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神,來到顧洺軒的車子旁站定,四處看了看。
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監控,熟練安裝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車裡,撥打視頻電話。
12
顧洺軒過了很久才接聽。
視頻里,他臉頰微紅,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怎麼了恬恬?】
我看著他身後走廊的白牆,沒說話。
【院裡臨時缺幾味中藥,我怕晚了藥房下班,這不,緊趕慢趕剛到。】
【市中心很堵吧?】
【是啊,要不是出來得早,我現在還在路上呢……】
說到這,顧洺軒一頓。
我們長期合作的藥房在四環路。
當初之所以選擇它,取藥方便,也是很大一個原因。
他忽然轉移話題:
【恬恬今天看起來不開心,是工作上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我搖搖頭,一字一句:
【不小心被爛人噁心到了。】
懶得再跟他打啞謎,我指了指他身後不小心露出的房間號:
【對了,和沈意如的小日子過得好嗎?】
顧洺軒頓時僵住。
【恬恬,你在說什麼,你,你別嚇我……】
我冷冷看著他的掩飾,第一次驚覺。
原來顧洺軒早就褪去了少年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精於算計的面孔。
那個總是溫潤友善的男人,此時此刻,臉上寫滿強自鎮定的驚惶。
見我不說話,他眼底的慌亂愈發明顯。
【恬恬,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意如……我和那個女人清清白白!】
我緩緩閉上眼。
將近一個月來,我的內心從未如此堅定。
【顧洺軒,我們離婚吧。】
13
當晚,我第一時間搬回了爸媽家。
見我拉著行李箱,爸爸什麼也沒問,不多時轉身出了家門。
回來時拎著一條鱖魚和十隻大閘蟹。
兩個人風風火火燒了一桌子菜,媽媽還熬了我最愛喝的八寶蓮子羹。
臨睡前,收到爸爸的微信:
【女兒,凡事隨心走,不要在意任何外在的聲音。
【不論發生任何事,爸媽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憋了多日的委屈,忽然一觸即發。
我紅著眼回了一個表情,轉頭把臉埋進枕頭裡。
三天後就是爸爸的生日,這個時候回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可目睹過那樣的場面後,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裝作無事發生,和顧洺軒在爸媽面前繼續扮演恩愛夫妻。
錯不在我,沒有必要替他刻意隱瞞。
第二天,我向父母坦白了離婚的決定。
媽媽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半晌,她抬起頭來,眼裡滿是心疼:
「雖說我們倆起初不贊成你和小顧,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他出軌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語調:
「我親眼目睹,證據確鑿。」
「混帳東西!」
爸爸猛地拍了一下沙發扶手。
「離!不但要離,還要讓他付出代價!
「告訴他我們梁家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具體細節,我沒多說。
爸媽年紀大了,知道得越多越擔心。
可我沒想到,爸爸六十歲生日那天,顧洺軒會帶著厚禮主動登門。
14
我是被客廳一大早的喧鬧吵醒的。
眯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還不到八點。
今天是周六,難得不用上早課。
我蒙上被子,努力回憶夢中帥哥的樣子,只希望外面快點安靜。
可爸媽的說話聲越來越大,聽起來像在指責什麼。
我皺著眉頭正煩躁,房門被猛地敲響。
「恬恬,恬恬你在裡面嗎?
「拜託你出來見見我,有什麼話我們當面說。」
顧洺軒的聲音徹底驅散了我的美夢。
心中火苗噌地燃起,又氣惱他居然真豁得出在長輩面前把事鬧大,我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
正要開罵,就聽見爸爸聲如洪鐘,帶著明顯的不耐和怒意:
「都說了她不會見你,這裡也沒人歡迎你,快滾出去!」
我愣住。
爸爸是歷史系教授,為人儒雅了一輩子,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他罵人。
緊接著,媽媽的聲音傳來:
「小顧,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但凡事都講究一個理字。
「既然是你對不起我家恬恬在先,我們做父母的,自然不能眼看女兒受委屈。
「回去吧,你們兩人的緣分盡了。」
「爸,媽,就讓我見恬恬一面吧。」
顧洺軒聲音顫抖,說出的話卻異常篤定:
「我愛她愛了這麼多年,真的不能沒有她,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
門外是長久的沉默。
我吸了一口氣,壓下門把手。
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即便再怎麼不想見面,總不能躲在父母身後求庇護。
看到顧洺軒的第一眼,我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三天,他憔悴得仿佛一個星期沒睡覺。
頭髮勉強維持整潔,巨大的黑眼圈下方,是乾燥起皮的嘴唇和微微凹陷的臉頰。
以往熨帖平整的襯衫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整個人好像生了一場大病。
相比之下,這幾天我在父母家裡吃得好睡得好,短短三天胖了兩斤,哪怕剛睡醒,也顯得格外容光煥發。
15
一見到我,顧洺軒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泛紅的眼尾愈發顯得委屈:
「恬恬,回家吧,我好想你。」
我看著他懇切的表情,詫異於自己的無動於衷。
以往跟他鬧脾氣,這招不說屢試不爽,至少也會讓我心生愧疚,不知不覺就忘了生氣。
可這次,我只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
「回家,哪個家?
