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男科,婦科在樓下。」前男友冷淡地趕我。我沖門外招招手:「老公,快進來讓醫生看看。」
1
當我推門進入診室時,江景儼明顯有一瞬的恍神。
但很快,他就移開了視線。
高冷無欲的樣子,就好像從沒見過我一樣。
可明明半年前,江景儼他還在我身邊,每天一口一聲寶貝地催著我和他結婚。
我笑道:「江醫生,好久不見。」
江景儼扶了下細鼻樑上的銀絲邊眼鏡,淡聲道:「這裡是男科,婦科在樓下。」
說完,他就點了下一位患者的名字——林潮。很明顯是在對我下「逐客令」。
我轉身拉開門,對走廊中的男人說道:「老公,快進來。醫生都喊你的號了。」
坐在角落打王者的林潮「嘖」了一聲,直接退出了遊戲。他摘下帽子和墨鏡,朝我走過來的那一刻,其他等號的患者都將目光投向了他。
有個陪老公來檢查的小姐姐不禁誇了一句:「這麼帥,不會也不……」
小姐姐看了眼身邊的冤種老公,沒有說下去。
她的聲音很小,但林潮的耳根還是紅了一片。
他經過我身邊時,低頭在我耳邊說道:「夏夏,你出去等。」
「不要,我就在這裡陪你。」我拽著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向江景儼。
「林潮?」江景儼看了眼我身邊的林潮,握著筆的指節微微泛白。
林潮「嗯」了一聲。
「你什麼問題?」
「我……」林潮伸出手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上前坐到江景儼身邊的椅子上,說道:「醫生,他其實就是小問題……」
「來男科的都是〖小〗問題。」江景儼語氣冷淡地說道,「你老公他不會自己說明病情?」
林潮看不慣江景儼的態度,沒好氣地說:「我是大問題。」
江景儼蹙了蹙眉,眼中不帶任何情緒:「去那邊,褲子脫掉。」
「這……還要檢查呢?」林潮臉色一僵,愣在原地。
「嗯,不行就要早做打算。」江景儼這時忽然抬起頭看向我,這句話好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目光閃躲,不敢繼續和他對視。故意踩了林潮一腳。
林潮馬上說道:「醫生,我平時就是有點尿急尿頻。」
江景儼頭也沒抬:「尿急少喝水,尿頻去掛泌尿科。」
「……」
說完,他又在電腦上切了號。
門口喇叭開始叫下一個患者的號,我和林潮只好被迫退出診室。
林潮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四下無人時,他終於忍不住了。低聲罵道:「艹,你這個前任真是跩啊。夏夏,你不是說我長相吊打他,他一看到我就會當場氣得痛哭流涕嗎?可那個江景儼居然連正眼都沒看我一下!」
「他也沒正眼看我一下。」
「……」
「還白瞎了我 300 塊錢的專家門診費。」
兩個自尊心都遭受了毒打的人彼此沉默了十分鐘。
林潮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反正你試也試探了,我看就算了吧。就你前任今天這個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你不如往旁邊看看。」
我轉頭看到站在我身旁的林潮,帽檐下他的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我:
「夏沅沅,我其實也不錯。」
2
回到家,我剛脫掉鞋,就收到了江景儼的簡訊。
江景儼:微信通過一下,診療費退給你。
我回他:支付寶吧。微信我老公不讓加男的。
江景儼不再回我消息。
而我的支付寶幾乎是秒到帳 300 元。一分沒多,也一分沒少。
我以為我和江景儼經過這次就徹底結束了。
但第二天早晨,他卻出現在我家門口。
幾乎是在我打開門見到他的瞬間,他上前拉住了我。我往後退一步,他就進一步。
他兩隻手撐在玄關處的柜子上,將我禁錮在他懷裡。
江景儼看了一眼整排都是女士鞋的鞋櫃,問道:「你老公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昨夜到現在一直在你家門口。怎麼沒看見他?」
「他、他經常不走尋常路的。」
