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後面再相處時,我敏感察覺到江哲有意無意的靠近。
說我自戀也好,但我確實不想再引起別的麻煩。
所以主動退出了項目,跟江哲也再沒聯繫。
後來周野望回國來,還囂張地開著超跑在學校連續接送我半個學期。
才終於堵住了悠悠眾口。
讓人相信,我確實是有男友的。
15
時隔四年再見,江哲一如既往的紳士優雅。
他先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品牌方如今在亞太地區的總負責人。
我擺出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怎麼您還親自過來了。」
我說:「派個助理過來跟我們知會一聲就行了。」
江哲穿一身卡其色的西裝,搭腿坐在我對面。
他笑著說:「剛接手工作,確實很忙,本來是騰不出空的。」
他說:「但聽說工作室的負責人是你,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也好。」
我端起桌面的咖啡杯,手背朝向江哲,有意露出手指上套著的婚戒。
但江哲像是沒看見。
仍顧自說自己的,甚至開始追憶大學校園往事。
「我上周末回學校看王教授了,他說教過這麼多的學生里,就你逢年過節,最常去看他。」
我抿了一口咖啡,淡淡說:「可能因為都在市區,離得近。」
江哲笑著搖了搖頭。
我已經不想接他的話了,視線漫無目的地往窗外一掃。
視野里,路盡頭,有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正轉過街角。
車開得太快,我只來及看見他的車型。
我皺了皺眉,想起周野望早上離開時開的那輛車。
又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
他這會應該在公司,而不是出現在我的工作室外。
我想著等會忙完給周野望打個電話問問。
同時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面前的江哲。
我將初稿遞過去給他看,客套地說:「江總,我們先談公事吧。」
16
從工作室離開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
我婉拒了江哲晚餐的邀約。
拿上東西開著車就往家趕,路上的時候我給周野望打了個電話。
想問他下班沒。
但電話鈴響到盡頭,他也沒接。
周野望很少會不接我的電話。
我想著他或許是還在公司忙。
就掉轉車頭開去了他公司。
但樓下相熟的保安告訴我,周野望六點多就已經開車離開了公司。
我又往家開。
到家的時候,一樓燈火通明。
廚房裡隱約傳來灶火的氣息。
我偏頭一看,周野望已經換了身衣服,正立在灶台前做飯。
空氣里隱約傳來燉煮的香氣。
我兩步過去,趴在門邊主動示好:「你回來了?」
聽見聲音,周野望轉頭看一眼我,卻沒說話。
他的表情說不上冷漠,但也絕對不算熱情。
我輕咳一聲,兩步邁進廚房,立到他面前。
我抬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額頭:「你摸摸,一點都不熱了。」
我說:「我好了。」
周野望任由我的動作,半點不反抗。
他的眼神擱在我身上,沉默地盯著我。
「我已經好了,」我再次哄著他說:「吃了早上你讓我吃的藥,就全都好了。」
17
周野望一直垂眼看著我。
良久,他才收回手,嗯了一聲。
「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我趴在他肩頭看鍋里的湯。
周野望抬手扶了把我的腰,說:「手機扔在客廳,沒聽到。」
我哦一聲,嗅著湯的味道。
故意朝著他說:「好香啊,你太會做飯了。」
這倒不是假話。
跟我結婚半年,周野望常常下廚。
除非必要,我們很少在外面吃。
他這個人確實聰明,學什麼都快。
短短半年,他的廚藝已經跨了幾個台階。
我能點出來的菜,周野望基本都會做。
我抬手關了火,抱著周野望的胳膊,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他今晚始終沉默,是還沒消氣的緣故。
我只能把給他準備的禮物,提前拿出來哄他。
周野望踩著拖鞋跟我到了客廳。
我把擱在沙發上的禮盒抱起來遞到他手上:「你打開看看?」
「是什麼?」周野望輕一挑眉。
