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同事湊到我工位旁,低聲道歉。
我只是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更讓我意外的是,一些平時和陳露露走得近,看似是她閨蜜的人,也開始有了動作。
一個行政部的小姑娘,趁著午休沒人,偷偷塞給我一份文件。
「安瀾,這份是陳露露之前讓我們做的供應商篩選報告,她指定了那家最貴的,其實我們都覺得奇怪……」
我打開一看,果然,裡面記錄了陳露露是如何繞過正常流程,強行選擇了一家報價離譜的禮品供應商。
緊接著,網上也開始有人匿名爆料。
【我是公司財務,某人去年報銷帳目的時候,裡面好多都是奢侈品店的發票,品類寫的是辦公用品。】
【還有她拿團建當幌子,帶全家出去旅遊,這費用全走的公帳。】
【她還擠走了好幾個有能力的員工,就因為人家不肯站隊。】
【把公司當提款機,這麼明目張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座由無數不公和貪婪堆砌起來的大山,輪廓漸漸清晰。
公司高層終於坐不住了,緊急召開了調查會議。
會議室里,氣氛凝重。
陳露露坐在我對面,臉色蒼白,但依舊強撐著氣場。
「我承認,我對安瀾的工作方式有異議,言辭可能有些激烈,但我也是為了公司好!」
她避重就輕:「我要求她控制成本,選用健康品牌,這有什麼錯?」
「是她自己消極怠工,故意用礦泉水來對抗我,才導致了後面的所有事情!」
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我冷眼看著她的表演,沒有急著反駁。
等她聲淚俱下地表演完畢,我才拿出了證據。
我將列印好的銀行流水單帳單,推到老闆面前。
「這是過去半年,公司的下午茶帳單情況。其中有多次我個人墊付,以及和周邊商家商量的優惠。」
「每一筆,都有對應的採購記錄。」
鐵證如山。
陳露露的謊言,不攻自破。
連其他部門的經理,看陳露露的眼神也變了。
有人小聲補充道:「其實陳總監在其他項目上,也存在類似的問題。」
「之前我們部門一個很優秀的策劃,就是因為頂撞了她幾句,被她用各種理由穿小鞋,最後被逼走的。」
「對,我們技術部也是,她推薦的供應商系統bug一堆,嚴重影響了我們的項目進度!」
冰山一角被掀開。
CEO的臉色越來越沉,他終於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一個行政總監的矛盾。
會後,公司的CEO,親自給我道了歉。
「對不起,是公司的管理出了問題,讓你受委屈了。你之前的下午茶墊付,我會讓財務打到你的帳上,還有因母親手術費預支的工資,我也讓財務作為補償打下去了。我保證,會徹查到底,給你一個公道。」
我握著手機,一時沒說話。
公道?如果不是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投資黃了,股價跌了,我的「公道」在哪裡?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謝謝劉總。」我平靜地回答。很快,公司成立了一個獨立的調查小組。
由法務部牽頭,還從外面請了專業的第三方審計顧問,目標直指陳露露經手的所有行政管理和財務記錄。
這陣仗,是要連根拔起了。
我被叫去配合調查。
會議室里,面對著法務和審計人員嚴肅的臉,我將同事提交給我,然後整理好的文件一一提交。
「這是陳總監利用職務之便,多次報銷個人高端餐飲、奢侈品消費的發票複印件。」
「這是她指定的幾家供應商的報價單,價格明顯高於市場價,其中一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她表弟。」
「還有這些,是她要求我們處理的一些費用,名目是團隊建設,但實際上是她私人聚會的開銷。」
每一份證據,都清晰、確鑿。
我甚至把我手機里那段「搞砸了讓你在行業里混不下去」的錄音,也一併交了上去。
調查小組的人員看著堆積如山的材料,表情越來越凝重。
負責人對我點點頭。
「安瀾,謝謝你的配合,這些證據非常重要。」
我走出會議室,感覺天都藍了幾分。
審計團隊很快就從公司繁雜的帳目中找到了異常。
不僅僅是下午茶,其他行政採購,辦公用品、裝修工程、年會場地,到處都是她挖下的坑。
財務部的同事也扛不住壓力,交出了陳露露歷年來財務報銷的異常數據分析。
那些數字,鐵證如山。
樹倒猢猻散。
隨著調查的深入,陳露露那些曾經的親信和下屬,也開始動搖了。
有人為了自保,悄悄找到了調查小組。
「陳總監她讓我們去年採購辦公家具的時候,故意選了那家最貴的,然後廠家給了她一大筆回扣……」
「還有公司年會抽獎的獎品,她讓我們買了兩份,一份給員工,一份……一份她自己拿回家了……」
「財務這邊有她的親戚……」
牆倒眾人推。
曾經被陳露露壓得死死的秘密,此刻全都暴露出來。
而我,在公司里的處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電梯里遇到,同事們不再躲閃,而是主動對我點頭微笑。
茶水間裡,再也聽不到竊竊私語的猜疑。
甚至有人在工位上小聲說:「還是安瀾牛逼,直接把那老妖婆干翻了!」
「就是,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我成了他們口中敢於挑戰不公的英雄。
這感覺有點奇妙。
我沒想當英雄,我只是不想再受那份窩囊氣。
調查報告出來那天,公司召開了全員大會。
那份幾十頁的PDF文件,像一顆重磅炸彈,投射在會議室的巨幕上。
陳露露的罪行,昭然若揭。
誰都沒想到,她居然在這麼多地方都動了手腳。
虛報採購價、指定親戚的公司做供應商、報銷私人奢侈品消費……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最終,那個刺眼的數字被標紅加粗。
——侵吞公司財產,高達數百萬元。
CEO的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他站在台前,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