「畢竟你家不止一個,我怕不小心搞錯了壞你好事。」
顧洺軒的臉色霎時慘白。
他身子晃了晃,握住我手臂的指尖冰涼。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忽然熱切地看著我的眼睛:
「那天是你誤會了,意……沈小姐她也想租那裡的公寓,想提前看看裝修和布局,我想畢竟是老顧客,就應了她的請求。
「我和她是第一次在院外見面,甚至都記不清她的長相!」
他後退一步,單手舉過頭頂:
「以上若有半句假話,我,我不得好死!」
我靜靜地看著他,只覺現實滑稽得像一出漏洞百出的舞台劇。
「好啊。」
我低下頭,把玩手指上的一根倒刺。
「先把婚離了,你再去死。」
微小的疼痛從指緣傳來,我看著乾淨的手指,滿意地笑了。
「今天是我父親生日,不想被你攪了喜氣,請回吧。
「有什麼事,我們民政局見。」
我繞開他走到客廳,一一拿起地上的各種名貴禮品:
「走的時候,記得把垃圾丟了。」
顧洺軒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臨走前,他看著我喃喃道:
「不會的,我們是不會離婚的。
「這世上的親人只有你了,老天不能這麼對待我……」
「砰」地一聲,我關上門。
世界清凈了。
那天,爸爸的生日宴在一片歡欣熱鬧中結束。
酒到酣時,他對我遙遙舉杯:
「爸爸祝我的寶貝女兒發財富貴,從此人生皆是坦途!」
我笑得發自肺腑,仰頭乾了杯中酒。
16
一個星期後,我與顧洺軒在民政局登記離婚。
這次他倒是沒爽約,外表也恢復了以往的體面。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內容很簡單。
我們在一起十年,結婚五年,沒有孩子,且絕大部分財產都是婚後所得。
名下共有兩房兩車,三千萬資產,以及動物醫院的股份。
財產對半分,股權份額不變,目前在住的大平層歸我,市中心小公寓歸他。
餘下一些零碎的私人開銷,包括他出軌期間給女方轉帳的一百二十萬,總計約兩百萬,也一併追回到我名下。
對此,他只是草草掃了一眼協議內容,就毫不猶豫地拿起了筆。
「如果這麼做能讓你解氣,哪怕要我凈身出戶都沒有問題。」
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簽字。
白色襯衫妥帖地穿在身上,袖口挽到小臂處,寫字時,身體微微前傾,是我許久不曾見過的清爽模樣。
我坐在一旁,一時有些恍惚。
我送的那件深灰色西裝外套,此時搭在他的左手臂上。
和五年前一樣。
只是時過境遷,今天的我,親手戳破了曾經的夢幻泡沫。
「好了。」
顧洺軒抬起頭,看我的眼神亮亮的:
「恬恬,相信我。一個月冷靜期過去,我一定會讓你回心轉意。」
我勾勾唇角,沒說話。
從大廳一路走到停車場,我才發現。
今天這個特殊日子,沈意如還坐在他副駕上,美其名曰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搭一下順風車。
仿佛是為了特意向我證明他的磊落,顧洺軒大大方方向我解釋,順便為我倆引薦了一下。
沈意如今天打扮得光彩照人,黯淡的膚色都比以往透亮三分。
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想到即將上位成功,嘴角比 AK 還難壓。
「梁老師,我今天來就是想說,要是因為我的存在,而讓你們產生誤會,我真誠地向你道歉。」
說著,她裝模作樣地對我哈了哈腰,自始至終沒有從副駕出來。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我倆之間的事,的確與你無關。
「至於以後你們的關係,也通通與我無關。」
沈意如聞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那就祝梁老師離婚順利,早日解脫。」
「謝謝,借你吉言。」
最後這句,倒是我的真心話。
然而現實總是不如人意。
顧洺軒真的如他所說,開始用一個月的時間挽回我。
只是這一次,他終於把在生意場上慣用的手段,用到了我身上。
17
我本以為,即便挽回,最多無非是打打感情牌。
一開始的確如此。
顧洺軒每天按時按點去學校接我下班。
他有我一學期的課程安排,遇上臨時開會,就毫無怨言地等我結束。
「恬恬,還記得嗎?當初我們上學那會兒,我也是這樣,每天看著你的課程表,絞盡腦汁地計算怎麼才能跟你多待幾分鐘。」
