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對他沒有期待了,可現在竟還是會感到心寒。
求人不如求己。
來的時候我就給爸媽和哥哥發去了消息。
我趕緊詢問凌祈霄到哪兒了。
他說他還要半小時,遇到了堵車。
宋安然是在十多分鐘後回來的。
我用力拍打著門。
花粉過敏實在令我感到太難受了。
不僅起疹子癢,發熱,還呼吸困難。
「我真的很難受,快放我出去。」我大喊。
門外,顧靳戰雖眉頭緊皺,但卻毫無動作。
「靳戰哥哥,你不是說姐姐願意向我道歉嗎?可她這個反應不像啊?」
「上次被姐姐那麼一推,我的手臂到現在都還疼呢,我也不懲罰她,就讓她在屋子裡反省一個晚上吧。」
「反省一個晚上,我就原諒她了。」
宋安然語氣輕快。
宋父宋母在一旁附和:「以德報怨,咱們安然真善良的小天使。讓宋雪薇在屋子裡反省一晚上就原諒她了,真是便宜她了。」
把我關一晚上?
那和要我的命有什麼區別?
我繼續用力拍著門:「我快不行了,即便要關,也換個房間!」
「這可是我親手為姐姐布置的房間,怎麼能換呢?」
「換了那就說明姐姐對我有意見。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讓姐姐這麼討厭我,嗚嗚……」宋安然語氣委屈。
「雪薇,別再鬧了,不過是讓你在房間裡反省一晚上而已,有那麼難做到嗎?」顧靳戰語氣又冷又硬。
「我看就是大家對你實在太寬容了,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又說。
我趴在門上,捂著胸口喘息。
「我沒騙你們,我真的快不行了,我要是出事,你們都得完。」我用虛弱的聲音繼續喊,「實在不行,把玫瑰花拿走!」
「那滿屋子的玫瑰是我特地為姐姐準備的,姐姐不要,就是在踐踏我的一片真心。」宋安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宋父宋母發出一聲冷哼:「安然對你這麼好,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
這福氣給他們,他們要不要啊?
「我對花粉過敏,宋父宋母可以假裝不知道,顧靳戰你還不知道嗎?」我問。
宋父宋母不說話。
寂默了半晌,他們才開口:「她確實對花粉過敏,可她才進去多久,哪有那麼靈?」
「就是,說過敏就過敏,明顯是裝的。」
「她要真花粉過敏了,等症狀上來了,再送去醫院也不遲。」
顧靳戰「嗯」一聲:「雪薇,別裝了,你先好好反省吧。」
不時,門口便沒有了任何動靜。
他們走了。
樓下響起了鋼琴的聲音,是我最熟悉的那首曲子。
從前顧靳戰經常彈給我聽,現在成了宋安然的專屬。
8
凌祈霄給我發消息,說他就快到了。
可我真的等不及了。
我感覺我再在房間裡待上片刻就要窒息。
我來到窗邊,窗戶並沒有封上。
這裡是二樓,下面是草坪。
跳下去我不會受傷。
說干就干,我二話不說從二樓的窗台跳了下去。
聲響驚擾了所有人。
我還沒站穩顧靳戰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宋雪薇,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顧靳戰皺眉冷視著我。
他準備伸手將我拖回去,這時候一輛豪車沖了進來。
直接開進了種著價值連城的名貴植物的小花園。
宋父正罵罵咧咧,看到下車的人,憤怒的表情頓時轉變為尷尬,緊接著勾起笑容。
「凌少,你怎麼來了?今天宴會上我同你父親談的那個項目,他打算和宋家做了?」宋父忙相迎。
凌祈霄沒有給他一個眼神,而是徑直走向我。
他撞開顧靳戰,將我扶了起來。
他的手接觸到我的身體的時候,感受到了一陣滾燙,忍不住一縮。
「我過敏了,快帶我去醫院。」我道。
好想現在就跟他們算帳,可惜我的身體不允許。
宋安然躲在宋母的身後,伸手指著我。
「凌家的人怎麼來了?難道姐姐傍上的是凌家的哪個長輩?」
顧靳戰頓時火冒三丈,上前從宋祁宵的手中將我拉了過去。
「她是我的妻子,你不可以帶走。」他唇線拉直,一臉的不可商量。
