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尚早,咱們再來一次。」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哆哆嗦嗦穿衣服時,卻發現那件鴛鴦織錦的肚兜不見了。
13
趙澈登基七載,後宮只有三妃二嬪,和兩名貴人。
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
大臣們急得火燒火燎,每天在大殿上逼趙澈選秀。
趙澈沉迷於南山行宮的建造,便把選秀的事全推給了我。
這一批的秀女總共五十人,我挑挑揀揀選了五個。
與趙澈討論該如何冊封時,大公主長寧爬上我的膝頭。
「母后,宮裡又要來新娘娘了嗎?」
「是呀,有新娘娘陪長寧玩,你開不開心?」
長寧皺著那張與她去世的母妃長得極像的小臉,十分糾結地想了一會兒。
「長寧想要妹妹,母后和父皇能給長寧生個妹妹嗎?」
我一陣心虛,捂住長寧的嘴:「莫要胡說。」
我與趙澈夫妻情分已盡,哪裡還會再有孩子呢。
14
半個月後,京城大雨。
那是我有生以來經歷過最大的雨。
黑雲壓城,傍晚時分,不見天光,暴雨如注。
荷花池裡的錦鯉青蛙都被衝到了岸上。
也就是在那個大雨傾盆的雨夜,趙澈帶人闖人我宮中,將鳳儀宮的宮人全部斬殺。
那些人都是攝政王的人。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步步朝我走近,閃電照亮他血紅的眸。
他在笑:「皇后,告訴你個好消息。」
「霍延死了。」
轟隆!
一聲滾雷,似乎要將鳳儀宮的房頂劈裂。
「哈哈哈,他終於死了。」
「朕再也不用受他鉗制,朕終於可以做真正的皇帝。」
我披著寢衣,跪坐在床上,看著血滴從劍身滑落。
心裡只在擔心一件事。
霍延死了我不在乎,可是我阿兄呢?
趙澈的目光落在我玲瓏的身軀上,漸漸變得不太對勁。
他忽然扔了劍,朝我走來。
我驚慌地跳下床,想要逃跑,被他一把拽回來,扔到床上。
我拚命反抗,今日趙澈的力氣格外大。
他撕碎我的衣服怒罵我。「賤人,為什麼要反抗?」
「你本就是朕的女人,裝什麼貞潔烈女?」
……
那一夜,好像格外漫長。
皇宮死了很多人。
那些人都是霍延安插在皇宮裡的人,趙澈將他們連根拔起。
修建南山行宮不過是個幌子,趙澈在那裡偷偷養了一支軍隊。
而在北境,趙澈以主動貢獻十座城池為代價,勾結北狄人,裡應外合,將霍延騙去北境。
是我一直低估了趙澈。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
更何況,他是一個皇帝。
15
真正的宮變,發生在兩個月後的凌晨。
本來應該已經死在戰場的攝政王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帶著兩萬精銳直接殺進了皇城。
這一次,他沒有手軟,破開宮門。
趙澈眼見大勢已去,狗急跳牆,帶著我從密道里逃跑。
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還抓了沈淑然。
卻在密道的出口處,被霍延的兵圍住。
趙澈將刀架在我和沈淑然脖子上,他已經瘋了。
「霍延,我們玩個遊戲吧,這兩個女人你選一個,另一個陪我去死,你選誰?」
攝政王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人群中,幽黑的目光,在我和沈淑然之間徘徊。
其實這根本沒什麼好選的。
我和沈淑然,都不是攝政王的愛人。
一個姘頭,一個替身。
當然沈淑然還是比我有優勢的,她是攝政王兩個孩子的生母。
怎麼選,其實很明白了。
可是趙澈顯然不想讓這件事這麼簡單結束。
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臨死前,也要讓霍延不痛快。
他講出了一個秘密。
「當年真正在路邊草叢救你的人,是謝嬌嬌。」
「你找到的那個傅瑤,只是個偷了別人玉佩的小偷。」
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
記憶中的少年與眼前霍延的模樣逐漸重合在一起。
我想起來了。
那日我在攝政王府醒來,一眼便認出了攝政王是當初路邊草叢裡的那個少年。
可是他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後來,我就把他是當初那個少年的事忘了。
因為忘了,就不會那麼痛。
我來不及看攝政王的表情,只覺得一切都荒唐地可笑。
我救的人,最終因為「我」,而殺了我全家。
而趙澈,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
我抬眼看向霍延。
他那隻握住韁繩的手已經青筋暴起。
明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你說什麼?」
「我說,霍延你這個蠢貨被人耍了,你找錯了人,傅瑤的死也是她咎由自取,她想傍上謝府的高枝給謝闖下藥,結果丟了性命。」
「你這個蠢貨,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屠了謝氏滿門,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見霍延面無表情,趙澈繼續道:「你不相信麼?當初派去的刺客是朕的人,他們親眼看見你被謝家的小姐救了。」
他有些不耐煩了:「別廢話,快選一個。」
霍延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沉黑的眸子在顫抖。
「是真的嗎?」
「當年我去荊州查私鹽一案,中了埋伏,差點死在路邊草叢裡,真的是你救了我?」
生性多疑的攝政王,此時還是不敢完全相信趙澈說的話。
「假的,他騙你的,霍延,你在猶豫什麼,難道你想讓你的孩子失去母親嗎?」
這個事實我也接受不了,我沖霍延大喊。
「閉嘴,你這個賤人。」
我被趙澈扇了一巴掌,霍延的眸子顫了顫。
沈淑然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處境不妙,開始大聲求救:「夫君,救我,我不想死。」
「我們的孩子才半歲,不能沒有娘親啊!」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天快要亮了,已經有數千名甲軍將這裡重重圍住,
攝政王的手,無助地舉起又放下,下頜抿成一條筆直的線。
攝政王糾結了許久。
他大概是相信了。
或許,他在後悔。
我也在後悔。
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救他。
我確實對他心動過。
可比起後來的家破人亡之痛,年少時那點心動真的算不了什麼。
知道了是他又如何?
