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目光落在周芊身上,眼中閃過不忍。
「方才只是讓她試戴好不好看,她一個保姆哪配戴這麼貴重的項鍊。」
周芊猛的抬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她看了看四周,最終沒有出聲反駁。
我裝作很感動地接過項鍊,眸中染上一絲冷意。
三姐可是很高危的職業。
在風口浪尖,周芊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所以只能啞巴吃黃蓮。
哎呀。
她那頭髮造的像個乞丐,臉上不止有指甲印,還有紅彤彤的巴掌印。
今日沒討到好處,反倒挨了頓打。
嘖嘖。
真慘!
我都有些同情她了。
11
婆婆大獲全勝,走路都帶風。
金項鍊我沒要,給她了。
趁她現在高興,我提議:「媽,魏松的錢留著也是偷偷給周芊,不如自己花,反正是你兒子的錢。」
「這不好吧。」
婆婆嘴上這樣說。
實際瘋狂買買買。
我像個狗腿子,盡心盡力伺候。
但凡她捨不得買時,我便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努力給商場刷業績。
婆婆被我夸的找不到東南西北。
節省了一輩子的女人,買起東西來,購買力那是槓槓的。
等魏松收到簡訊帳單,臉都黑了。
「媽,你能不能少買點,我好不容易攢些錢。」
「不能,反正你喜歡給別人花錢,不如給我。」
我坐在沙發上,整理袋子裡的衣服包包。
前世婆婆說我不上班,就不准花他兒子的錢。
我今日蹭了不少衣服首飾,當作自己的辛苦費。
白撿的東西,就是高興。
正說著,周芊從外面進來,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樣。
打架事件後,她鬧脾氣好幾日沒來。
實在是婆婆下狠手,差點沒把她的頭髮扯禿嚕皮。
後來,也不知魏松怎麼哄的,又回來了。
只是,脾氣也更大了。
中秋節一家人去超市買東西。
有個孩子調皮撞到了周芊身上。
他嗅了嗅,一臉嫌棄地說:「你身上好臭啊。」
周芊臉色大變,扯著孩子不放。
疾言厲色:「你胡說什麼,沒教養的東西。」
還和人家媽媽吵了起來。
「你身上就是有一股屎味。」
小孩無所顧忌,盡說大實話。
周芊和魏松同時黑臉。
我差點沒崩住。
天天和屎尿屁打交道,衣服上肯定會沾染一點氣味。
在超市大鬧一通,心情不好,便早早回來。
魏松要去衛生間。
周芊忽然一下崩潰了。
「你就不能少吃點,少喝點嗎?天天不是拉就是尿,我都臭了。」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看著魏松一臉破碎的模樣,我捂著嘴,笑的眼淚直流。
花錢請大爺。
真是活該!
12
周芊的暴發,讓家裡氣氛怪怪的。
我每日早出晚歸,只當看熱鬧。
小偷將時間一點點偷走,很快到了魏松去醫院複查的日子。
衛醫生又看片子,又仔細檢查膝蓋的彈跳力,在腿上敲敲打打。
最後問:「你平日有好好練習走路嗎?每日有沒有準時到康復醫院訓練?」
魏松面不改色地點頭。
「那就怪了,相比兩月前,你的肌肉又萎縮了很多。照這個趨勢下去,以後只能坐輪椅了。」
魏松聽後,再也維持不住雲淡風輕的表情。
他急切地推著輪椅湊到醫生跟前:
「醫生,你不是說三年後就能恢復嗎?怎麼又說好不了?」
衛醫生有些生氣地推了推眼鏡。
「當初你太太照顧的很精心,一點問題也沒有,可這幾個月一直恢復的不好。」
魏松如同五雷轟頂,猛的抬頭看向周芊。
「醫生,我的腿沒廢,還有救是不是?」
醫生嘆了口氣:「不太樂觀。」
「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
「醫生,你再看看,我怎麼可能站不起來?」
魏松徹底崩潰了。
13
衛醫生說魏松的腿雖然能走幾步,可肌肉萎縮的太厲害,根本支撐不住。
魏松不甘心。
又輾轉各個醫院,拍片子,做檢查。
無一例外,醫生全是統一說法。
「很可惜,以後只能坐輪椅了。」
氣氛一下變的凝重。
「怎麼會這樣?前世明明好好的。」
婆婆喃喃自語,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淚痕。
壓抑的哭聲迴蕩在整個室內。
魏松轉過頭死死盯著她。
「媽,你說什麼前世?」
婆婆張了張嘴,抹著眼淚大概說了一下。
「棉棉一直照顧你,這個時候你能走能跑,恢復的很好。」
我退到角落。
陰影將我籠罩,遮住了眼裡所有情緒。
魏松不可置信。
一拳砸在桌上:「媽,你肯定在騙我對不對?」
「你是我兒子,有什麼好騙的。」
她又說了一些事情。
魏松痛苦地不斷抓自己頭髮,在信與不信之間來回掙扎。
「我不可能殘的,一定會好的。」
他面容扭曲,忽然拿起手邊的東西死命砸。
心中的不甘像個怪物在不斷吞噬他的理智。
最後,他累了。
像個死屍一樣躺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嘴裡喃喃:「我一定會站起來的。」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聽著耳邊的哭泣聲。
心裡毫無波瀾。
14
周芊跑了,再沒回來過。
婆婆說她是個禍害,不甘心就這樣放過。
她到處打聽,終於要去現場抓人。
魏松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我也要去。」
我默默跟在身後。
這些天魏松給周芊打了很多通電話。
他不相信自己被輕易拋棄。
像個神經質一樣,一遍又一遍地發簡訊,質問她為什麼要走?