顧洺軒最近很愛懷舊。
他身上穿的,手上戴的,無一不是當初與我剛戀愛時的老物件。
哪怕一時找不到,也要買一個類似的。
他雙腿交疊,襯衫習慣性地挽起,身後是他心愛的邁巴赫。
昔日氣宇軒昂的白衣少年,如今已蛻變為低調內斂的成功人士。
看向我時的目光,再找不回當年的清澈熾熱。
我嗤地一聲,搖搖頭。
「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
難得見我搭理他,顧洺軒眼睛一亮,忙上前幾步走到我身邊。
「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要說不一樣,也是今時更勝以往!」
他有些懊惱地垂下頭:
「是,之前我騙了你,但那也是怕你傷心難過。
「畢竟我一時糊塗犯了錯,本來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打算自我懲罰之後,再用餘生好好補償你的。
「恬恬,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那麼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如今好不容易好起來,就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好嗎?」
說完,他試探著來拉我的手:
「回家吧,我們家裡永遠只有你一個女主人。」
我看著眼前這個態度謙卑的男人,一時有點後悔。
自己怎麼這麼蠢,花了十年時間才認清他的真面目,竟是這麼虛偽油滑。
「是不是如果我不發現,你對我的傷害就不成立?」
我看著他一點點僵住的面孔,仍舊有火氣控制不住地升起:
「有些錯誤可以彌補,有些永遠彌補不了。幼兒園小朋友都懂得的道理,怎麼到了你這裡,反倒成了我在耍小孩子脾氣?
「顧洺軒,我有我的人生,我的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
我從上到下打量他一遍。
「不要找我,也別再來回憶殺這套了,不要褻瀆你在我心中僅存的那點美好。」
顧洺軒張了張口,好像說了什麼。
我沒聽清也不想知道,只留下一個轉身的背影。
18
已是深秋,天氣轉涼,我的狀態也變得日漸輕盈。
爸媽對我特別好,甚至比我沒結婚前還要好。
媽媽說,女孩子一個人生活挺好的,現在是獨居最好的時代。
沒有負債,沒有孩子,沒有老公婆家的糟爛事,有的是大把的時間和金錢。
「你有工作有能力,賺的每分錢都花在自己身上,還不用為男人操心,成為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富婆還不是早晚的事。」
每當這時,爸爸都會自覺隱身,默默拿起拖把幹活,或去廚房準備晚飯。
我切切實實過了一陣不內耗,不焦慮,每天專注自己努力搞錢的積極生活。
直到中秋前夕,學校照例給教職工發放月餅禮盒。
負責此事的幹事請了事假,我便下課後,自己去校工會領取。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大聲議論:
「聽說了嗎,那個動物醫學院的梁恬,背著老公在外面有人啦!」
「她老公不是那個很成功的企業家嗎?全省一半以上的寵物醫院都是他的啊。」
「就是啊!老公又帥又有錢,兩人又是大學同學,嘖嘖嘖,可惜了。」
我咳了一聲,象徵性地敲了敲門。
門開著,有個看起來眼熟的教職工一抬頭,趕緊推了推旁邊人。
「八卦嘛,聊聊怎麼了!誰不知道梁恬是個大美女,要是追她的人足夠優秀,把持不住也很正常啊!」
對方沒理會,兀自把話一口氣說完,這才轉身看到我。
「梁、梁老師,我……您別生氣,我們也是閒得無聊扯扯八卦,不當真不當真啊!」
我面上微笑,壓下心裡的不愉快:
「這位大姐,能不能告訴我,是誰和你說的這些話?」
大姐年近五十,說起話來十分爽朗,坦蕩蕩拍著胸口道:
「害,我也是偶然聽說,既然被你聽到了,姐也不藏著掖著。梁老師,人吶越優秀,遇到的誘惑就越多。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姐都不會覺得是你的問題。
「憑什麼他們男人出軌可以被原諒,我們女人就要被戳脊梁骨?何況如果你真的出軌,也一定是對家裡那位失望到了極致,是被自家老公逼的!