「妻子?我還從未見過親手送自己的妻子去任人折磨,讓她渾身布滿傷痕,體無完膚。」
「我也沒見過妻子花粉過敏即將休克,丈夫卻將她緊鎖房間,逼得她不得不跳樓自救。」
宋祁宵扯著下唇,用看人渣的眼神看著顧靳戰。
「你不懂。她傷害到了安然,這都是她該受的懲罰。」顧靳戰頷首。
「愚不可及,不可救藥。」凌祈霄又上前來將我從顧靳戰的手上拉走。
顧靳戰還想與他拉扯。
凌祈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宋家的股價明天就想跌停的話,我不介意你和你現在就打一架。」
顧靳戰不得不伸手放開了我。
凌祈霄趕緊將我打橫抱起,放到車上,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9
我打了兩瓶點滴,又吃了消炎藥才緩解。
二樓跳下來的時候,膝蓋受了輕微的擦傷,護士也幫我處理了。
此行也並非毫無收穫,我拿到了我藏在床底下的 u 盤。
裡邊是一些視頻。
宋安然打我、折磨我的視頻。
由於他們的 pua,我真心認為宋安然從前的悲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心甘情願接受她的懲罰。
保姆阿姨看不下去了,幫我拍了一些視頻,她拿給我,喊我去報警。
可惜當時的我「病得不輕」,覺得不能報警,傷害她和他們。
「把這些交給警察吧。」我遞給凌祈霄。
他剛和自己的下屬打完電話。
內容的大致意思是立刻讓媒體放出宋家和顧家的黑料,並連夜叫停凌家與友商和他們的合作。
我聽得清清楚楚,並沒有出口阻止。
用宋家人和顧靳戰的話來說,這是該受的。
第二天,在新聞頭條上的便是顧宋兩家的黑料,以及股價下跌的消息。
在這兩條新文的前頭還有一條更爆的,那便是宋安然折磨我的視頻。
已經被無數網友評論轉發,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凌祈霄告訴我,一大早宋安然、宋父、宋母和顧靳戰就被叫去警局喝茶了。
他們的律師正在想辦法幫他們脫險。
這是鐵證如山的事,他們的律師團一時間陷入了為難。
最後顧靳戰以自己是我的丈夫,願意出示諒解書,想縮小並了結這事。
「我已經知道了你是凌家遺失在外的千金的事,之前是我們都誤會了你。」
「前二十五年你在宋家過得不錯,如今你回到了凌家,日子比在宋家更好,可安然呢?她吃了那麼多的苦,你就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顧靳戰質問我。
宋安然被關起來了,宋父宋母我也因為這事受到了影響,被警察和媒體盯著,不敢露面。
而他作為我的丈夫,再加上顧家力保他,將他保釋了出來,他才有機會和我坐在一起面對面交談。
「難怪雪薇回歸凌家的第一件事,不是修復身上的疤痕,而是打掉你的孽種,劣根真該死啊!」凌祈霄冷嗤。
顧靳戰眉頭突然蹙緊,臉上浮現疑惑。
「什麼意思?雪薇懷孕並打掉了?」他問凌祈霄,目光卻落在我的身上。
他的語氣添了幾分顫音。
「是的。」我肯定地回他,「就在你們將我趕出宋家之後,我回歸凌家的第一天。」
「你瘋了!那是我的孩子,你憑什麼說打就打了,而且現在才告訴我!」顧靳戰猛地站起身來,憤怒的攥緊拳頭。
我平靜的看著他,臉上無悲無喜。
他現在的表現竟讓我覺得有些好笑。
「為什麼不打掉?我都被趕出了家門,揣著他,也是遲早跟著我被餓死。我若是回到宋家,他也會被宋安然打死,既然如此,不如由我這個做母親的作出決定。」我微微頷首。
打掉這個孩子,我並不後悔。
顧靳戰這個人我都不要了,更何況是他的孩子。
「如果你告訴我們,你懷了孩子,我們未必會把你送到安然的面前……」顧靳戰說。
可是他的聲音明顯弱下去了。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會做出怎樣的決策。
但我已經知道了。
因為我經歷過。
我們的孩子不僅會被宋安然打死,我也會大出血,挖掉子宮。
緊接著被他欺騙簽下離婚協議,送回顧氏老家。
蹉跎十年,自己的丈夫卻和仇人結為夫妻,生兒育女。
代價太大了。
我現在只是選擇了代價最輕的。
他怎麼就破防了呢?