江景儼被我翻著眼皮編謊話的樣子氣笑了:「夏沅沅,我八點要到醫院。」
「所以呢?」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所以,我們只剩下一個小時。」江景儼說完,扶著我的脖頸低頭吻住了我。
我幾乎同一時間用力推開他:「我老公他……」
「林潮嗎?我打聽了,你和他不過是朋友。」江景儼低頭看著我,「為了試探我會不會吃醋?」
被拆穿後的我尷尬地躲開他的目光。
「那我告訴你答案,我會。昨天聽到你喊別人老公那一瞬間,我才發現自己這半年有多瘋。」江景儼拂過我臉頰邊的長髮,他眼底霧氣蔓延,江景儼的力氣變得極大,我再也推不開他。
久別重逢後的這個吻帶著一種急於發泄的占有欲。
嘴唇很痛,很快口腔里嘗到了一絲腥甜。我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腸胃生理性的抽搐,讓我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江景儼往後退了一步,但鞋子還是不能倖免。
我紅著眼圈看著他:「對不起,我昨晚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今早頭還暈,我……」
江景儼掩在鏡片之後的雙眼定定地盯著鞋面,臉上忽然浮起一抹自嘲般的冷笑。
「我就這麼令你噁心?和我每次親密接觸前你總是這樣!」江景儼看著耷拉著雙肩、紅著眼眶的我,疲倦地撩了把頭髮,「你不要再用這種表情看我,你每次這樣都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混蛋。夏沅沅,你不喜歡我直說,別吊著我行不行?」
「我這樣是有原因的,我不是拒絕和你更進一步。而是……」我伸出手拉住江景儼的手,卻被他冷冷掙脫。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
林潮走了出來,未穿上衣,脖子上還掛著我的美樂蒂卡通護頸枕。
林潮快步走來將我從玄關櫃抱下來,拉向他身後。
「靠,老子什麼運氣一大早看醫生。」
江景儼低笑了一聲:「原來你老公在家?」
林潮平時最看不慣陰陽怪氣的人,他差點衝上去給江景儼一拳。但因為某些原因,他最終沒有這麼做。
林潮反手抓住我冰涼的手:「姓江的,當初分手是你提的。現在就不要再來騷擾夏夏了,這世上比你好比你更在乎她的男人多的是!你 tm 就不能老實待在黑名單里吃灰?」
江景儼不怒反笑:「是誰先跑來騷擾我的?」
江景儼面對林潮,毫不示弱地揚了揚嘴角。眼中多了一分勝券在握的自負。
「夏沅沅,我等你的電話。」
說完,他就走了。
我看著地板上殘留的穢物,去拿了塊抹布。
「我來吧,你再去睡會。」
「不用了,挺髒的……」
林潮笑了笑,溫聲道:「我會嫌棄?和你都做了二十多年兄弟了……」
他還想說什麼,又打住了。
看著他蹲在地上將地板擦乾淨。我鼻頭一酸,淚流滿面了。
「林潮,你背上的抓痕是怎麼回事?」
「昨晚貓抓的。」
「我家沒養貓。」
「……小野貓。」
3
完犢子。
我衝進臥室看著被子下凌亂的床單,腦殼嗡嗡作響。
昨晚我在收到江景儼的簡訊後,心情很糟。
林潮趕到我家之後,一進門就將自己的跑車鑰匙和手機一併甩到我面前。
「你今晚想要出去走走還是打遊戲,我奉陪到底。」
我說:「想打遊戲。」
「王者還是吃雞?」
「心情不好,還是吃雞吧。」
「明白。」
於是,林潮點了我最愛的那家韓式炸雞……
在命題上,林潮從沒讓我失望過。
我們啃著脆皮手槍腿,一起看戀綜喝啤酒。
喝得上頭了,我又開始吐槽自己和江景儼那些老生常談的往事。
林潮沉默地聽著,空酒罐在他手中捏扁,砸進垃圾桶。
說到最後,我又哭又笑。
林潮伸出手想抱我,對上我紅腫的眼睛,他的手就不自覺地落到了我腦袋上,揉揉我的發。
「為了個男人就哭的冒鼻涕泡泡,真丟仙女們的臉。」
後來酒勁上來,我就開始嘴瓢:「林潮,告訴你一個秘密。江景儼他真的不太行……」
「什麼不太行?」
「做飯,他做飯沒你行。」
「哦。其他地方也沒我行。」
迷迷糊糊中,林潮將我抱上床,還為我掖好被角。
