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雀的復仇完整後續

他甩掉劍身上血，提劍抵在我喉間，挑起我的臉。

語氣慵懶，暗含威脅：「門口那個大夫，是你的什麼人？」

我粲然一笑：「同居一室，日夜抵足而眠，你說他是我什麼人？」

蕭澤業暴怒：「沉魚，你敢！」

「我怎麼不敢，我清清白白乾乾凈凈，我為什麼不敢？」

蕭澤業心戀趙慕，從來沒有碰過我。

大婚那日，他拋下我去了書房。

那一日，書房內只有趙慕隨侍身側。

那一晚，房內叫了幾次水。

他和趙慕難道就清白了嗎？

我攥緊拳頭，憤恨地望著蕭澤業。

蕭澤業深吸一口，緩和了聲音：「我知道，是他引誘的你，不是你的錯。」

眼前的蕭澤業讓我覺得陌生。

他竟然說是謝追引誘的我，不是我的錯。

他想要原諒我？

我仔細端詳著蕭澤業的神色，忽然笑了。

「蕭澤業，你別告訴我，你喜歡我了？」

我殘忍道：「可我不喜歡你了啊。」

14

蕭澤業臉色一白，死死地攥起我的手。

「你說什麼？你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那個大夫！」

不顧我掙扎，蕭澤業將我拽到院中。

「放開我！」

雷聲轟鳴，瓢潑大雨。

我竭力甩開蕭澤業的手。

卻被眼前駭得說不出話。

「謝追，謝追，謝追！」

我連滾帶爬撲到謝追身邊。

雨水濺落在帶上，帶出一圈一圈血色漣漪。

謝追倒在地上，臉色慘敗，眸子緊緊地闔上。

猩紅的血不斷地從他脖子裡湧出。

像是怎麼也流不盡。

他的脖子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我的玉還沒送給謝追。

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謝追。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謝追。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蕭澤業！

蕭澤業偏頭露出一個笑：「阿魚，他已經死了。」

「你不是最愛我的嗎？沒關係，他死了，你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撕心裂肺。

我以為我可以擺脫一切。

沒有將軍府，蕭澤業如同無牙老虎。

可是，是我小看他了。

逐鹿之人，又怎麼會被我輕易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蹲下身子，漫不經心地撩起我的一縷頭髮，又替我擦去臉邊的雨水。

