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媽看得再清楚不過。
最終,她顫抖著嘴唇嘶吼出聲:「林耀威!我們離婚!」
8
賣房剩下的二十萬尾款,都打到了我媽的銀行卡里。
她威脅我爸,要是不離婚,他就一分錢也拿不到。
最終,我爸妥協了,和我媽去了民政局簽字離婚,只等一個月後離婚冷靜期過去,就能正式領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我爸纏著我媽要自己應得的十萬塊。
我媽顫抖著給他轉過去了。
我爸一收到錢,立刻兩眼放光,二話不說就跑沒影了。
我扶著幾乎要站不住的我媽,無聲地給她安慰。
她流著淚對我說:「諾諾,過兩天我們就搬家,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點點頭,依偎在她身邊,輕聲說:「好。」
可我心裡清楚,這事還沒完。
因為某天晚上,系統又響了。
【叮!檢測到賭博虧損 100000 元,宿主獲得「反賭基金」200000 元。】
我爸,又輸光了。
搬家那天,天氣很好。
我媽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她把我們為數不多的行李打包好,嘴裡哼著小曲,憧憬著沒有林耀威的新生活。
她摸著那張存了十萬的卡,就像摸著下半輩子的依靠。
「諾諾,媽想好了,咱們去南方的小城市,租個小點的房子,媽找個工作,你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以後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我笑著點頭,心裡卻清楚,只要我爸還像個幽靈一樣纏著我們,我們就永遠別想有好日子過。
果然,我們剛把行李搬上預約好的小貨車,我爸林耀威就出現了。
他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攔在了車前。
幾天不見,他形容枯槁,雙眼布滿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圈,像一根隨時會斷掉的竹竿。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撒潑打滾,只是用一種極其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哀傷的眼神看著我們。
「秀梅,諾諾,你們真的要走嗎?」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乞求。
我媽看到他這副樣子,心又軟了。
她下意識地把我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他:「林耀威,你又想幹什麼?錢已經還清了,房子也賣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怎麼樣。」我爸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就是想來送送你們。」
他掏出了一張紅鈔票,遞給我媽。
「這裡面……是我昨天去工地搬磚賺的一百塊,我知道不多,但這是我憑自己力氣賺的……你們拿著,路上買點吃的。」
陽光下,那張沾著灰塵的一百塊錢,顯得格外刺眼。
我媽愣住了。
她大概這輩子都沒想過,林耀威會去工地上幹活賺錢。
「我……我想通了。」我爸低著頭,聲音哽咽,「這些年,我對不起你們娘倆。我不是人,我混蛋!我不求你們原諒,只求你們……以後照顧好自己。」
他說著,突然抬起手,「啪」的一聲,又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們走吧,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我會好好做人,把欠你們的,一點點還回來。」
這番浪子回頭的戲碼,演得情真意切。
我媽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猶豫著,掙扎著,最終還是從他手裡接過了那一百塊錢。
我知道,她心裡的防線,已經開始鬆動了。
我爸見狀,趁熱打鐵,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秀梅,我……我能抱抱你嗎?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我媽沒有拒絕。
我也沒有反對。
就在旁邊看著。
親眼看著我爸抱住我媽的時候,迅速將手從我媽的口袋裡,滑了進去。
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
等他鬆開我媽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那種悲痛欲絕的表情。
又轉過頭叮囑我:
「諾諾,好好聽你媽的話。」
他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轉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那背影,蕭索又決絕,像一個決心要改過自新的悲劇英雄。
我媽看著他的背影,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甚至開始自我懷疑:「諾諾,你說……你爸他是不是真的改了?我是不是……做得太絕了?」
我沒有回答。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貨車司機催促我們上車。
我扶著還在發獃的她上了車,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輕聲說了一句:
「媽,摸摸你的口袋。」
我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口袋裡一摸。
下一秒,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
那張存著十萬的銀行卡,不翼而飛。
9
我媽瘋了一樣衝下車,對著我爸消失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喊著:「林耀威!你這個畜生!你把錢還給我!」
回應她的,只有空曠的街道和路人異樣的眼光。
