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賦,驚艷了他,成了放不下的執念。
可不知為何,他看向了第十一排最靠邊的位置。
那是林晗韻每次來的位置,毫不起眼。
他想起第一次商演。
在一個快倒閉的小酒吧。
有客人鬧起來,她平日裡那麼安靜一個人,砸碎了酒瓶,惡狠狠地盯著那人,硬生生把人嚇走了。
他想起第一次演唱會。
她那么小個人,搬著應援物資箱子,累極了,坐在陰影里聽他唱歌。
明明聽不見,還笑得那麼開心。
那之後,他寫出了成名曲《多希望你聽見》。
他忽然可惜,此時此刻,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里,少了她的。
中場休息,他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許逸。
「她醒了嗎?告訴她,等我今晚回來……
「等我,我可以為她唱一晚上的歌,她從前最想聽。」
休息室門被撞開。
「阿樾,提前慶祝下~」
林菡雨舉著紅酒,滿臉笑意地進來。
裴樾掛斷電話,頭一回從另一個眼光審視她。
「你知不知道,喝酒傷嗓子。」
林菡雨笑容僵住。
裴樾直直地盯著她:
「我聽了晗韻抄你的那首歌,那個風格,很像她。」
林菡雨眼紅了,「你懷疑我?」
沉默片刻,裴樾還是心軟了,把她抱在懷裡,給她哼起了歌。
「這是什麼歌,從沒聽你唱過。」
裴樾忽然渾身僵住。
這是她在音樂教室里唱過的歌。
電光火石間,他意識到了什麼。
突然慌得可怕,打了視頻電話給許逸,逼著他開攝像頭。
「許逸,我說過的,她要是離開了,你也捲舖蓋滾蛋!」
看到空蕩蕩的床鋪,裴樾跌坐到沙發上,嘴唇顫抖。
林涵雨湊過來攬住他的手臂:「讓她走唄,她存心想毀了演唱會呢!」
裴樾推開了她,失神地跑出去。
不行,林晗韻不能走,不能在他剛發現真相時,就這麼一走了之!
她還沒聽過他的演唱會。
還沒聽他說過我愛你。
14.
我離開時,扔了電話卡,拉黑了裴樾所有聯繫方式。
一落地,就給許逸轉帳 100 萬。
如果不是他,我恐怕還困在裴樾的囚籠里。
……
在國外治療的日子過得飛快。
同一時間,林菡雨被裴樾捧著,頻出專輯,拿獎拿到手軟。
只是不知為何,兩人遲遲沒有結婚。
而裴樾開啟了一輪全球巡演,名聲愈躁。
至於我,拼了命地趕療程,一年之內,聽說達到正常水平,甚至加入樂隊。
周圍人說我是個瘋子,發著高燒還要練歌。
沒人我知道,我有多想要爬到高處。
好在,孤獨的旅程上,我遇到了一些值得相擁的人。
……
「姐姐,別練了,離演出還有一周。」
合租的鼓手從浴室走出來。
紀衍,比裴樾還野,眉眼和裴樾三分像,可性子卻溫柔。
我眼神從他袒露的腹肌上掃過。
「今晚不行。」
一片陰影遮住了光。
紀衍拿著我手按住腹肌往下,唇瓣貼到耳邊,像個狐狸精:
「姐姐,別彈吉他了,你彈彈它……求你……」
我咽了咽唾液,剛想張口,門被敲響。
紀衍重新裹上浴巾,低低地咒罵了聲。
我忍不住笑出聲,被他回身,惡狠狠地啜了兩口臉頰。
「我找林晗韻。」
我把吉他放到架子上的手一頓,猛地回頭。
裴樾披著黑大衣,像雕塑一樣站在門口,直直地盯著我。
一年不見,他瘦了很多,眼底一片烏青。
「你特麼誰啊,找我老婆幹嘛?」
紀衍擋住了他的視線。
裴樾輕嗤了一聲:
「我是她在一起七年的男朋友,你算什麼?
「我調查了,你們連關係都沒有確認。」
紀衍把門猛地一關,微挑的丹鳳眼紅了。
那晚,紀衍的服務意識到了一流水平,就為了個掙個「名分」。
醋精摩挲著我肚臍的凸起,暴露了劣根性,偏執地問:
「姐姐,我是不是第一個到這兒的?」
第二天出門時,門口的地上,滿是煙頭。
15.