「當然,如果是謠言,那造謠的人良心就是被狗吃了!我們這些外人議論幾句轉頭就忘了,以後的日子還不是你們兩口子自己過啊!」
聽完大姐噼里啪啦的一通輸出,心裡那點憋悶煙消雲散。
我由衷地笑了笑,和她一樣坦蕩:
「都是謠傳,但還是要謝謝您的理解。」
就在我以為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時,有人匿名在校園網上發了一個帖子。
《師德何在?美女導師竟與男性學生展開不倫之戀!》
19
帖子我看了,純屬無稽之談。
男生名叫符天澤,是我正在帶的 4 名碩士生之一。
因為性格開朗,長相帥氣,在學校有不少小迷妹。
除了上課時間,我倆相識以來,私下裡全部的相處時長未必超過一個小時。
前幾天課後下大雨,而我又剛好沒帶傘,符天澤便用他的傘送我來到車子旁。
因為雨大傘小,我們倆離得近了些。
而他又是個紳士性格,總是將傘面往我這邊傾斜。我扶正了幾次,實在拗不過他,想著左右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也便作罷。
帖子附上的第一張照片,便是我倆雨中同撐一把傘,我剛好伸手扶正傘柄,而他抬手來擋的瞬間。
第二張,是符天澤站在車旁面帶微笑,傾身與我告別。
為什麼要低頭?
因為雨太大了,他比我高一個頭,臨時問了一個學術問題我沒聽清,只好湊近一點方便溝通。
匿名者憑藉這兩張照片,便編排了一出我與他雨中相依相偎,又戀戀不捨,一同驅車離開的鬧劇。
之後還有幾張照片,要麼是我倆課堂上笑作一團,要麼是隔著其他學生遙遙對視。
看得出來,跟蹤者費了不少苦心,拍攝角度十分刁鑽,且都是足以讓人斷章取義,浮想聯翩的畫面。
我第一時間將 4 名學生齊齊叫到辦公室。
言簡意賅地解釋之後,我當著其他人的面向符天澤道歉:
「對不起天澤,讓你卷進這種事情。後續老師會跟進處理,希望你情緒上不要因此受到影響。」
幾名學生都是我的心頭好,因為我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平日裡相處,鮮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
「梁老師,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符天澤倒是看起來比我還要嚴肅。
「昨晚帖子發出的第一時間,我們四個就聯繫了,我最近的生活沒什麼異常,身邊也沒什麼可疑對象。
「我小叔是調查專家,以往我們有什麼事情都會找他幫忙。你有需要的話,我立馬給他打電話。」
這種有損名聲的事情,本來我是不想學生們攪和進來的。
可奈何其他三人都很堅持,一定要我們儘早洗刷冤屈。
「老師你就別客氣了,早一天真相大白,你們倆都能早一天挺直腰杆做人。」
「是啊老師,萬一因為這件事,學校對你進行處分,以後不能繼續帶我們了怎麼辦?」
我無奈,只好歉意地看向符天澤:
「那就麻煩你家小叔了。」
20
陌生電話響起時,我正打算去找上次的私家偵探。
畢竟是學生的親戚,總不能全指望人家出力。
其實我心裡有一個猜測,只是需要證據佐證。
況且如果這件事真的出自顧洺軒之手,少一個人知道,我也少丟一分家醜。
「請問是梁恬,梁老師嗎?」
電話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優雅得恰到好處。
我一愣,下意識應答。
「我是天澤的小叔,符音。」
男人簡短介紹過後,隨即話鋒一轉:
「方便請您在前方路口左轉,再直行五十米左右,來我公司面聊嗎?」
那一刻,我對他的偵探濾鏡瞬間拉滿。
按照符音給的地址,我來到一家名為音符科技有限公司的大樓前。
不是律所?
