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想了想之後,又點了點頭。
他一下子就笑了,「怎麼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舒服還是不舒服。」
我不想欺君,決定坦白,「有人替我捏過胳膊腿,也有太醫來替我看過,我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有點累。」
他拉著我坐在床上,「累了咱們就好好睡覺,朕保證晚上不折騰你。」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你這個身子是該好好調養一下,第一次的時候竟然暈了過去,也怪朕太過性急。」
聽了這話,我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
他還知道反思自己太性急了呢。
這一夜,皇帝確實很規矩,只是抱著我,並無其他動作。
一覺醒來,我在他懷裡。
看著近在咫尺的健碩胸膛,我用手推開,他卻紋絲不動。
「朕只說晚上不折騰你,現在是第二天了。」
我欲哭無淚,在他的撩撥中很快淪陷。
累極睡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身旁早已沒有皇帝身影。
我摸了摸床褥下,什麼都沒有。
皇帝究竟藏了個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08
我起床後,劉福全一直跟在我身後。
我煩了,問他一個御前總管,不跟著皇上,跟著我幹嘛。
他說皇上旨意,他不得不從。
用過早膳,來了兩撥太醫,仔細替我把了脈。
又來了尚衣局的姑姑,替我量尺裁衣。
御膳房總管親自來問我愛吃什麼菜。
御花園的公公帶著小太監抱著各色奇花異草任我挑選,
劉福全說,這些都是皇帝的旨意。
這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怎麼前一世和這一世,這個皇帝差異這麼大。
我問劉福全:「我長得像不像什麼人,比如,皇帝的某位故人?」
他說:「沒有,娘娘您連何太醫都不像。」
我又問他:「皇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你告訴我,我絕不告訴別人。」
他立刻打斷我的話,「皇上他君子端方,娘娘你可莫要胡說。」
我再問他:「那皇上是不是偷偷喜歡誰,然後暫時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拿我做筏子。
他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娘娘,你就莫要難為奴才了,難道你看不出來,皇上他喜歡的就是你嗎?」
我搖了搖頭,「沒看出來。」
他再次嘆氣,然後跟我說了不少皇帝的事情。
皇帝是中宮嫡子,從小就是儲君,先皇和太后對他要求極嚴格。
他很小便是端方持重的君子。
不管在前朝還是後宮,從不逾矩。
「皇上心裡苦啊,從小就生在這宮牆裡,哪怕是出宮打獵,都被教導不可疾馳,不可單身獨行。」
「自襁褓中,他就一個人,這麼多年,睡覺時從不習慣身邊有人。」
「娘娘,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臨幸誰,未必是喜歡誰,但皇上要你陪著睡覺,那絕對是真喜歡你。」
在劉福全眼裡,我就是個不開竅的木頭疙瘩。
可我確實是想不通,為何同一個人,差異會如此大。
坐在桌前喝參芪燉雞湯時,我恍然想起,昨日侍女幫我穿衣服時,皇帝曾問劉福全「朕這臉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劉福全答,沒有。
他又說,你再仔細看看。
劉福全略一沉吟,答道:「皇上今日大喜ţṻₐ,容光煥發,越發清俊出塵。」
想來他應該很在意自己的容貌。
那我前一世抓破了他的臉,確實是惹惱了他。
以後不妨多多誇讚他貌比潘安,顏如宋玉,力求靠穩這株大樹。
09
宮中皆傳我會媚術。