就像前世我一次又一次上門,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多麼可笑。
魏松是在貴族學校門口找到周芊的。
她穿著黑色西裝,一副女強人的模樣,正牽著孩子和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交談。
笑容甜淡又溫柔。
魏松眼尾泛紅,輪椅轉的飛快。
「周芊!」
一聲怒吼。
讓接孩子的家長紛紛駐足。
周芊面色一變,拔腿要溜,卻被婆婆一把攔住。
「賤人,把我兒子害的好慘!」
抓頭髮,掐胳膊,扇耳光,三件套齊上。
但很快周芊被大肚男救了。
周芊披散著頭髮,一臉無辜。
「他廢了,關我什麼事?」
「讓你陪魏松鍛練做康復,你卻天天勾搭他出去玩,所以他以後只能終身坐輪椅。」
「你個老虔婆,別想往我身上潑髒水。」
兩人你來我往,打口水戰。
魏松面部猙獰地拉著周芊:「你為什麼將我拉黑,不接電話?為什麼要走?」
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都是廢人了,難道留下來伺候你一輩子嗎?別做夢了。」
「我只是拿工資上班,又不是賣給你當丫環,不想乾了就走人唄。」
聽到這些話,魏松眼裡的光,徹底熄滅了。
他垂著腦袋,凌亂的頭髮搭在額頭上,遮住他的眼眸,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沒一會兒,他整個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嘴裡發出似哭非哭的聲音,之後一連串的大笑聲像雷鳴般響徹天際。
那模樣既脆弱又破碎。
像一個被遺棄的小狗,發出悲鳴的嗚咽。
婆婆見此,嗷的一聲又要撲上去撕打周芊。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周芊嚇得連連後退,慘白著臉,拚命搖頭。
「不是我, 是他不遵醫囑, 天天懶的動。」
魏松一記眼神掃過去,周芊哆哆嗦嗦地牽著孩子跑了。
15
魏松已經廢了。
我也沒必要在這蹉跎人生。
將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簽了吧。」
綠色酒瓶嘭的一下砸在腳邊。
玻璃碎片划過肌膚, 冒出鮮紅的血珠。
「連你也嫌棄我, 要拋棄我嗎?」
我驀地回頭。
望著滿臉頹廢, 鬍子拉碴的男人。
一字一句問:「那你前世趕我出家門, 拋棄我時, 怎麼沒有手下留情呢?」
婆婆瞪大眼。
「你也重生了。」
魏松愣住。
「前世, 你痊癒後, 為了周芊將棉棉趕出家門, 害她被車撞死。」
婆婆滿臉苦澀地解釋。
魏松默然:「所以……你是來報復我的?」
我搖頭。
「我只是提前將你喜歡的人, 送到了你身邊而已。」
又補充了句:「你當時看起來滿意極了。」
魏松久久未動。
在我的耐心快要告罄時,他推著輪椅過來。
鄭重地握住我的手:「能不能再照顧我幾年,說不定……說不定我就好了。」
臉上掛著希冀與懇求。
「不能!」
魏松剛癱瘓時,卻不見頹廢。
而是將卡一字排開。
誘哄:「只要照顧我, 這些都可以給你。」
其實我要的不是錢, 而是一種態度。
自從結婚後, 他提出 AA 制。
說這樣能更純粹的相處,婚姻也才能更長久。
我同意了。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感到疲憊。
明明是最親密的兩個人,為什麼卻搞的像個交易。
楚徑分明的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
正當我想要提出離婚時, 他癱瘓了。
我於心不忍。
仔細照顧了三年,換來的卻是一紙離婚書。
16
魏松見我執意要走, 不⽢⼼地說:
「當初你為了嫁給我, 連彩禮都不要的,如今怎麼忍⼼捨棄我?」
原來他還記得啊。
我像個瘋子⼀樣哈哈大笑。
為了個人渣, 我拋棄了原生家庭,卻落得慘死的下場。
這是我的報應!
我滿露嘲諷:「現在的你對我來說, 一⽂不值!」
想到前世的悽慘結局,⼼就像被一層厚厚的冰裹住,渾⾝冰涼刺⻣。
「棉棉, 我錯了,求求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前世你能讓我痊癒,現在也一定能做到的。」
魏松滾下輪椅, 爬到我腳邊,苦苦哀求。
我一把將他推開,歇斯底里:「滾!」
「你和周芊做的那些破事,難道還要我⼀一細數嗎?」
「這樣無恥的你, 真讓我感到惡⼼。」
所有隱忍與痛苦的情緒, 在這⼀刻得到了全部釋放。
我的心有了片刻寧靜。
魏松躺在地上, 額頭上的血順著臉龐慢慢落下來,染紅了⽩色衣領,形成一抹鮮艷的玫瑰。
就像那個冬⽇,他笑的青春洋溢, ⼿捧玫瑰遞到我⾯前。
「能娶到你, 是我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過往情深歷歷在⽬。
再眨眼已是針尖對⻨芒。
「報應,都是報應啊。」
男⼈嗚咽, 低低哭了起來。
我沒回頭,⽽是打開大門,踏著光走向屬於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