後來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抱著一隻巨大的麻辣小龍蝦,我拚命想扒了他的殼,嘗嘗他的蝦尾。
想到林潮身上的撓痕和奇怪的印記,一種不祥的感覺涌了上來。
我打給閨蜜求助,她還在睡覺,聽完我說的話,聲音瞬間洪亮了不少。
「臥槽,一大早你就玩這麼刺激嗎。姐妹。林潮他身材怎麼樣?」
「……」
「姐妹,說實話我好吃林潮的顏!所以我決定站林潮!你趕緊把他收了吧。」
我嚴肅地糾正她這種錯誤的想法:「林潮是我哥們,我們三歲就認識了。」
「所以?」
「所以……我怎麼能對他下嘴啊!」說完,我才發現剛才那句「所以?」好像不是從電話那頭傳出的。
閨蜜也察覺了,提醒我:「夏夏,林潮在你旁邊吧?」
我放下手機,轉頭就看見林潮正靠著門沖我挑眉:「下不了嘴昨晚你也對我下嘴了。」
「臥槽!!!」手機里傳來閨蜜的叫聲,我趕在她再說出什麼虎狼之詞前緊急掐斷了通話。
林潮撩起剛穿上的 T 恤,露出堅實腹肌上的「罪證」。
我的臉剎那間像著了火。
真的,小時候即使忍不住在他面前尿了褲襠,都沒此刻這麼羞!
為了確認那都不是我的幻覺,我還伸手用力擦了擦。
頭頂傳來林潮的聲音:「不僅下嘴,還上手了?」
「……」我糾結地問道,「我們,昨晚,有沒有?」
「沒有。」
林潮的回答讓我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我的床邊,嘩啦一下抽出床單。還順便撿起地板上我昨天穿的那條白色牛仔裙。
「你突然來了例假。」
「……」
看著林潮抱著床單走出去,我跟上去說:「你扔洗衣機就行。」
他「嗯」了一聲,卻拿了瓶洗衣液走進淋浴房。手洗床單和褲子上的污漬。
在這世上,只有媽媽為我洗過不小心弄髒的褲子。
媽媽意外去世後,就再沒有人關心過我這些。十三歲,那年第一次來例假。我看著校服裙子上的血跡慌張地去找父親第二任妻子。
那個年輕的女人看了一眼,就嫌惡地說:「不懂自己去百度呀。來找我有什麼用?噁心死了!」
後來,有什麼事我都學會了自己解決。高中畢業後,我就離開了那個家。
聽家裡住家保潔張姨說,我搬出去沒多久,我的繼母就和我爸離婚了。走的時候,鼻青臉腫,整個人瘦得不像人樣。
再後來,我爸又交了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友,但都受不了我爸酒後發瘋的拳頭,嚇跑了。
直到半年前,我爸才又再婚。
是個剛畢業的醫科大學研究生,比他過去那些生意場上認識的女人都漂亮。
我只見過兩次,確實和之前濃妝艷抹的女人不一樣。
她說話溫溫柔柔的,對我也客氣。
看著她一身奢侈大牌站在一身肥膘禿頂的父親身旁,打情罵俏的嬌羞樣,我只覺得可悲可笑。
「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去沖紅糖水。」林潮見我臉色不好,他衝掉手上的的泡沫,走過來探了探我的額頭,「你先去沙發上躺一會,臥室還沒換上床單,我現在去。」
「林潮。」我拉住他,「昨晚我……有沒有吐你一身?」
「沒有。」林潮笑了笑,「你剛才倒是吐了江景儼一身。」
看著林潮匆匆走去廚房的背影,我有一瞬的愣怔。
我和林潮親密接觸時,居然真的沒有生理性噁心反胃。
這個毛病已經伴隨我很多年了,曾經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是因為我長期目睹自己母親遭受家暴,對我心理造成了創傷。
在我的潛意識裡,極度牴觸和異性的接觸,也對婚姻產生了恐懼心理。
所以,在我和江景儼交往的那半年,我們一直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事實上連簡單的牽手擁抱都極少。
有段時間他天天催婚,導致我壓力巨大,就連和他坐在一起都抗拒。
終於,江景儼他提出了分手。
分手那天,他滿臉疲憊:
「說到底是你不夠愛我。夏沅沅,我們分開吧。」
4
下午睡了一覺後,我終於感覺好多了。
醒來時,林潮已經走後,廚房裡的電飯煲中還給我留了一鍋雞湯。
看完林潮給我的微信留言之後,我突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他上次打給我還是半年以前,目的是通知我他又結婚了。