靠著平平姿色爬上龍床,得了寵愛。
就連平時極為嚴厲的太后,面對皇帝如此出格的舉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一日,麗嬪來尋我,面帶喜色。
「宮裡這些人,慣會謠傳,竟然傳妹妹會妖術,真真是可笑。」
我看她拿著手帕掩著嘴笑,知道她下一句必不是什麼好話。
「太后那邊有人傳出話來了,說皇帝寵幸你是因為做了個什麼奇怪的夢,夢裡有個小男孩叫他父皇,還說自己會找一個陌生女子送自己過來。」
「你說巧不巧,那時候,正好就是你這個陌生女子出現了。」
她隨手摺下一枝花嗅了嗅,「其實我們這些人在宮裡,誰又能求得帝王真心呢,不過都是替皇家綿延子嗣的工具罷了。」
「妹妹你也一樣。」
說罷她將那一枝花扔在地上,踩上兩腳。
「說起來,大家都在這宮牆裡,誰又比誰高貴呢?」
「前朝楊妃,一月內連升三級,從小小一個貴人升至妃位,一時間風頭無兩,可最後還不是落個冷宮棄妃的下場。」
我知道她的意思,皇帝寵愛我,不過是因為看中我能生孩子,並不是真的喜歡我。
可當初她和哥哥算計我,不也是如此。
「麗嬪姐姐說得對,這世間最難得的便是真心,只是我們進了這深宮,又從何求來真心呢。」
我撫摸著花枝上將要開放的花骨朵。
「只怕我這輩子都體會不到真心的滋味了。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姐姐,我真心羨慕你。」
聽了我的話,她再要攀折花枝的手停了下來。
「姐姐,莫要為了身外之物,傷了真心之人。」
她和哥哥青梅竹馬,曾有過感情。
哥哥為了她進太醫院,只為守著她。
為了爭寵,她學前朝趙飛燕,餓壞了身子,用錯了丸藥,虧損了身子。
哥哥看她如此用心爭寵,也不拈酸吃醋,還盡力幫她。
甚至還為了她犧牲我這個妹妹。
這何嘗不是一種真心呢。
「求不到真心又何妨,求得恩寵也是一樣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有這樣的美貌,我憑什麼不能換來恩寵。」
「至於你哥哥,那是他自己痴迷不悟,妄想宮嬪。」
哎,真替我那傻哥哥不值。
10
晚上皇帝在我睡後摸進了我殿里。
這幾日,如果他要批的摺子多,就召我去正殿,隨便我坐著看書還是提前睡下。
若是摺子不多,他就在看完後到我殿內尋我。
今夜他沒召我,我也不想他來,便早早熄了燈,裝作早已歇息的模樣。
他進來時,只讓劉公公在門口遠遠提著盞燈。
殿內昏暗,我看著他慢慢走近,一骨碌坐起來。
「愛妃,你沒睡著?今夜歇息這麼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竟然沒有嚇到他。
「愛妃愛妃,你是不是管誰都叫愛妃,還是你嫌棄我名字土氣?」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氣,但就是心裡不高興。
門口劉公公聽見了,把門一關,提著燈籠就跑。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皇帝倒是不氣惱,抓起我的手在掌中揉搓。
「算了算了,睡覺吧。」他不生氣,我也不好意思繼續發脾氣。
我重新鑽進被窩裡,他也跟著掀被窩進來。
「朕從未叫過別人愛妃,朕只是覺得這樣叫你顯得親昵,你要是不喜歡那朕以後不叫了。」
「麥冬,朕雖覺得你的名字土氣,但在心裡叫多了之後,只覺得親切。說起來,朕的小名也很土氣呢。」
我轉過身,看著他,問他小名叫什麼。
他一開始不願說,但抵不過我撓他腰間痒痒肉,才告訴我他小名叫宗保。
「小時我出生時體弱,父皇母后怕我長不大,便娶了這個名字,希望祖宗保佑。」
我聽他自稱我,決定原諒他。
「那以後無人時,你叫我麥冬,我叫你宗保,可好?」
「好,只要你喜歡,怎麼樣都好。」
他把我撈進懷裡,下巴抵在我頭頂,我聽著他胸腔里嗡嗡的聲音。
「麥冬,近幾日身體可還好,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
「那就好。」
「麥冬,我在母后那裡誇下海口,說會早Ťű̂⁷日讓她當上皇祖母,可是我又實在害怕你出什麼意外。」
