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潮濕陰冷的路,我獨自走了一遍又一遍。
心早已麻木。
我在路上等了半小時。
周恪趕來了,系統說他丟下正在商務會談的商業大佬,惹得老爺子很不高興。
他把我緊緊摟入懷中,脫下外套,把溫暖傳遞給我。
「司機怎麼把你丟在路上?」
我不知該不該跟他說周肆的事。
「一定是周肆,仗著爺爺的寵愛,為所欲為。」
8
周恪猜得很精準。
我的心不安起來。
江山和美人,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前者。
三年前,我在國外遇見周恪。
他還在創業。
是周家放逐在國外的高嶺之花。
沒錢、沒資源,硬是憑藉才華闖出一番天地。
身體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我把喝到胃出血周恪「撿」到醫院,醫生說再遲來一會,會造成很大的身體傷害。
為了給他調養身體,我在狹小的公寓熬粥。
在周家,我把護理學、營養學、心理學,統統學了個遍。
照顧「病人」是我的專長。
周恪淪陷在我無微不至的陪伴中。
小飯桶說他的好感值上升得很快。
不知是什麼原因,深情男二遲遲沒有給男主一大筆投資。
讓他飛黃騰達,給女主過上好日子。
導致女主跟深情男二的戲份始終糾纏不清。
影響了我的攻略進度。
但周恪對我的感情越來越深,只要舉行婚禮,我就能完成攻略任務。
9
我不敢賭男人的真心。
那是世間罕見之物,賭贏了錦上添花,賭輸了萬劫不復。
哪怕周恪對我很好。
從不對我爽約,記得每一個關於我的節日,仔細檢查每一頓食物有沒有讓我過敏的咖啡因。
好到讓人幾乎忘記,他只是我的攻略對象。
我埋在周恪懷裡:
「如果你爺爺嫌棄我的出身,不讓你娶我……」
話還沒說完,一個霸道的吻攫取了我全部的呼吸。
唇齒交纏,沒了往日的溫柔。
霸道,充滿占有欲。
「沒有人能阻止我娶你,無論是誰。」
周恪的眼神很深很深,似有滿天星光。
我遏制住心底的愧疚。
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動心。誰愛了,誰輸!
周恪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預定好了婚紗,明天試試。」
我輕輕鬆了一口氣。
「不過,你得離周肆遠遠的。」
他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我心裡有點慌。
周恪親吻著我的額頭:
「小時候,他最愛跟我搶東西。他的舉動太過異常,我怕你被傷到。」
10
周恪一早去了公司,讓我下午三點到婚紗店。
婚紗華麗夢幻,比新雪潔白。
是他提前三個月預定好的。
工作人員領我走出試衣間。
鏡子裡映出我拖著旖旎長裙的模樣。
「很美!」
我笑吟吟地回頭,可看見的不是周恪。
周肆站在不遠處,逆著光,讓人看不清模樣,只感覺他的面部輪廓陰冷無比。
他低頭凝視著我,瞳孔里摻雜著難辨的沉鬱,上前攥住我的手腕:
「就這麼……迫不及待……嫁給小叔?不過,他來不了了。」
「周少爺,請你自重!」
我奮力掙脫,手臂留下一圈淺淺的紅痕。
和周肆睡完的第二天,他也是這般用力地把我拽下床,對著身無寸縷的我怒吼:
「你,下賤,爬床!」
「讓我噁心,厭惡!」
「母狗,滾!」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全身青紫。
我想解釋是溫顏下的藥,可周肆徹底失去理智,一個字都不聽。
全然不顧走廊有女傭在打掃,把我扯出門外。
自尊完全被剝奪。
幸虧小飯桶送來了衣服,我才不至於光著身子被掃地出門。
過往的記憶太過痛苦。
我抱著頭,蹲下身,大聲尖叫。
周肆慌了,想來安慰我:
「佳期,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了。」
「但你不許嫁給小叔!」
我仰頭看著周肆,突然大喊:
「你算什麼狗東西?我跟周恪兩情相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多嘴。」