「你看。」我示意他。
他垂眼打開了禮盒,裡面是我親手設計、親自縫紉,給他做的一套休閒西裝。
婚前我常給他做衣服。
他長得好、身材好,又是我最愛的人。
完全是我心裡最完美的模特。
但婚後,或許是工作室繁忙,這還是我給他做的第一套。
18
看著站在我面前發愣的人。
我仰頭觀察著他的表情:「工作後你就常穿深色衣服了,但你穿淺色也好看啊。」
我拿起禮盒裡淺卡其的休閒西裝:「所以我給你做了套淺色的衣裳,你不上班的時候,也可以穿啊。」
周野望始終沒個動靜,只垂眼,沉默地盯著衣服看。
我試探地湊近問他:「……你怎麼啦?不喜歡嗎?」
我抿抿唇,想要把衣服放下:「不喜歡的話,那就先放著。」
我說:「我下次,還是給你做深色的吧。」
但周野望卻按住了我的手。
「沒有,」他說:「我很喜歡。」
他摟抱住我,將我按在他懷裡,沒讓我再看他的表情:「我喜歡,謝謝寶貝。」
我靠在他懷裡。
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我問他:「你還在因為早上的事情,生我的氣嗎?」
「沒有。」周野望說。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我說。
「沒事。」周野望摸著我的後背:「我沒生氣,只是擔心你。」
19
那天晚上,我以為自己哄好了周野望。
飯桌上一切如常,周野望又給我剔骨、又給我盛湯。
還說了兩句白天公司里的事。
我有想過要不要跟周野望說江哲公司跟我合作的事情。
但周野望大學時就見不慣江哲。
他是不受氣的。
那會僅僅是因為江哲表現出對我的微妙好感。
他就想上門收拾人。
我才剛把他哄好,還是不要再提這件事。
反正我會加快進度,快速給江哲那邊交差。
然後再也不會跟他接觸。
但吃過飯,我洗完澡出來,想找周野望一起看部電影。
卻發現樓下的燈已經關了。
往常總在沙發上等我的人,已經回房間睡覺了。
周野望是太累了嗎。
我悄悄地推開客臥的房門,看了看背對著我睡在床上的周野望的背影。
他的呼吸平穩,像是已經睡熟了。
我關上了房門。
20
我跟江哲公司的合作項目,在我有意地加快進度下。
短短 20 天,就交了差。
但那 20 多天,我確實常常加班。
設計需要靈感,修改需要時間。
一般我接單,都往長算時間。
力求給甲方最好的、最滿意的作品。
但我不想再跟江哲拉扯。
所以那 20 來天,我每天都早出晚歸。
可能是過於繁忙,我沒發現周野望那段時間裡罕見的沉默。
不論再晚或再早,只要周野望有時間。
他都會開車接送我。
但我太過疲憊,常在車上睡著。
所以那 20 來天,我們的交流都更少了。
我沒發現他的異常。
我只吊著口氣,想處理完工作的事情,就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周野望身上了。
終於結束那天,江哲又親自來了一趟我的工作室。
他一如以往的優雅,靠在沙發上看著我交過去的作品說:「你總是能給我最大的驚喜。」
我撐著臉犯困,沒搭理他的話。
過了或許是五分鐘,又或許是十分鐘。
江哲終於停了話頭,我都想站起來送他離開了。
但他話鋒一轉,突然問起我的私事來:「前兩天晚上,路過你們工作室,我看見他來接你了。」
21
他。
江哲說的是周野望。
他稱呼周野望為「他」。
我緩緩抬頭看向江哲:「他是我丈夫,來接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哲的臉上勾勒出個無懈可擊的笑:「這麼多年都是他,你不會膩嗎?」
他說:「我聽說你跟他生下來就認識了,你們之間,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你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吧。」
我已經感到冒犯,在他提到周野望的時候。
但更多的是生氣。
他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憑什麼在我面前指摘這些。
我冷了臉:「這是我的私事,跟江總沒有關係。」
江哲臉上的笑分毫沒變:「宋書意,我仍然覺得你跟我是最契合的人。」
他說:「不管是在愛好、工作、還是生活方面,我們都是靈魂伴侶。」
「我結婚了,江總。」我冷冷提醒他。
他一攤手:「那又如何?」