我冷淡地開口:「什麼事?」
過了許久,手機那頭才傳來他支支吾吾的聲音:「聽你小媽說,昨天你陪小林去了市區一家醫院體檢。那家醫院的特色科室不錯,你能不能幫我和你那位專家朋友約個號?」
「你要去?」
「額,是爸爸有一個朋友……」
「你朋友管我什麼事。掛了。」
父親他急忙說:「別掛別掛!是我,是爸爸我有一點小問題。你小媽她一定要我去這家醫院找那個醫生看看。」
「為什麼一定要找那個醫生?」
「因為你小媽她上網查過,說這個醫生好。」電話那頭我爸爸聲音蒼老了許多,帶著一絲不屬於他形象的卑微,「沅沅,如果你約到了專家號。能不能麻煩你陪爸爸去一趟啊?你小媽想陪我去,我認為不太好。」
「知道了。等我的消息。」
掛了電話後,我在昨晚收到的簡訊里找到了江景儼的號碼。
為了證實內心的某個想法,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原本以為,工作時間他多半不會接電話。
沒想到手機只嘟了一聲,就接通了。
「江醫生……」
「嗯。」低沉磁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什麼事,我現在不忙。」
「明天上午十一點後,能不能幫我加個你的號?」
「……」江景儼默了默,「你如果想見我,其實不用一定要在醫院。」
我向他解釋:「你誤會了。是我爸爸要去你那裡看看。他有點……小問題。」
「哦。」江景儼又恢復一貫的淡然,官方地和我對話,「好,我幫你父親插個隊。約在上午九點鐘。」
「好的,謝謝你。」
「你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有。」我抿嘴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是要等明天見面了才告訴你。」
5
第二天,我請假趕到醫院時。在等號區見到了父親和繼母李春約。
李春約的年紀和我相仿,今天穿了條珍珠白的小香風套裙,皮膚很白,只塗了一點口紅,就是當下很受男人喜歡的純欲風。
見到我,她眼中立刻漾起亮晶晶的笑容:「沅沅來啦,半年沒見,你越來越漂亮了。」
「醫生叫號了,進去吧。」我看都沒看她一眼,推門走進了診室。
我爸急忙甩開她的手,緊跟我其後。
但她還是跟了進來。
江景儼看了我們一眼,蹙眉道:「家屬出去一個。」
我轉身要走,卻被江景儼叫住:「你留下。」
李春約和我對視了一眼,挽緊了我爸的胳膊,撒嬌道:「老公,讓我留下來陪你嘛。」
李春約那聲老公喊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我急忙拉開門走了出去。
幾分鐘後,她沉著臉走了出來。
「江……」她抿了抿紅唇,冷冰冰地說道,「江醫生他讓你進去。你爸可能要動個小手術,需要你簽字。」
真不愧是我爸迄今為止交往時間最長的女人。聽張姨說,我爸認識李春約以後,推了很多應酬,在家裡的時候幾乎不碰酒。對她寵愛有加,言聽計從。
想來,這個李春約不好對付。
我笑道:「聽說你最近在備孕?」
「嗯。老公說想要個兒子。」李春約小臉一紅,低頭說道,「當然,他說我生個女兒也很好。」
「真是難為你了,我爸這把年紀,口臭打呼睡覺還流口水。」我嘲諷地笑道,「不過,你一定愛死他了吧。」
我推開門走進診室,身邊的李春約轉頭看了一眼江景儼。
她唇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見,最後在我身後小聲地說了句:「是的,我很愛他。」
6
我進去後,我爸起身退到旁邊,神情凝重地一言不發。
看來病得不輕,可能已經不是小問題了。
江景儼將一張紙推過來,簡單地和我說了一下父親的病情以及具體預約手術的事情後。
他忽然說道:「今晚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我剛想拒絕,我爸衝上來握住了江景儼的手。
「要的要的,一定要吃個飯。市裡的大飯店您隨便挑,我老夏請客!」
說完,我爸還從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刀紅紙包。