聲音柔和，於我而言，卻如同索命鬼魂。

「好阿魚，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回來了？」

「可你不是最愛我的嗎？為什麼這次不乖乖自己回來呢？」

雷聲再次在耳邊炸響。

我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笑笑站在雨幕中，拚命搖晃著倒在地上的人。

那裡還躺著一個血流不止的婦人。

「娘親！」

15

「娘親！」

「笑笑！」

「謝追！」

我冷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

有人伸手碰了碰我的額頭，憐惜道：「阿魚，你可算是醒了。」

他端來一碗藥，舀起一勺藥，吹了吹，遞到我嘴邊。

「阿魚，先喝藥，養好身體要緊。」

被蕭澤業抓回來後，我日日被夢魘糾纏，總是不得安睡。

謝追死了，笑笑娘死了，笑笑不知下落。

罪魁禍首就是眼前人。

蕭澤業目光誠摯地看著我，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

很久以前，我日復一日地追逐在他身後，渴求他看我一眼的時候，他的眼中沒有我，只有權勢和伺候在他身邊的趙慕。

那時候我是怎麼想的？

我可是將軍府的大小姐，父兄視我如珍寶，皇孫貴族都要禮讓我三分。

他蕭澤業憑什麼不愛我？

但他就是不愛我。

後來，我引以為豪的一切都沒有了。

我是真的死心了。

我是真的悔了。

上天憐惜，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可為什麼蕭澤業也能重來！

我抬手，拍開蕭澤業手中的藥碗。

滿室死寂。

只余藥碗破裂碎開的清脆聲。

「阿魚......」

「啪——」

蕭澤業偏過頭，鮮紅的巴掌印在臉側。

「你真是令人作嘔！」

蕭澤業摸了一把嘴角，看了我好一會兒。

「阿魚，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咬了鉤，就是痛一輩子的事情。」

他活像一個被我辜負的可憐兒郎。

究竟誰更可憐？

無論是前世愛他至死，還是今生對他無愛，我都逃不過他給我帶來的痛苦。

我不服。

16

我懨懨地倚在榻上，手執一卷書，心思卻全然不在書上。

蕭澤業將我囚在府中，我歸府至今，連父兄一面都不曾見到。

他既然能追查到我所在的位置，想必崔老也出事了。

心中千般怨憎，卻只能作為籠中雀，被囚在這一方四角天地。

「讓開，我倒要看看住在這裡面的女人是誰！」

「趙姑娘，這......王爺說不能讓閒人進去的。」

清脆的巴掌聲。

一番爭執吵鬧，趙慕施施然地闖了進來。

她面色不善地盯著我的臉：「你是誰！」

同時，那股聲音又出現了。

「經檢測，此人與女主沉魚無法匹配。」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趙慕臉色微微緩和。

我放下書，嘴角微垂，面容有些苦澀：「姑娘又是誰？我被歹人擄掠至此，可憐我的夫君也......」

蕭澤業將我關在這院子裡，我的身份被瞞得密不透風。

府中的下人只是知道，他們的王爺金屋藏嬌，對院子裡這位來頭神秘的夫人憐惜得緊呢。

趙慕怎麼能不生氣？

她千辛萬苦弄死了王妃，折了一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丫鬟和不少的前朝殘餘兵力，還因為綁架王妃一事和蕭澤業冷戰數日。

可蕭澤業帶回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這個女人不僅有丈夫，還和死去的宣王妃長得一模一樣。

這對趙慕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下令：「抓住她。」

一群侍衛湧上前來，齊齊摁住我的手腳，我被迫跪倒在地上，仰頭望著趙慕。

其實，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這樣看著她了。

前世被囚在冷宮的日子，趙慕總是會來。

她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迫使我跪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折磨我，羞辱我。

身為皇帝的蕭澤業，有時候會來。

然後，他們兩人會在我面前打情罵俏。

好一對神仙眷侶。

好一對姦夫淫婦！

趙慕輕輕地挑起我的臉，鮮紅的指甲扣住我的下巴：「你有一副好相貌，但不該是你的東西，就不要妄想著染指。」

她對蕭澤業，志在必得。

我低聲道：「姑娘，是那歹人擄掠我啊。」

「你若是是非不分，日後......」

日後，我必當加倍償還！

趙慕抬手想要賞我一巴掌，卻被來人攔下，一把推開。

蕭澤業將我扶起，心疼地看著我。

轉身怒喝：「趙慕，你不要忘了，這裡是端王府！」

趙慕悽然一笑：「蕭澤業，你變心了！」

「你喜歡上我們的姜大小姐了是不是？」

「但是她已經死了！你找來一個跟她十足像的女人又有什麼用？當初我綁她出城的時候，你不是也默許了嗎？到如今，你裝什麼深情呢？」

17

蕭澤業和趙慕鬧翻了。

但是不夠徹底。

他們兩人同乘一條船。

蕭澤業貪圖趙慕手上殘餘的前朝勢力，趙慕想要躲在蕭澤業的羽翼下保命。

他們互相忌憚，卻又維持著詭異的平衡。、

可真是狼狽為奸。

更奇怪的，還是趙慕身上詭異的聲音。

它總是會在最恰當的時候給趙慕提供幫助。

它很迫切地希望蕭澤業完完全全愛上趙慕。

它似乎並不知道，我們二人都重活了一世。

而蕭澤業對趙慕不為所動。

「在想什麼？」蕭澤業拿起木梳，為我挽著長發。

微涼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手上，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親吻。