他依然是我的仇人。
甚至,更恨他。
最終,他選擇了沈淑然。
沒有意外,也沒有難過,甚至有種解脫的快感。
可我們都忘了,趙澈是個瘋子。
他恨霍延,怎麼可能真的給他選擇的機會。
在放手沈淑然的那一刻,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手腕翻轉,刀尖直直插入沈淑然的胸口。
於此同時,一支不知從何處射出的利箭,直插趙澈眉心。
16
江山顛覆,必然要以前朝皇族的血為代價。
我求霍延放過長寧。
她那么小,那麼乖,還叫了我五年母后。
「趙澈的孩子,必須死。」
我發瘋撲到霍延腳下。
「霍延,你把我也殺了吧,求求你,殺了我吧。」
他卻蹲下身來,溫柔地將我摟進懷裡,輕吻我:「嬌嬌,我只有你了。」
那天,我抱著長寧的屍體,耳邊是霍延的呢喃,看著穿著鐵甲的士兵不斷從未面前走過。
他們的刀都出了鞘,身上滿是濃重的血腥味。
一個月後,霍延登基,建立新朝。
我依舊住在鳳儀宮,只是身旁的宮人都換了一波。
霍延拿著當初送我的那塊玉佩,小心翼翼繫到我腰間。
「她當初拿著這玉佩,我便以為是你,是我認錯了人,對不起,嬌嬌。」
「這些年,是我混帳,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謝家。」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要不說話行不行?」
從霍延的話里,我知道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霍延留下玉佩離開後,回到攝政王府,第二天就接到了邊關告急的消息。
他的眼睛還未完全恢復,便去了戰場。
一去,就是三年。
凱旋的那天,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遠遠看見一個賣豆花的姑娘,他認出了那塊玉佩。
他立即派人去追那姑娘,可惜那天街上的人實在太多了,下屬沒有追上。
又過了幾天,他終於找到了那姑娘的蹤跡時,得到的卻是她的死訊。
得知是謝府的大公子害了她,他便展開了瘋狂地報復。
我不想聽他說話,胃裡面翻江倒海,沒忍住,吐了霍延一身。
太醫被急詔進宮,診脈,是喜脈。
看到霍延的臉黑的像鍋底,我第一次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
我覺著很有意思,試著跟霍延談條件。
「霍延,如果我告訴你,留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原諒你之前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會同意嗎?」
我本就不抱希望。
只是很好奇,他所謂的深情,到底能到哪一步?
「趙澈的種,一個都不能留。」
果然。
我端起碗,一飲而盡。
避子湯苦澀,腹部墜痛的感覺再次襲來,與上次一樣,我疼得在床上打滾。
不同的是,這次,霍延握著我的手,跪在床邊。
「對不起,對不起…」
孩子沒了後,我整夜整夜的哭,倒不是捨不得我同趙澈的孩子。
只是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好失敗。
曾經,我是謝家的小女兒時,一心只想嫁一個好夫婿,然後快快樂樂地生活一輩子。
進了宮,我也努力做一個好皇后。
後來,家破人亡,被凌辱,我只想死。
卻連死,都做不到。
從那天起,霍延在我面前卑微地像條狗。
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沒有我的允許,他連我的一片衣角都不敢碰。
唯有一件事,他總是不讓我如願。
「既然知道了真相,總該放過我阿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