和裴樾的見面,約在了一個清吧。
他摘下墨鏡,眼裡全是血絲。
像是一夜沒睡,嗓子也啞了:
「昨晚叫那麼大聲,就是為了氣我?林晗韻,你做到了,我他媽在門外氣得發瘋!」
我平靜地觀察著他的神情,淡淡開口:
「別想多了,單純因為他技術比你好。」
裴樾眼裡疼了一下:
「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這次來澳洲開演唱會,聽人提到你在酒吧的演出,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我愛的根本不是林菡雨,是你,也只有你。
「相識十年,在一起七年,你怎麼就捨得這麼一走了之,還找這種骯髒的肉體關係?!」
我抿了口酒,下了判斷。
裴樾是個傻杯,徹徹底底的傻杯。
我籌措著語言,別開視線,注意到左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笑了,笑得勉強:
「我不信,愛我怎麼會捧著林菡雨,你明知道我有多恨她。」
察覺到我話里的舊情,裴樾渾身松下來,無所謂開口:
「我不愛她,如果不是她長得像你,我怎麼會留她在身邊。
「我可以讓她身敗名裂,如果你想要,我甚至可以把她送進監獄。」
「啪嗒——」
偷聽的林菡雨杯子碎了一地,她走過來,杏眼流著淚:
「裴樾,你在開玩笑對不對,你說愛我的。」
裴樾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十指緊扣,對她冷冷道:
「我以為你懂自己的身份,只不過是跟晗韻有著三分像的替身。」
說著說著他眉眼兇狠起來:
「如果不是你矇騙,我怎麼會過了這麼多年才知道,真正愛的人從來都只有晗韻!」
林菡雨抄起酒杯,潑了裴樾一臉:
「那你還能跟我在一起一年,你個瘋子!」
……
狗咬狗的鬧劇結束,我心情頗好地離開。
身上突然掛了一隻「大狗狗」,哼哼唧唧。
「姐姐,我能把他手剁了嗎?」
雖然知道紀衍家世不俗,但他說這話的認真勁,讓我有些心驚自己招惹了個什麼玩意。
「不行,我還沒玩夠。」
說著,我伸出手:「回家給我洗乾淨去,被髒東西沾了。」
小狗哼了一聲,乖乖地牽起我的手。
16.
裴樾的動作很快。
一個月的時間,林菡雨頻繁爆大雷。
先是爆出歌曲抄襲,再是爆出高中大學的霸凌事件。
緊接著,恐怕連裴樾自己都沒想到。
出國那七年,林菡雨並沒有在音樂學院就讀,而是做了白人富商的小三。
後來被正室發現,打到內出血,償還了所有錢財,才灰溜溜地回國。
最後,她因為逃稅過多,償還不起,被送進監獄。
又正好跟當年被她霸凌過的人,安排在同一個寢室。
而那人,因為她的欺凌,心理扭曲,罪名是連環殺人。
裴樾當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就像當年對我一樣。
……
三個月後,我回了國。
裴樾盛裝出席來迎接,身後跟著黑壓壓的保鏢。
四周環繞著各路頂流媒體。
他高調宣布對我的追求。
車上,裴樾輕咳了一聲,打破安靜:
「分手了?我早就說,那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就是玩玩,不會當真。」
見我沒理他,他兀自說下去:
「晗韻……只要你願意,我們——」
「抱歉。」
我沉重地開口,「裴樾,我放不下他。」
我轉身,失神地伸手描摹他的眉眼,淒涼一笑:
「你的眼睛,好像他,可惜,你是單眼皮。」
我垂下手,捂住臉。
「他有一雙很招人喜歡的桃花眼,我怎麼都忘不掉。」
裴樾沉默了許久。
第二天,在我想要割腕殉情的時候, 他沖了進來, 竟然哭了。
他哀求我, 發泄著不安:
「別這樣,你為了他死,那我怎麼辦, 我怎麼辦?」
接著,裴樾失蹤了一個月, 再見面時, 割了雙眼皮。
他捏著我的手腕撫摸傷口, 像個等待老師打分的學生, 眼神里夾著著痛楚:
「這樣,是不是更像他了。
「你把我當他,只要別死。」
在他的痛苦裡, 我品嘗到了快意。
原來如此。
原來把人當做替身, 肆意踐踏他的喜歡,看著他為你沉淪到毫無底線, 甚至不敢向要你要一個許諾。
是如此快活。
我嘴角抽搐, 強忍著瘋狂揚起的嘴角。
……
「呸, 老男人,怎麼整容也不會像我。」
裴樾走後, 紀衍從臥室走出來, 眼裡的陰鷙對上我時, 軟成水:
「姐姐, 都要結婚了,還沒玩夠嗎?」
我順了順狗狗毛, 很對不起:
「再等等,今晚我來……」
裴樾,還不夠痛啊。
17.
自此,我徹底把裴樾當成替身。
他的生日上,我「不小心」叫錯了名字,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給他難堪。
他只是扯起嘴角, 勉強笑著:
「沒關係,你只是需要時間走出來。」
哪怕在大半夜突然接到我的電話。
聽著我噩夢驚醒,叫著「紀衍」的名字。
他儘管喝得酩酊大醉, 還是要闖了十幾個紅燈。
只為了給我送草莓蛋糕, 那是紀衍曾經送我的。
出車禍時,他渾身是血, 還把蛋糕護在懷裡。
所以, 當裴樾收到新郎禮服時, 喜得從病床上猛地直起身子, 疼得齜牙咧嘴地笑。
……
那是一場極為豪奢的婚禮。
我穿著高定婚紗,緩緩走向滿眼都是我的男人。
殿堂外,瘦削得不成樣子的裴樾, 穿著不合身的禮服匆匆趕來。
保鏢攔住了他。
周圍人奚落他:
「什么小丑冒出來了?這是紀家少爺結婚,一個娛樂圈小集團的混子,也敢來碰瓷?」
裴樾這才發現,連這套婚服, 都不屬於他。
曾經林晗韻的心理,滿滿都是他。
如今,他連名字都不配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