「經董事會決議,即刻解除陳露露所有職務,並將其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話音剛落,全場死寂。
陳露露站在一旁,臉色煞白,渾身都在發抖。
她試圖掙扎,聲音尖利地嘶喊:「不是我!都是她陷害我!是安瀾!」
沒人理會她的瘋言瘋語。
確鑿的證據鏈面前,任何狡辯都顯得蒼白無力。
兩個高大的保安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你們聽到沒有!我說了不是我,這跟我沒有關係!」
「你們抓安瀾,都是安瀾在吃回扣!」
她還在徒勞地扭動,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最終被強行拖離了會場。
那扇厚重的會議室門關上的瞬間,也徹底關上了她的職業生涯。
第二天,公司官網掛出了官方聲明。
措辭嚴謹,態度誠懇。
「……公司在內部管理上存在嚴重疏忽,對安瀾女士造成的名譽損害和精神壓力,我們致以最誠摯的歉意,會予以金錢補償。」
「之前的下午茶預算差額,會返發到各員工帳戶上。」
「公司將進行全面整改,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落款是CEO的親筆簽名。
這則聲明迅速被各大媒體轉載報道。
但這次,風向徹底變了。
公司的股價奇蹟般地止跌回升,合作方的的秘書再次打來電話。
「我們老闆說,願意重新考慮與貴公司的合作。」
消息傳開,公司里一片歡騰。
我走在辦公區,那些曾經用異樣眼光看我的同事,此刻臉上都堆滿了愧疚和討好的笑。
「安瀾姐,對不起啊,我們之前真是瞎了眼。公司已經把之前的下午茶補貼發過來了。」
「就是,都怪我們耳根子軟,聽了陳露露的鬼話。」
「瀾姐你真是太牛了!簡直是我們的職場偶像!」
一聲聲的道歉和恭維湧來,像潮水一般。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真誠的笑臉。
那些曾經壓在心頭的委屈、憤怒和不甘,在這一刻,忽然就都散了。陳露露被帶走的那天,公司里靜悄悄的。
聽說她侵吞公司財產高達數百萬元,數罪併罰,最後被判了十多年。
公司很快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首先就是行政管理和HR流程的全面優化。
新的制度下,所有預算公開透明,員工福利標準也被重新定義,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風波平息後,CEO親自找我談話,並提出了任命我為行政人事部總監的決定。
「安瀾,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
「我給你充分的授權和預算,希望你能帶領部門,重建大家的信心。」
我接受了任命。
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整下午茶。
預算被大幅提升,但我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大包大攬,一個人絞盡腦汁。
我設計了一個員工投票系統。
每周,系統會提供多個下午茶選項,從網紅奶茶到精品咖啡,從法式甜點到中式糕點,應有盡有。
員工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投票,得票最高的,就是那一天的下午茶。
「臥槽,這周有好多種類的奶茶!」
「姐妹們,沖啊!給那家新開的巴斯克蛋糕投票!」
辦公室里,大家熱烈討論著投票選項,氣氛前所未有的活躍。
那種為了幾塊錢預算跟人磨破嘴皮,最後還落得一身埋怨的日子,終於一去不復返了。
除了下午茶,我還推行了一系列新的福利政策。
彈性工作時間,讓有家庭的同事能更好地平衡工作與生活。
還有量身定製的職業發展培訓,幫助每個人規劃自己的成長路徑。
我把HR部門的工作重心,從冰冷的管理,徹底轉向了溫暖的服」。
績效考核和晉升機制也變得更加透明、公正,不再有靠關係和馬屁上位的空間。
這些改變,很快就看到了效果。
公司的人才流失率斷崖式下跌。
甚至有不少曾經離職的優秀員工,聽說了公司的變化,主動聯繫希望能夠回來。
與此同時,更多行業內的頂尖人才,也向我們投來了橄欖枝。
公司的氛圍煥然一新,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有奔頭的幹勁。
一天下午,我正在整理新員工的入職資料,合作方親自來訪。
合作協議早已重新簽訂,這次他來,是敲定一些合作的細節。
會議結束後,他特意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安總監,久仰。你的故事,我在行業里聽過很多次了。」
我與他握手,笑了笑:「您過獎了,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不。」
他搖搖頭,眼神銳利,「在渾濁的環境里堅持做正確的事,本身就是一種了不起的能力。」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們很期待與貴公司的合作,更期待與你這樣的人共事。」
送走我們老闆,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桌上放著今天下午茶送來的提拉米蘇,是同事們特意給我留的。
旁邊還有一張便利貼,上面畫著一個笑臉,寫著:「瀾姐,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拿起叉子,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裡。
甜而不膩,帶著一絲咖啡的微苦,恰到好處。
從5塊錢的瓶裝水,到無限選擇的下午茶。
從人人避之不及的「回扣姐」,到人人信賴的「瀾姐」。
我打贏了這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