哦,難怪白日裡麗嬪要跑到我面前說那樣的話,這就對上了。
「麥冬,這幾日我已命人在全國各地尋找好的大夫和穩婆,你不用怕,我會盡我所能護住你。」
我抬頭問他,「你想要我給你生孩子?」
「是,這樣朝臣和母后才會無話可說,到時候,就算看在孩子面上,你也會願意留在我身邊。」
這話有點奇怪。
「可你怎知我就一定能懷上孩子?這宮裡那麼多嬪妃娘娘,都沒有孩子呢。」有時候夫妻倆沒孩子,可不一定就是女方的問題。
言下之意,說不定是你這個皇帝不行呢。
他聽出我話里的潛台詞,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沒有耕耘自然沒有收穫,可近日裡我如此努力,老天總不會叫我顆粒無收。」
我錯了,我不該亂用激將法。
11
封妃儀式結束後,我去拜見太后。
去之前,皇帝囑咐我,他已替我在太后面前說過好話,讓我不必緊張。
太后倒ṱû₂也沒難為我,甚至給她叩頭時,還有姑姑貼心給放了軟墊。
她讓我站她面前,仔細端詳一番之後她說:「長得確實普通。」
「早知道皇上不喜歡好看的,我也不用費心讓人替他留意美女了。」
「不過長得普通也好,皇上不會沉溺女色誤了政事。」
「皇上既然喜歡你,願意你陪著,你就好好陪著他。」
「只是哀家希望皇上說話算話,能早日讓哀家抱上皇孫。哀家要是知道他只是拿你當擋箭牌,哀家饒不了他也饒不了你。」
太后就是太后,說話從來不管別人的死活。
我想起皇上跟我說的話,斟酌著開了口。
「太后娘娘,我家世代行醫,我從小就練八段錦、五禽戲,爹娘也經常讓我藥膳同補,故而我的身體是很康健的,只要皇上身體也好,那孩子自然會來。」
聽了我的話,太后身邊的嬤嬤問跟在我身後的劉福全:「沒有著人教宸妃娘娘禮儀嗎?怎麼連敬語都不會。」
劉公公連忙跪著認錯,「皇上說了,他就喜歡宸妃娘娘身上這股子天然之氣,不願強為改變。」
太后娘娘擺了擺手,「罷了罷了,皇上喜歡就讓他去吧,我老了,也管不了年輕人的事了。」
從太后娘娘宮裡出來,我說的話就傳遍了後宮。
不少妃嬪笑我不知禮儀,也有來道賀的嬪妃問我如何養身健體。
我在殿里支起了醫案,替願意坐下的姐妹一一把脈。
這段時日,我宮裡的宮女太監早已來來回回被我診治了幾遍。
他們身體沒什麼大礙,倒是整日養尊處優的嬪妃有不少毛病。
「姐姐你呀,該吃吃該喝喝,這人是鐵飯是鋼,吃得少是瘦了,可這身子受不了啊。」
「姐姐你本就是美貌動人,不必再追求過度白皙,好些香粉塗了是能變白,可裡面加了鉛粉,對女子可不太好。」
「姐姐你平時還是要多動動,纖細柔弱是惹人憐愛,可咱們生了雙腿就是要四處走動,別怕腿粗,都穿著裙子,看不出來的。」
我殿中每日熱鬧,麗嬪倒不大來了。
聽說她又病倒了。
哥哥在她榻前伺候著。
12
一個月後,我診出了喜脈。
皇帝卻似乎並不十分高興。
永安殿那邊早已整修好,他絕口不提讓我搬過去的話。
眼見著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他陪著我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一日哥哥來請安,送了一瓶丸藥過來。
說是他親自煉製,利於婦人安胎,可解孕吐體乏等等病症。
我打開稍稍一聞,便知此藥有問題。
「哥哥你可知道,謀害皇嗣乃是大罪,不僅本人會沒命,還會連累滿門。」
「你不會以為你是我哥哥,我便不會大義滅親吧。」
有孕後,我嗅覺比以前更加靈敏,一次皇帝練劍後沒洗浴便急急來尋我,我當場便嘔了出來。
如今他更是連薰香都不敢用。
更何況哥哥送來這一瓶滿是硃砂味的丸藥。
我留著他和麗嬪,乃是希望他們看看我如何登上高位,如何靠自己的孩子母憑子貴,而不是給他們繼續加害的機會。
既然死不悔改,那就去死吧。
欽天監為我腹中胎兒祈福,算出麗嬪命格與小皇子犯沖,皇帝命人將她軟禁在蘭馨殿,除非他親臨,否則不許放出。
哥哥來替麗嬪求情。
「以前我雖與麗嬪交好,可她妨礙皇子,這是欽天監算出來的,我有什麼辦法。你也知道,太后和皇上是多麼盼著這個孩子。」
他哐哐哐磕了幾個頭,「你知我這一生乃是為麗娘而活,如今你既已貴為宸妃娘娘,又懷有龍嗣,何苦連她一個小小的無寵宮嬪都不放過。」
「難道你不為自己積福,也不替自己腹中的孩兒積福嗎?」