江景儼面無表情地點點掛在牆上的紅色字牌。我爸不好意思地將紅紙包放回去,緊接著就掏出兩包華子丟到江景儼的桌子上。
「江醫生,抽煙。」
「……」
江景儼拉下口罩,對我爸說道:「叔叔,你忘了?我不抽煙。」
我爸盯著江景儼的臉半天:「嘶……你是?」
「我們見過面,當時我是作為夏沅沅的男朋友。」江景儼看了我一眼後,說道。
我爸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笑道:「哦,原來你就是小林啊!」
「叔叔,我不姓林。我姓江,叫江景儼。」
「對對,小林是沅沅她媽媽好朋友的兒子,小時候經常上我們家玩的。」我爸不好意思地沖江景儼笑道,「對不起啊小江,可能上次見面,我又喝多了。沒記住你。」
我爸又獨自思考了會,最後終於把人物關係捋清楚了。
對著江景儼說道:「所以你已經和沅沅分手了對吧?那小林呢,是沅沅現在的男朋友嗎?」
江景儼淡聲道:「叔,多說話對你手術不利。」
走出診室,身後傳來江景儼的聲音:「等一下。」
我和李春約同時回頭。
江景儼一襲白大褂站在門口,說道:「夏沅沅,你今晚有空嗎?」
李春約看著江景儼,目光微微失神。
當觸及我的目光時,她倉皇地避開,眸光黯如死灰。
我爸上來一把拉住她的手,急著往前走:「老婆,快走啊。你沒看見江醫生有話要對沅沅說啊。他們小年輕談情說愛,我們做長輩的就別湊熱鬧了。」
李春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最終被我爸架著走了。
他們離開後,江景儼走到我面前,說道:「手術有些事我不方便當著你爸的面說,能否晚餐時和你單獨聊聊?」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笑道:「當然可以。我剛好也有問題想請教你。」
7
晚餐地點,江景儼選在了日料店。
看著面前擺盤精緻的刺身,我沒有一點胃口。
江景儼剝了兩隻鰲蝦放到我碟子裡,而我在回復林潮發來的信息。
林潮:【生理期,不要吃涼的。】
【今天你一天的熱水我都承包了。】
看著他轉帳 999 附贈的留言,我不禁揚起了嘴角。
「抹茶冰激凌大福,你過去最喜歡的。」江景儼將剛上的甜品碗推到我面前,說道。
我看了一眼還在冒寒氣的碗:「我今天肚子不舒服。而且我來日料店從來不點甜品的。」
江景儼怔了怔,臉色不太好看:「抱歉。」
我叫來服務員,要了碗烏冬面。江景儼坐在我對面,直到看著我吃完碗里的面,他也沒有動一下筷子。
桌面的手機不停地在振動,手機屏亮了。跳出林潮發來的一條新消息。
【外面有點下雨了,我開車來接你吧。】
「你和林潮是真的嗎?」江景儼深吸了一口氣,掩在鏡片後的眼睛忽而陰沉下來。
我沒有回答,反問他:「你認識我繼母李春約嗎?」
江景儼嘴角冷漠地抿著,許久才說:「不認識。」
「那真是巧了。」我笑著看向他,說道,「你們一個從某人那裡打聽到我已婚是假的,林潮只是我朋友。另一個呢,又從某人那裡聽說我和林潮昨天來過你診室。還效仿我的樣子,故意拉著自己的老公在你面前秀一秀。江醫生,你說這個某人是不是很厲害啊?」
江景儼目光閃爍,靜默了會,最終輕輕「嗯」了一聲。
「夏沅沅。」
我已經站在電梯廳,準備按下樓層時,江景儼從餐廳追了出來。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江景儼,他不顧我身邊那些人異樣的目光,一隻手擋住電梯門,急促地喘著氣。
「如果我可以徹底消除你說的那個某人,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掛在臂彎上的外套,一隻袖子甚至還被踩在了腳底下。
他盯著我的雙眼,一貫冷靜倨傲的他,此時語氣竟帶了些祈求:
「請你相信我……」
身邊的人開始催促,我果斷按下了關門。
電梯門最終緩緩合上,將江景儼獨自留在了另一邊。
8
打車回到小區門口時,老遠就看到門衛廳外蹲著一個人。
我打著傘走過去,那人果然是林潮。
屋檐下林潮抬頭看了我一眼。
然後低下頭,又點了根煙。
他起身,接過我手裡的傘,陪我一路往家走。
我回頭看了眼滿地的煙頭,伸手去搶他嘴上的煙。
他在我之前,把煙扔掉了。
我搶了空,手指不慎觸碰到他的嘴唇。冰涼柔軟的觸感讓我瑟縮了一下,我慌忙抽回手卻被他半路截住,用力握在掌心。