周肆喘著粗氣,顫抖著手,指著我:
「你罵我是狗!你怎麼捨得罵我?」
在周家,他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以前,別人嘲笑周肆是神經病、大啞巴,我衝上去跟對方理論,竭力安慰是那些人不對。
周肆習慣了我的順從、我的偏袒,我義無反顧的維護。
哪裡忍受得了被辱罵。
11
畫面瞬間調轉。
周肆一米八的大個子蹲下,抱住頭,縮起來像一朵藏起來的蘑菇。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心中有報復的快意:
「別像條瘋狗一樣亂吠,離了周家,你什麼都不是。」
「廢物,孬種,賤骨頭。」
那年冬天。
女主發脾氣,把送給周肆的易拉罐戒指扔到泳池。
周肆把怒火轉移到我身上,逼我在冬天下水撈起來:
「顏顏的東西,你,不許弄丟。」
在溫顏面前,他是頭號舔狗。在我面前,只會發號施令。
周肆跌跌撞撞站起身,撕扯架子上的婚紗,打翻工作人員剛才端來的兩杯水。
有人竊竊私語:
「天啊,這不是周家大少爺嗎?看來他病得不輕,難怪周老爺子把小兒子叫回國繼承家業。」
「少爺發作起來的樣子也很醜,給我一個億都不嫁,怕被他半夜用枕頭捂死。」
周家保鏢魚貫而上,四個心理醫生同時出現,手忙腳亂地控制周肆,給他端水、喂藥。
我冷眼看著,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打算。
12
周老爺子讓人把我帶到私密包廂。
三年來,周肆的病情愈發嚴重。
他擔心孫子,兼顧公司管理,老得很快。
老狐狸開門見山:
「蘇南雪,我調查過你。」
「跟我以前收留過的一個丫頭很像,無父無母,性情乖順,很會照顧人。」
「我不關心你是怎麼接近周恪的,這個兒子,給家族掙錢就好。」
「但我要你離開他,照顧周肆。」
「不可能!」
「我孫子三番五次找你,說明對你有意。為了他,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我死死攥住拳頭。
周老爺子年輕時,混黑白兩道,狠辣起來不擇手段。
唯獨面對周肆,無條件退讓。
周肆不想勉強溫顏,老頭子就沒有逼迫女主,還對她做過的下作事進行掩蓋。
「我不答應呢?」
周老爺子笑得篤定:
「周恪一路爬來不容易,我捏死他,跟弄死螞蟻一樣簡單。」
「我安排了陳家千金跟他見面,這會兒應該一起吃晚飯了。」
「強迫我,不怕我給周肆下藥?」
他蒼老而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變了色:
「不想死無全屍,你大可以試試。沒我的同意,周恪不可能答應娶你。」
好狡猾的狐狸,把周恪騙回國,是為了穩住周家產業。
但大頭收入,會落到周肆手裡。
周老爺子對我威逼利誘,一如當年在孤兒院,為周肆挑選玩伴。
那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周肆蹲在石桌旁,表情呆滯,看螞蟻搬家。
老爺子讓人放幾條狗出來。
看誰能豁得出去,保護拿著木棍、捅壞螞蟻窩的寶貝孫子。
我殺出重圍。
被野狗咬得遍體鱗傷。
才入了周家的眼。
周老爺子打了個響指,穿黑衣的保鏢進來了。
「蘇南雪,男人比你想像中現實得多。周恪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絕不會為了你犧牲前程。」
13
眼睛一睜一閉。
醒來時,我出現在海邊別墅。
恐懼感席捲而來。
這裡是周家買下的私人海島,我來過一次。
為了哄溫顏開心,周肆讓人放了一晚的煙花。
「佳期,你是來陪我的嗎?」
周肆嘶啞的聲音傳入耳朵。
我遲緩地轉身。
「你們是在綁架?」
「不,不是的!爺爺是為了我好,心理醫生說,你能幫我治病。」
「我能給你,一切,只要你,留下來,在我身邊。」
長期大量服用藥物,影響到周肆的肝臟和腎。
周老爺子想讓我治好他的孫子。
然而,跟周肆多待一秒,我都會倍感煎熬。
「佳期,你別生氣,別不吃飯,要做什麼,我陪你。」
周肆在我面前,何曾如此低聲下氣。