我攥緊了手，卻沒有推開他。

近些日子，蕭澤業待我越來越好了。

奇珍異寶，綾羅綢緞，連一個女人最渴求的愛也給了我。

我對他的態度終於軟和了很多。

「阿魚，你終於回到我的身邊了。」他放下梳子，從身後抱住我。

泛黃的銅鏡里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如膠似漆。

可是，各懷二心。

蕭澤業緩緩說：「我真的沒有你。失去你之後，我真的好痛好痛。我錯了，我不該忌憚姜家，不該猜忌你，更不該......」

我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問：「那趙慕呢？」

蕭澤業身體微僵，急忙解釋：「我一點都不喜歡她。我......我們只是各取所需。」

好一個各取所需。

不過，我和你，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我吩咐伺候在一側的侍女紅袖。

這是蕭澤業派給我的人，可以時時刻刻看著我。

「今日不想吃綠豆糕了，去薛記鋪子給我買些紅豆糕吧。」

18

蕭澤業心情很好，破天荒竟然願意帶我出去。

我們到了一家薛記鋪子。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伯開的點心鋪子。

我很喜歡他家的點心，每隔幾日都會遣紅袖去買。

角落裡的鳥籠，忽然飛進一隻黃雀。

我拿起一隻小木棍，戳了戳鳥籠。

「可算是捨得回來了？」

黃雀嘰嘰喳喳。

在謝追家裡的時候，它也喜歡出去抓蟲子吃，但總是會回來的。

但在這偌大的王府里，它不經常回來。

我沒想過要困住它。

自己都已經失去的東西，又怎麼好再讓別人也經受一遍。

我不禁摸上手腕帶著的玉鐲。

謝追，可以的。

以謝夫人的名義是可以的。

19

院外烏雲滾滾，時不時伴著沉悶的雷鳴聲。

燭台上的紙燃成灰燼，被狂風吹散。

桌上還放著未吃完的紅豆糕。

手指輕扣著桌子。

要變天了。

這天，蕭澤業回來了。

他掩飾不住欣喜：「阿魚，老皇帝出事了。」

下一瞬，他面色陰沉：「可是他還是像上一世一樣，只想傳位給三哥。同樣是他兒子，我為什麼不能？」

蕭澤業出身不好。

他的母親是皇后的婢女。

這個婢女趁著皇后有身孕之際，爬了聖上的床。

帝後自小青梅竹馬，恩愛多年，終是因此傷了情誼。

後來，皇后鬱鬱而終。

那個婢女也死在一場風寒中，只留下蕭澤業一人在宮中討生活。

蕭澤業緊緊地握住我的手：「阿魚，我知道你手中有一塊鯉魚玉玦，可以號令三支軍隊。」

「你幫我吧。」

我端詳著蕭澤業的臉，推開他的手。

他微微愣住。

我隨即從懷中摸出那塊玉，笑道：「我怎麼會不幫你，我把玉交給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蕭澤業接過玉。

這一刻，帝王的寶座於他而言，仿佛觸手可及。

有我的助力和趙慕的幫助，他能再次獵到鹿了。

有我的軍隊，他也有力量和趙慕抗衡，再不用擔心趙慕的要挾。

他會是勝者。

蕭澤業，我把玉交給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地去死。

20

叛亂開始了。

夜幕降臨，京城內燈火通明。

鐵騎經過發出的轟鳴聲，攪得人心惶惶。

蕭澤業緊緊地抱住我：「阿魚，這次，你會是我的皇后。」

他留下一小隊侍衛護住我的院子，轉身急急離去。

我的目光飄向鳥籠里的黃雀。

樊籠已開，它也自由了。

我將黃雀拋向天穹，它振翅一飛，消失在夜空中。

門外廝殺聲震天。

我打開院門時，原本守在外面的侍衛盡數倒在地上。

血流成河。

一人藍衣長發，眉目俊朗：「姜大小姐，好久不見，請。」

我展顏：「三皇子，好久不見。」

前世今生，這位三皇子都以「賢」著稱大周。

不然，上一世，他也不至於敗在蕭澤業手下。

僅憑一道假的聖旨，便叫他自裁謝罪。

他彎了彎唇：「給你送了一份見面禮。」

三皇子拍拍手，身後的一名侍衛押了一個女子上來。

鬢髮散亂，卻低著頭。

是趙慕。

趙慕素來高傲，此刻卻像一隻落敗的天鵝。

我輕笑一聲：「對於三皇子您來說，這也是一份大禮。」

看見我的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爍著熊熊怒火。

失去蕭澤業的愛，她像是一尾失去活水的魚。

整個人都呈現出慘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