煙掉在地上後,很快被積水澆滅。
「林潮,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抽煙了?」
「在每次等不到你消息的時候。」
林潮他雖在笑,可眼底卻滿是掩飾不住的自嘲。路燈昏黃色的光在他的側面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大雨驟降,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我們頭頂的傘面上。
「林潮,那晚對不起。我喝醉了。」
「沒事。」林潮鬆開了我的手,卻將傘幾乎全傾斜向我這邊。
「反正早晚我都是你的人。」
林潮轉身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他回頭,笑了一下:「我看雨下的這麼大就趕過來看看你。剛才查過天氣預報了,今天不打雷。你不用怕。」
我愣了一下,原來他是因為擔心這個才在我家小區門口蹲了這麼久。
「林潮,我早就不怕打雷了。」
林潮目光黯淡地看了眼手中遮風避雨的傘,彎了彎嘴角:「嗯,是我忘記了。」
「你背上的傷,我會負責的。」
林潮聽了我的話,腳步一斂,定在了原地。
「你傻啊,要負責也是我負責。你快進去吧,別著涼。」
說完,林潮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雨幕里,小聲說道:「林潮,你再等等我,等我處理完那件事以後。」
9
一個月後,我接到張姨的電話,她說我爸的手術恢復得很好。李春約也順利懷孕了。
我對張姨說,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爸六十大壽那天,我在酒店設了五十桌宴席。
我爸一高興,請來了所有親朋好友。
而我也邀請了江景儼,並且告訴他這是我和他之間最後的機會。
我知道他會來的。
壽宴開始前,李春約為了在眾長輩面前表現得自己溫柔懂事。她親手做了甜品,每一桌都發過去。
順帶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傳播了一遍,惹得我爺爺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誇她好兒媳。
她將甜品發到我手中時,臉上笑容幾乎快要溢出來:「沅沅,謝謝你為老夏辦的壽宴。希望我和老夏的兒子以後能像你一樣孝順父母。」
說完,她將甜品蓋子在我面前打開。
「沅沅,你看。這是我最愛吃的,每次去日料店都會點。後來,我就索性自己學著做,沒想到做出來的味道還不錯。你嘗嘗,抹茶味的。」
見我沒理她,她又去發下一位。
下一位是林潮。
他拿起來看了看:「李阿姨,你這用的不是抹茶吧。」
聽到這聲「李阿姨」,李春約顯然有些不高興。
但當著眾人的面,她只能繼續微笑:「怎麼不是抹茶呢?我買的還是日本進口的。」
「綠茶就是綠茶,和抹茶還是有區別的。」
「哎呀,帥哥。你嘗嘗就知道啦。」李春約以為自己今天很美,覺得沖林潮笑得溫柔可人點,林潮就會給她面子了。
然而,林潮直接將李春約遞過來的抹茶大福連著盒子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你、你這是幹什麼。」李春約臉上笑容一僵,有點下不了台。
「我對粉末過敏,尤其是這種綠茶味的。」林潮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李春約也跟著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那對不起哦,帥哥。」
我對著她扭著細腰走遠的背影白了一眼。
「那對不起哦帥哥~惡不噁心。」
「夏夏,你怎麼突然會給你那個禽獸爸辦酒席?」林潮挪了挪椅子,湊到我耳邊說道,「事有蹊蹺。」
「待會請你看場好戲。」我看了眼江景儼發來的消息,朝不遠處的張姨笑了笑。
張姨點點頭,朝著李春約走去。
兩人交頭接耳說了幾句話,張姨就和她前後走出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