她癱在地上,絕望的哭聲像是要把心肝都嘔出來。
貨車司機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們,催促著問還走不走。
我付了雙倍的錢請他離開,然後扶起已經哭得快要斷氣的我媽。
「媽,我們報警吧。」
這是我兩輩子以來,第一次主動提出報警。
警察來了,做了筆錄,調了監控。
監控里清晰地拍下了我爸偷走銀行卡的全過程。
證據確鑿。
警察立了案,告訴我媽,因為他們還沒有正式離婚,這就屬於家庭內部盜竊,但數額巨大,只要抓到人,至少判三年。
我媽聽到「三年以上」這幾個字時,身體猛地一顫。
警察走後,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喃喃自語:「三年……他要是坐了牢,這輩子就毀了……他畢竟是你爸啊……」
看,這就是我的母親。
即使被傷得體無完膚,即使被騙走了全部的希望,在最後一刻,她想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
我沒有勸她。
我知道,任何勸說都是徒勞的。
我只是平靜地給她分析:「媽,密碼是他生日,他肯定第一時間就去銀行把錢取出來了。現在估計已經帶著錢,去了那個「高人」指點的地方,準備大幹一場了。」
「十萬塊,你覺得,他能賭多久?」
我媽的嘴唇開始哆嗦。
她比誰都清楚林耀威的德行和本事。
別說十萬,就是三百萬,他也能一夜之間輸個精光。
「我們……我們能把錢追回來嗎?」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我。
我搖了搖頭。
「賭資,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她。
接下來的幾天,我媽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面。
而我,則用系統獎勵的錢,在附近租了個小房子,暫時安頓下來。
我每天都會去派出所詢問案件的進展。
我知道,他們找到林耀威也沒用了。
因為某天晚上,系統再次響起。
【叮!檢測到賭博虧損 100000 元,宿主獲得「反賭基金」200000 元。】
最後的十萬塊,已經被林耀威輸光了。
一周後,我意外接到了二舅媽的電話。
「王秀梅呢!讓她接電話!你們家不是賣房了嗎?趕緊把媽的手術費還給我們!之前說了,這兩萬塊都你媽出!結果她半路掉鏈子,最後還有我們給她補窟窿,現在你們賣了房子有了錢,總該還我們了吧!」
一通話,二舅媽說得理直氣壯。
可我平靜地告訴她,我們家的錢,被我爸偷走拿去賭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留下一句「我不管,你媽說了手術費她出!這錢她一定要還給我!媽也說了,要是不給錢,就不認王秀梅這個女兒!」
這通電話,我開了外放,每一個字都進了我媽的耳朵。
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知道,她心裡最後的一點念想,也斷了。
親情、愛情、母女情,她為之付出了一切,最終,卻被她最在乎的人,傷得最深。
10
又過了半個月,我爸的消息,以一種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傳了回來。
是警察打來的電話。
他們在鄰市的一家小旅館裡,發現了林耀威的屍體。
燒炭自殺。
我和我媽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具蓋著白布的擔架。
警察遞給我們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裡面是我爸的遺物。
一部沒電的手機,一個空錢包,還有一封皺巴巴的遺書。
遺書是寫給我媽的。
字跡潦草, 塗塗改改, 充滿了悔恨和絕望。
「秀梅,我對不起你。我信了那個「高人」的話,拿著分到手的十萬, 想著一把翻本,可我……我三天就輸光了……一分不剩……」
「我不甘心啊……我以為自己真是賭王轉世……又去你們手裡偷走了最後的十萬……可還是,輸光了……」
「我沒臉見你們,更沒臉活下去,我就是個廢物, 是個累贅……我走了,你們就解脫了。」
「如果有下輩子, 我一定好好做人, 不再賭了。」
我媽拿著那封信,渾身顫抖, 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所有的悲傷,似乎都在這一個月里流乾了。
我媽終究沒有離成婚,直接喪偶了。
處理完我爸的後事,我們回到了那個臨時租來的小房子。
家裡空蕩蕩的,安靜得可怕。
我媽坐在沙發上,抱著那個黑色的塑料袋,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時候, 她忽然抬起頭, 看著我, 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清明。
「諾諾, 我們……真的解脫了嗎?」
我走到她身邊,握住她冰冷的手。
「嗯, 解脫了。」
那一刻,我腦海里響起了系統最後一次的提⽰⾳。
【叮!核心⽬標人物林耀威已死亡, 原⽣家庭關係徹底⽡解,「反賭基金」系統任務完成。】
【正在進行最終結算……】
【恭喜宿主,成功引導核心反派⾃我毀滅, 完成終極復仇。系統將予以最終獎勵,並解除綁定。】
【最終獎勵:帳戶餘額翻倍。】
我的⼿機震動了一下,一條銀⾏簡訊彈了出來。
【您尾號 XXXX 的儲蓄卡帳戶 9 ⽉ 18 日 10:30 完成轉帳交易人民幣 716400.00 元, 當前餘額 1432800.00 元。】
看著那串長長的數字, 我沒有絲毫的喜悅。
我只是看著眼前這個被生活徹底摧毀的⼥⼈,我的母親,輕聲說了一句:
「媽,以後, 我養你。」
她愣了愣, 隨即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洶湧⽽出。
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哀號, 而是壓抑了半⽣之後,終於得到解脫的無聲痛哭。
我不會把這些錢交到我媽⼿上,但我願意把錢花到她⾝上。
就當是, 這輩子她終於硬起⼼選擇了我一次的報答。
⼀百四十多萬,⾜夠我們⽣活很久了。
窗外, 太陽升起來了。
⾦色的陽光灑進這間簡陋的出租屋,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屬於我林諾的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