「梁老師。」
正在納悶,身後忽然有人叫我。
是剛剛那個電話里的聲音。
我回頭。
男人身姿高大,穿著一件挺闊的風衣,手指隨意把玩著車鑰匙,站在離我不足三米的地方。
他邁開長腿,三兩步就走到我跟前,禮貌地對我點點頭:
「符音。」
我抬起頭,這才發現他十分年輕,濃密的眉眼下是筆直的鼻樑。
明明五官比天澤還要精緻,卻被周身凌厲的氣場中和,顯出幾分上位者的冷凝。
「符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也許是因為天澤的緣故,又或許是他自身的氣質太讓人信服。
總之,當符音詢問我近期發生了哪些事時,我稍加猶豫,就坦誠開口:
「我最近正處在離婚冷靜期間,可男方作為過錯方,目前並不想跟我離婚。」
符音聞言,抬眸看著我的眼睛:
「你這樣說,是否懷疑……」
「沒錯。」
我點頭。
「我懷疑是他故意威脅我。」
「展開說說。」
就在我準備闡述自己的分析時,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我低頭看了一眼螢幕,顧洺軒三個大字正在滾動。
「需要我迴避麼?」
我搖搖頭。
「前夫打來的,麻煩您打開錄音。」
符音挑眉,依言照做。
21
「恬恬,你還好嗎?」
電話里,顧洺軒的語氣聽起來很是擔憂。
「我聽說你在學校出了點狀況,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我冷笑。
「我倒是沒想到,學校的八卦傳得這麼快,不到 24 小時就傳到正主耳朵里。」
聽我這麼說,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知道又能怎麼樣,其實就算不被爆料,我心裡也早就大致有數。
「恬恬,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鑑。
「從結婚那天起,我就做好最壞的準備,哪怕有一天你覺得膩了,想要偶爾換換口味,我……也願意等你回家。」
「嗤。」
符音無聲笑了一下,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
我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沒料到他能無恥至此而愧疚。
「出軌的人是你,別跟我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
「好好好,恬恬你別生氣。」
顧洺軒依舊是哀求的語氣:
「就算我也出了軌,眼下就當我們扯平了可以嗎?只要能讓你心裡好受些,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那天雨下得很大,那名男學生只是打傘將我送到實驗樓旁邊的停車場,這一點我自會向公眾解釋清楚。」
「什麼男學生,你不是和你的研究生師哥……」
我一愣。
怎麼還有這個版本?
電話那頭,顧洺軒還在絮絮叨叨:
「恬恬,我們在一起時間久了,感情出現一點點游離很正常。
「但你知道的,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取代我們彼此。
「我發誓,以後絕不給他人可乘之機。我們重新來過,可以嗎?」
「你剛剛說,什麼研究生師哥?」
顧洺軒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我本以為,你會對我絕對坦誠。
「算了恬恬,我知道你的為人,就算有曖昧,也不可能和他真的發生什麼。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在家裡,隨時等你回來。」
掛斷電話,抬頭就看見符音探究的眼神。
「梁小姐剛剛,是否對我有所隱瞞?」
我心裡煩躁:
「怎麼,連你也以為我和別人有一腿,對象還不止一個?」
「當然不是。」
符音搖頭,「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你曾經見過什麼人,從而被對方抓住了一些,可以斷章取義的馬腳來。」
我想了想,最近接觸的都是老同學老同事,也沒人和我有過節。
剛想否定,一個名字仿佛靈光乍現,倏然躍入腦海。
22
那天,沈意如來操場找我之後,又在校園裡逗留了一陣。
起初我沒太在意,剛好遇到許久不見的研究生師哥,便順勢與她告別。
想來,是沈意如聽見我叫師哥,從那時起便存了心。
以她的關注點來看,的確會第一反應到男女關係上面。
這樣毫無根據的猜測,顧洺軒不可能相信。
他會以此為由打來電話,無非是想拉我下水,讓第三方覺得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怪誰。
所以當一個月冷靜期後,顧洺軒沒有如約出現在民政局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十分平靜。
眼下這個局面,倒是逼得我想起訴。
只是,如果帖子不是他的手筆,那會是誰呢……
23
我著實沒想到,答案竟會自己找上門。
也更加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愚蠢至此,以身入局誣陷我。
那天符音只是打了一個電話,就有人把帖子從網站刪除,加上馬不停蹄的刪評控評,話題熱度也迅速下降。
校方私底下找過我,因為太過離譜,我幾乎沒怎麼多費口舌自證,就令他們相信我和吳天澤之間清清白白。
眼見事情告一段落,最先坐不住的,一定是始作俑者。
於是,我又見到了沈意如。
這一次,她約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
和上次清爽性感的辣妹風不同,這一次,她從頭到腳滿是 logo,好像一面行走的打卡牆。
相比之下,我簡約大衣配小白鞋,頭髮隨便在腦後挽起,還背了個巨大帆布包。
一見到我,沈意如就得意地笑了。
「怎麼,擔心自己年齡大了,故意裝嫩?看你這一身,嘖嘖嘖。」
她搖搖頭,面露鄙夷:
「除了廉價,真是顯不出一點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