真是可笑。
她貴為宮嬪,又何嘗不是算計我一個平民百姓呢。
怎麼如今時移世易,就來大言不慚地要求我大度了。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哥哥,「你是在咒我的孩子嗎?你就不怕丟了小命,以後再也見不到你的心上人。」
他臉色一白,可仍舊強詞奪理,「難道娘娘真的要在孕期弒親嗎?」
我微微一笑,現在還沒到你死的時候。
「自然不會,從小到大,母親都教導你我一母同胞,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只不過你早已忘了。
而我也不必記得。
「不過看在她和你青梅竹馬一場的份上,我會求皇上恩典,讓他准許你進蘭馨殿侍疾。」
劉公公已經安排好,蘭馨殿那邊自會有人傳遞消息出來。
13
麗嬪在宮裡本就無甚寵愛,如今禁足宮裡,待遇更是大不如前。
心灰意冷之際,才知哥哥的真心可貴。
長夜漫漫,哥哥主動留了下來。
知曉他二人的事,皇帝執著我的手安慰我。
「朕不知道麗嬪和你哥哥是舊相識,她是當年母后做主召進宮裡的。」
「既然他們感情深厚,那待你平安生產之後,朕就命人給麗嬪編造個假身份,送他二人出宮。」
我扶著後腰,點了點頭。
月份大了後,晚上睡覺我總覺得熱,便不願和皇帝同床共枕。
我宿在偏殿,他每晚待我睡後再自己回正殿。
一日他在前殿商議國事,我嫌外頭日頭大,便去他殿中走走。
在他枕頭下,露出一角衣料,很像當日他匆忙藏於床褥下的東西。
我走過去抽出來一看,登時紅了臉。
那是我第一次與他在這殿中歡好時所穿的小衣。
上面有我親手繡的一株麥冬。
上一世,我只顧著清白被侮,根本沒注意到丟了一件衣服。
這一次,劉公公命人送來了新衣服,我更沒在意之前穿的衣服去了哪裡。
我竟不知,皇帝有如此癖好,喜歡私藏女子衣服。
當晚,我早已睡下,聽見正殿那邊傳來皇帝的斥責聲。
他平時待下人寬厚,不知今日為何發如此大火。
我扶著肚子到他殿中的時候,殿里跪倒了一片。
見我過去,他忙過來攙扶我。
「是朕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被孩子踢醒了。這是怎麼了?」
我掃了一眼跪著的人,都是殿里常常伺候的人,包括劉福全。
「沒什麼事,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肯走。
還是劉福全老實,「皇上床上的一件寶貝不見了,娘娘,今天只有您進來過,您可要給奴才們做主啊。」
那不就是我那件小衣。
我看到後就拿回去了。
「皇上,您不跟臣妾解釋解釋為什麼藏著臣妾的衣服嗎?」
他送我回來後,替我揉腿時我問他。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讓他本就不好意思的臉上更顯難堪。
「麥冬,我不是有意的。」
原來他一直睡ţű̂⁼眠不好,而我身上的藥草香卻有讓他安神的效果。
我的小衣落在他床上,他便收了起來。
近日我把他趕回正殿,他晚上又開始睡不著,才把小衣拿出來。
結果今天找不見了,就發了火。
「你要安神助眠,我替你用草藥縫製一個香囊就是。」
每次我看他在身邊都睡得很香,沒想到他竟會有睡眠問題。
「我也算是個大夫,有什麼病症不適儘管告訴我,何必要做藏人小衣這樣的事。」
他忙不迭點頭,「是是是,大夫說得是,只是我最近頗患相思,不知可有何法可解。」
我踹了他一腳,「無法可解,你乖乖回去睡覺吧。」
14
劉公公日日跟在我身後,最近常常提醒我。
「娘娘,您近日對皇上有點太恃寵而驕了,皇上他甘之如飴,不覺得怎樣,可要是傳到太后耳朵里,可就不好聽了。奴才忠臣直諫,可都是為了娘娘你好。」
我想想自己所作所為,再想想他的話,確實有理。
身子漸重,許多事兒做不了,我便指揮著宮女太監採藥曬藥,讓尚衣局縫製了兩個安神香囊。
一個送給皇上,一個送給太后。
用了都說好。
我把方子寫下來,遞給了進宮探望的爹娘。
「爹、娘,拿出去賣錢吧,女兒親制,皇上太后用了都說好。」
他們問這香囊起個什麼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