某次,溫顏看見我給他準備牛奶。
罵我猥瑣,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
周肆把藥全扔了,指責我不該故意出現,惹她不快。
他的聲音里充滿厭惡:
「盛佳期,你拿來的藥,我一顆不會吃,讓爺爺罰你跪一天一夜。」
他明知周老爺子的手段殘忍,還是樂意看到我受罰,給溫顏出氣。
如果不是為了攻略任務,我一眼都不會看他。
14
我拒絕周肆送來的一切食物。
他急得團團轉,讓家庭醫生給我打葡萄糖。
我趁機提出要回手機。
家庭醫生很為難:
「盛小姐,要了也沒用,島上完全沒信號。」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不知周恪會不會找我。
「系統,你也看不到周恪在做什麼?」
「宿主!本系統權限太少了,加上這裡信號太弱,監測不到外界信息。」
不愧是飯桶。
「嚶嚶,請宿主不要腹誹,本系統也是有苦衷的。」
「有系統的地方,就有江湖。」
說得它好像被職場霸凌了一樣。
我嘆氣。
15
周肆每天都在討好我。
讓人做我愛吃的西冷牛排,海運過來新鮮的覆盆子,餐桌上擺滿了精緻如高腳杯的朱麗葉玫瑰。
我視而不見,全然當成空氣。
他耷拉著眼皮。
「一定是我,做的不夠,佳期才不肯,接受我的好。」
我輕扯了下唇。
「周大少爺說錯了,我根本不是什麼盛佳期,而是你小叔叔的未婚妻。」
「你最好祈禱我不能出去,否則,我一定告你們祖孫倆囚禁。」
周肆閃躲著目光,不敢看我。
「不是囚禁,我只想對你好。」
「非要用別人厭惡的方式嗎?我很討厭你,非常討厭。」
他好像受了刺激,抱著腦袋,蹲下大喊:
「不要,不許討厭,阿肆會難過。」
「為什麼不能?你是米缸里的米蟲,糞坑裡的臭蛆,要不是生在周家,早被人賣去山裡當光棍。」
我的話里充滿厭惡。
周肆的唇變得毫無血色,眼看暈厥過去。
別墅管家滿臉忐忑,低聲道:
「蘇小姐,請別這樣。萬一小少爺出了事,老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有種告狀唄!」
16
夜深人靜。
管家把周肆安頓回床上,離開了別墅。
他一定是去找有信號的地方。
小島與世隔絕,連艘靠岸的船都沒有。
我啃著乾麵包,聽著系統接收外界信號。
「小飯桶,好了沒?你的出場設置太糟了,信號弱一點,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
「宿主,不能怪我呀!為了給你湊積分,本系統可是掏空家底了。」
「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快看看周恪是不是娶了別家千金?」
……
「嘀嘀,嘀嘀嘀。有了,哇塞,不是吧,周恪殺瘋了呀!」
系統監測到我失蹤當晚,他跑到周老爺子面前要人。
年齡差巨大的父子倆,劍拔弩張。
老子威脅兒子,必須把老婆讓給孫子。
兒子嚴詞拒絕,用公司機密逼老子交出老婆。
打算來個玉石俱焚。
系統罵個不停:
「亂套了,死老登有沒有道德感?幫助孫子搶兒媳。」
周老爺子的狠由來已久。
被關在海島這段時間,周肆知道我不想被關著,沒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在半山一處破舊草屋,我遇到一個老婦人。
她是周恪母親的老保姆。
得知我是周恪的未婚妻,跟我說了周家秘辛。
周老爺子偏心早逝原配留下的大兒子。
更是把孫子視作掌上明珠。
續弦妻子打了七次胎,才允許她生下小兒子周恪,難產而亡。
叔侄倆年齡只差了四歲。
八歲那年,周肆摔壞了周恪母親留下的鐲子,被推了一把,跌坐在地。
周老爺子大發雷霆,把周恪送到國外,避免他傷害孫子。
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家族資源。
周恪被丟到最嚴厲的男校寄宿,不聞不問十幾年。
如果不是周肆的雙相情感障礙加重。
旁支虎視眈眈,周老爺子根本不會讓周恪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