透露心聲。
我的目光從重重疊疊明黃色的床幔落到皇兄焦躁的面容上,裝作亂了心神,一時口不擇言吐出一句「真心話」。
「依皇兄所說,莫不是父皇真見不得你好,不願我們唐氏一脈的江山落在你子孫後人身上,才如此趕盡殺絕?」
「阿言,你快給皇兄想個辦法!」
在他的催促下,我遲疑地開口道出轉移視線的法子。
「只是,這人選需好好甄選,萬一被父皇察覺,說不定就變本加厲了。」
皇兄打量著我,眼神一亮,開口就要拿折蕤替他擋災,連找補的話都是現成的。我與他是共犯,那最能拉仇恨的就只有我的孩子,多合理啊!
皇兄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勸我道:「阿言放心,你是朕的妹妹,朕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日後他們會像孝敬朕一樣孝敬你。」
「折蕤雖是你所生,但找回來才多久,難道他一條命就比得過和你相伴多年的親哥哥,還要你看著長大的一群侄兒嗎?」
「孰輕孰重,妹妹要思量好!」
我不由Ṫŭ̀ₖ垂眸,目光落在他緊緊攥著我的手上,事情雖朝著我預期的方向發展,但他這話聽起來真叫人心寒。
8
迷信的人都惜命,皇兄為保護自己的小命,光速就把事情辦好了。
可憐的大侄兒餘毒未清就莫名其妙丟了太子之位,又接過了皇兄扔來的太子妃之位。大意就是,雖然你太子做得不像話,但你到底是朕親自教導了多年的孩子,太子妃之位綽綽有餘!
聽說太子聽到後,情難自已地喜極而泣,硬是拖著虛弱的身子下床謝恩。消息傳到宮外,人人都覺得這父子倆腦子壞掉了,平白讓我撿個大漏。
當然,也有幾個死心眼不服地跑去皇兄面前鬧,說什麼就算你兒子死絕了,皇位也不能傳給外人……
有一個算一個,能殺則殺,不能殺就逐出族譜丟去守皇陵,不到一月的光景,京中就被自上而下梳洗乾淨。我和折蕤順勢在朝堂上安插進我們的人手,我那些舊部不足為道,反是折蕤一個土匪窩裡竟也人才濟濟,讓我著實困惑朝廷派去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凈是一堆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