我將一個 u 盤放到桌上,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
「這是你親愛的安然妹妹,過去二十五年的生活經歷。若是不信,你還可以再派顧家人去查探一番。」
「顧靳戰,我們之間沒有話可說了,這是離婚協議書,簽完交給我的秘書就行。」
我又將離婚協議和一張明信片放到桌上。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交集了。
顧靳戰還想說什麼,凌祈霄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回了座位。
「我勸你還是先看完 u 盤裡的內容。」凌祈霄冷笑。
說著,他帶著我離開了。
那個 u 盤裡存著的是宋安然這二十五年的生活經歷,什麼被打,被虐待,全部都是假的。
她不僅沒有被虐待,反而過得十分滋潤,養父養母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
可她回到宋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毀了養父的單位工作,汙衊養母出軌,陷害成績優越的弟弟考試作弊, 不得不退學。
這些事情很好查, 只要顧家和宋家去宋安然生活的地方隨便問一問,就能打聽到。
可他們沒有, 他們聽信了宋安然的片面之詞。
他們將這些年對她不在身邊的遺憾和歉疚全部化為了恨, 轉移到我的身上。
似乎只要我過得越慘, 他們對宋安然的那份愧疚就越淺, 他們就能夠⼼安理得的和她相親相愛。
10
顧靳戰看完了 u 盤的內容, 是我的秘書要再⻅我⼀次。
只有看到我, 他才會簽下離婚協議書。
放在過去, 我身不由己, 我定然會去。
可現在凌家有權有勢, 他們能為我兜底,我有拒絕的底⽓。
我沒去,而是花錢請了幾個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的保鏢去了顧家。
他們帶回了離婚協議書, 並給我看了他們拍下的視頻和照片——
顧靳戰頹廢的像條狗。
跪在地上祈求他們把他帶來⻅我。
「我不知道宋安然說的都是假話, 是我對不起雪薇, 我真的知錯了!」
「我不求和她回到從前,只想彌補她,求求你們,帶我去⻅見她吧, 哪怕只是⼀⾯!」
「都怪宋安然這個賤人,還有宋家人, 他們一定知道真相, 是他們蒙蔽了我!」
「雪薇,對不起, 是我眼盲⼼瞎,凌祈霄給我看過了, 你修復疤痕前的身體照片,我不知道她竟把你折磨的體⽆完膚,你為什麼從來都沒說過, 為什麼!」
「我真是太該死了,我不是⼈!」
……
看完保鏢帶回來的視頻和照片,我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他就該這樣, 不是嗎?
既然已經離婚,我再次發起訴訟,起訴了顧靳戰。
他後悔⼜怎樣,我依舊不能原諒他。
原諒他就是對不起死過一次的自己。
宋安然虐待我, 而他和宋⽗宋母都是幫凶, 他們⼀個也逃不了。
宋⽗宋母還以為顧靳戰能夠憑藉我的丈夫的身份, 幫他們以及宋安然脫險,但沒想到顧靳戰把⾃己也送了進去。
他承認了所有的罪。
再加上宋凌霄的⼿段,僅僅兩天,顧宋兩家的股價就跌停了。
結案的那天, 我看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 逐漸烏雲散去,轉為晴天。
⼀道陽光打在我的臉上。
溫溫的, 暖暖的。
是時候忘記,曾經大雨滂沱,沒有傘的日子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