江哲突然湊近我,語音曖昧似蠱惑:「人都有試錯的機會,我不在乎你跟他結過婚,書意,你被他哄著牽著往前走,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很正常。」
「學生時代我愛過你,那時你身邊就有他了,我以為我會忘記你,但三年過去,我見過許多女人,我還是覺得……她們誰都沒有你好,書意,我還是愛你。」
他說:「我想追你。」
江哲抬起手,像是想要觸碰到我的下巴。
我一抬手揮開他站起來,甚至後退了兩步。
22
本來沒必要在外人面前剖析我跟周野望的感情。
但我實在不喜歡他話語裡對周野望的貶低。
「江先生,我拒絕你的追求。」我皺眉說:「也明確地告訴你,我討厭你。」
「你是我們工作室的合作夥伴,這才是你現在還沒有被我趕出去的唯一原因。」
我抬起自己的手背給他看:「這枚戒指,我等了十年。」
「15 歲我就喜歡周野望,15 歲的生日願望,我許的是未來我要成為周野望的新娘。」
「他 25 歲跟我求婚,我一點都沒耽擱,甚至不捨得讓他多跪,就迫不及待答應了他。」
我笑了笑:「沒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愛他了。」
我說:「只愛他。」
我看著面前臉色越發難看、甚至已經掛不住笑容的江哲。
我說:「你或許沒有被愛過,所以你不明白——20 來年的日夜相伴,是我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是我難過時只會找他哭,是他知道我的所有過去,甚至是他牽著我的手帶著我長到現在的。」
「我的成長里,他占了刻骨銘心的一半。」
我少見耐心地跟外人講愛。
我說:「離開周野望,我就不再是我了,我跟他,是纏繞著長在一起的一棵樹。」
我笑笑:「你說我不懂愛,他一皺眉我就擔憂、他一難過我就心疼、他一離開我我就想他、他對我笑時,我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任他挑,他不要的我都不想給別人。」
我問江哲:「這是愛嗎?」
23
再說多的沒有必要。
這已經超過了我能告訴外人的。
我抬手向門口的方向,冷著臉說:「就不送江總了。」
我說:「如果你們公司下一次合作的對接還是您,我會考慮拒單。」
「也希望江總不要再打擾我,我跟我丈夫很恩愛,不需要外人的評判。」
話落,江哲定定看了我最後一眼。
眼裡早已沒有一開始的遊刃有餘,而全是憤怒。
我沒搭理他,背對著等他離開。
門口傳來一聲響,我以為江哲已經離開。
剛轉過身,卻不防被人緊緊抱在懷裡按住。
吻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在抗拒之前,我嗅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周野望。
我懸著的心重重放下,任由周野望將我按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我被他密集急迫的吻砸得暈眩。
卻沒有推拒。
好久沒跟他親近,我有意補償他。
直到我察覺到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往我衣服里鑽時,我才抬手按住他。
我氣喘地盯著他,說:「不可以。」
在此刻叫停,我自己都覺得我過分。
我以為周野望又要露出或委屈或不滿的表情。
但他沒有。
他只收回手,將頭深深埋在我肩頭,緊緊摟著我,平復自己的呼吸。
24
我臉有點紅。
想著他此刻的反常,問他:「你是不是聽見我剛剛跟江哲說的話了?」
周野望嗯一聲,說:「聽見了。」
我想抬手捂住臉。
說這種剖析內心的話,被他當面聽見,實在讓我羞澀。
但周野望卻握住了我的手。
他輕輕湊近,在我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有些鄭重,格外溫柔。
他說:「我愛你,寶貝。」
他說:「全世界我最愛你。」
他直直盯著我的眼睛,慢吞吞說出我剛剛才說過的話:「你一皺眉我也擔憂、你一難過我也心疼、你一離開我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對我笑時,我也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任你挑選,你不要的,我都不會給別人。」
他的眼神太過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