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叛國案秘密開庭了。
我因為是整件事的檢舉者和重要證人,也被要求出席。
時隔將近二十天,我再次見到了徐啟澤。
此時的他被強制剃了寸頭,身上穿著橘色的囚服,手腕還戴著冰冷的手銬。
哪裡還有當初作為國家重點培養的高科技人才的意氣風發,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看到我,眼底也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張佳妍,是你毀了我,都是因為你!」
「你好狠啊!好狠啊!」
我只是一言不發的靜靜看著他。
我的狠都是他逼出來的。
結婚時我就告訴過他。
如果有一天不愛了,大大方方告訴我就好,我會自覺離開。
但是他沒有,反而選擇了傷害我。
那他也沒有資格責怪我。
宣判最終裁決之前,法官看向了我:
「證人張佳妍,你作為徐啟澤的配偶,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徐啟澤也下意識看向了我,眼中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緩緩起身,目光從他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法官身上。
「我希望法庭能批准我的離婚申請。」
7、
我的話讓你徐啟澤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熄滅了。
他最後因為叛國罪被判終身監禁。
他辛苦努力了三十年的成果和榮譽在這一刻徹底灰飛煙滅。
這個結果,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我知道,他這輩子都完了。
在被法警帶離法庭時,他路過我身邊時說了一句:
「佳妍,你滿意了?」
他聲音很輕,卻帶著極易察覺的絕望和怨恨。
滿意嗎?
我不知道。
毀掉了他引以為傲的一切,讓他從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階下囚。
這確實是我所希望的。
可我並沒有覺得有多開心。
還記得我剛和徐啟澤在一起時,我們是那樣的合拍和幸福。
我們曾一起許下承諾,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讓國家的人造衛星技術有質的飛躍。
可惜現在卻是一個親手將另一個送進了大牢。
原以為徐啟澤會是我相伴一生的愛人。
可沒想到,最後卻成了你死我活的死敵。
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結果,我寧願我們從未相識。
何菲的判決也很快下來了。
雖然她是外籍人員,但也被法院強制判處了有期徒刑十五年。
等她十五年後出獄,她將會被強制遣返回國。
至於他們的女兒心心,聽說被送去了當地的福利院。
對於那個孩子,我心中還是有幾分愧疚的。
父母有罪,可稚子無辜啊!
等所有事情全都塵埃落定以後,周濤親自接待了我、
這一次,他對我的態度不僅溫和,其中還帶著一絲敬意。
「張佳妍同志,我代表國家要向你表示感謝。」
「如果不是你心思細膩,在日常生活中察覺到了異常,為國家避免了重大損失,後果將不堪設想。」
「所以我們在經過商量後決定為你慶功。」
「這是國家為你頒發的二等功證書。」
我坐在那裡,看著手中紅彤彤的榮譽證書,心中五味雜陳。
我親手把我的丈夫送進了監獄,毀掉了一個無辜女孩的幸福家庭,卻換來了普通人一輩子也求不到的榮譽。
這難道不是最諷刺的事情嗎?
「周局長,其實我這麼做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的,我……」
不等我把話說完,周濤已經打斷了我的話:
「佳妍啊,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舉報徐啟澤,你都立了功,這本榮譽證書是你應得的。」
「你和徐啟澤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放下過往的一切,繼續竭盡所能的為國家做貢獻。」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我以為事情到此應該已經徹底結束了。
可誰知道,監獄突然傳來消息。
徐啟澤試圖在監獄裡自殺。
8、
「你說什麼?」
我一臉震驚的看著面前的周濤,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周濤也是一臉沉重,似乎也沒想到徐啟澤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昨晚獄警巡邏時,發現他用床單纏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過還好發現的及時,人被搶救回來了。」
「他現在在醫院裡,說想要見你一面,我們也希望你能去勸勸他。
我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
我跟著周濤來到醫院,羅芬就在病房門口哭得要死要活。
一看到我,她雙眼立刻迸發出化不開的恨意。
「張建,你這個賤人!你現在滿意了吧!」
「如果我兒子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是殺人兇手!」
我沒有理會她的咒罵,而是跟著周濤進了病房。
徐啟澤就躺在病床上,脖子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看上去比上次在法庭上見到時還要消瘦許多。
他整個人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我呼吸一滯。
我恨他。
為了報復他,我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
可真的當我看到他如此模樣時,我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就像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堵住,喘不過氣來。
徐啟澤聽到了開門聲,扭頭朝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睫毛顫動了一下。
「你來了。」
我點點頭,在他的病床邊坐了下來。
周濤給了我一個眼神後,就自覺離開了病房。
一時間,病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緩緩開口:
「聽他們說,你想見我。」
徐啟澤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啞著嗓音開口道:
「佳妍,你解氣了嗎?」
「什麼?」
我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病房內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解氣嗎?
或許有那麼一瞬間的解氣吧。
可此時此刻,當我看到躺在病床上不成人樣的男人時,我心裡只覺得悲哀。
為什麼我和他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我輕嘆了口氣,輕聲道:
「徐啟澤,你還有母親,還有女兒,所以,好好活著吧。」
「哪怕是為了這些還愛著你的人。」
說完,我站起身,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
他忽然叫住我。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他的雙眼不知道何時紅了。
「對不起。」
我眼底也一陣酸澀。
平復好心中的情緒,我才出聲:
「徐啟澤,『對不起』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看任何意義。」
「我不會因為你的一句『對不起』就原諒你對我和寶寶做的一切。」
徐啟澤嘴唇顫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
「別恨我。」
我輕笑了一聲,隨即搖了搖頭。
「我不恨你。」
聽到我這麼說,徐啟澤的眼神瞬間亮了一下。
但我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破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說:
「我不恨你,因為你不值得我再將情緒浪費在你身上。」
「徐啟澤,我不恨你,但也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還是那句話,為了現在依舊愛著你的人,好好活著吧,哪怕是給他們留一個念想呢!」
「但我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我要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說完,我直接開門離開,將病房內壓抑的哭聲關在了門內。
9、
那次以後,徐啟澤沒有再鬧什麼么蛾子。
他託人給我帶話,說是會好好活著。
我只是笑了笑,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即使徐啟澤再三保證他管理的資料沒有泄露給任何人知道,但保險起見,所有研究都要推翻重來。
我帶領著團隊再一次投入到了沒日沒夜的科研中去。
終於在半年以後,我們成功設計出了最新的核心技術。
而我也因此被順利提拔為了研究所的副所長。
生活似乎真的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不幸的消息再一次傳來。
徐啟澤被查出了肝癌晚期,最多還有一個月的生命。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我一個人在沙發上靜靜坐了一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該說一句老天有眼,惡有惡報。
還是應該感嘆命運弄人。
想死的時候被成功救活。
不想死的時候,生命卻開始進入了倒計時。
不到半個月,徐啟澤的死訊就已經傳入了我的耳中。
我並沒有去參加他的葬禮,但他臨終前寫給我的信還是送到了我的手中。
【佳妍,雖然我知道你不想聽,但我還是想再次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原本想聽你的話,好好在監獄裡改造的,但或許是我罪大惡極,老天連懺悔的機會都不給我。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我就能去地下給我們的孩子賠罪了。
佳妍,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下輩子,我能有機會彌補我的過錯,如果你願意的話。
對不起,祝你幸福!】
看完信,一滴眼淚滴落在了信紙上。
徐啟澤,下輩子,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