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把臉弄丟了完整後續

另一個男人從容不迫地走上台來。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

更重要的是。

他和李嘉豪毀容前長得一模一樣。

我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他溫柔地回握住我的手。

我們相視一笑。

在鏡頭前秀著恩愛。

一位記者疑惑地發問。

「李總，傳聞中說您先生不是在車禍中毀容了嗎？」

我輕輕一笑，語氣平和：

「我們前陣子確實遭遇了車禍，但絕不像網絡傳言那樣嚴重。我先生只是骨折，這段時間一直在靜養。」

李嘉豪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扯下口罩和墨鏡，大聲吼道：

「你胡說！我才是李嘉豪！」

現場一片譁然。

一張猙獰可怖的臉暴露在眾人面前。

皮肉外翻流膿，縫合處發黑潰爛。

甚至還能看到幾處明顯的狗咬痕跡。

有記者忍不住了，當場乾嘔起來。

閃光燈瘋狂閃爍。

我蹙眉後退了半步。

身旁的男人立刻伸手遮住我的眼睛，神色溫柔：

「老婆別看，是髒東西。」

12

李嘉豪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他指著我的鼻子哇哇大叫：

「賤人！我就知道你要耍花招！」

他從懷裡掏出一疊醫院報告，狠狠摔在桌上。

「都給我看清楚！這是醫院的診斷證明！清清楚楚寫著我的傷勢！

「我才是真正的李嘉豪！台上那個是冒牌貨！」

記者們一擁而上，爭相傳閱那份鐵證。

他們的表情從興奮變成困惑。

最後集體沉默了。

李嘉豪得意地朝我揚起下巴：

「林允，你以為隨便找個人冒充我就行了嗎？假的就是假的！」

他轉向記者，激動地揮舞手臂：

「快拍啊！把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的真面目全都曝光出去！」

然而記者們非但沒有動作。

反而齊刷刷地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眼神中滿是戒備。

「你們怎麼回事？」

李嘉豪又急又氣。

「不是要獨家新聞嗎？我給你們的是實打實的證據啊！」

就在這時。

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

六名穿著白色制服的精神病院護工快步走入。

為首的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

「李先生，你怎麼又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了？」

「什麼精神病院？你們在胡說什麼？」

李嘉豪驚恐地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發瘋似的向記者們伸出手。

「快救救我！我沒病，他們都是一夥的！她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滋滋滋――！】

電擊棒抵住他的後頸。

在倒地的瞬間。

李嘉豪的眼裡滿是震驚和不甘。

他不明白，為什麼現場沒有人幫他。

護工們利落地將他捆上擔架。

直到他被抬出會場，記者們才激烈地討論起來：

「原來是個精神病，裝得還挺像。」

「差點就被他騙了，還好沒急著發稿。」

「建議他少看那些替身小說，李嘉豪這名字滿大街都是好嗎？

「林總真是太倒霉了，老公都能被冒充。」

「聽說是來意公司在背後搞鬼？不過他們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

……

確實不好過。

李嘉豪提供給來意的所謂核心報價，每個項目都比市場價高出整整 40%。

他送過去的優質客戶全是令我們公司頭疼的老賴。

最諷刺的是，來意的技術團隊加班加點破解了三天的機密文檔。

是一本《母豬產後護理手冊》。

來意都氣瘋了。

恨不得扒了李嘉豪的皮。

13

新聞發布會前一天。

我和陳佳慧談了一筆生意。

「德國頂尖的眼科專家，匹配度 98% 的眼角膜源，術後還有一百萬，夠你在任何一個城市重新開始。」

電話那端傳來壓抑的抽氣聲。

「你要我把他的醫院的傷情鑑定換成精神病診斷書？」

我抿了口紅酒。

「對，東西半小時後送到你門口。」

「可我眼睛看不到，你就不怕……」

她聲音裡帶著遲疑。

我輕笑了聲，慢慢晃動著紅酒杯。

「正因為你看不見，他才不會防備。

「他花光了你的錢，還打算一腳把你踢開，你真的甘心嗎？」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死寂。

隨後變成咬牙切齒的狠厲：

「行！我答應你！」

這筆交易從一開始就註定成功。

一個圖財。

一個圖色。

當錢財散盡，他們的關係自然土崩瓦解。

14

李嘉豪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在這裡，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每天都會抓著鐵欄杆嘶吼。

「我沒病！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隔壁床的病人立刻拍著床板對喊。

「我才是愛因斯坦！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

對面的老頭盤腿坐在床上，雙手合十。

「玉皇大帝在此，爾等還不速速下跪！」

在精神病院裡。

人人都覺得自己沒有病。

三個月後。

我去看過李嘉豪一次。

他當時正對著破碎的鏡子，用不知從哪偷來的剃鬚刀片。

小心翼翼地割開自己的臉頰。

「我老婆最愛我這張臉了……」

他痴痴地笑著，鮮血順著下巴滴在病號服上。

「修好了……修好了她就會來接我回家……」

刀片划過鼻樑，他疼得渾身發抖，卻還在喃喃自語。

「我一定要出去，我有個超愛我的老婆，還有花不完的錢……」

突然, 他的手一顫，刀片打滑, 直直刺進了右眼。

悽厲的慘叫響徹走廊。

連其他病人的喧鬧聲都被蓋了過去。

可下一秒。

他竟顫抖著拔出刀片，繼續在臉上比劃。

「沒關係，眼睛壞了可以換……」

他瘋瘋癲癲地自言自語。

「等臉修好了……我就什麼都有了！」

我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李嘉豪終於明白了。

他那張臉，就是他全部的價值。

15

李嘉豪在精神病院戳瞎右眼的那個下午。

陳佳慧也滿懷期待地被推進了手術室。

只可惜。

手術失敗了。

感染引發的併發症讓她永遠都看不見了。

唉。

這實在是太不幸了。

但我向來都是個有良心的人。

我給她安排了一家很好的私人療養院。

環境清幽，設施一流。

還派了專業護工照顧她。

只不過療養院的位置有點巧。

和李嘉豪的病房只有一牆之隔。

16

陳佳慧和李嘉豪都死了。

在一個暴雨夜。

李嘉豪突然清醒了。

他磨斷了束縛帶，從三樓的窗戶爬出。

而一牆之隔的療養院裡，陳佳慧正摸索著走到院子裡。

有情人總會相聚。

李嘉豪費力翻過了牆，正好就落在了陳佳慧的院子裡。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站在雨中的身影。

「賤人！是你換了我的報告是不是？」

他嘶吼著, 從懷裡掏出一把偷來的手術刀。

「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賤人，我要你死！」

陳佳慧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她驚恐大喊著：「來人啊，救命啊！」

可惜雨聲太大了。

沒人聽見。

李嘉豪撲了上去。

手術刀一把捅進陳佳慧的腹部。

陳佳慧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雙手在空中瘋狂揮舞，指甲扎進了李嘉豪僅存的左眼。

「啊――！」

李嘉豪痛得鬆開手。

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既然我活不了……那你也去死吧！」

陳佳慧悽厲地笑著，反手拔出腹部的刀，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地上李嘉豪的位置。

狠狠捅了過去。

由於看不見, 她只能憑著感覺來。

雨水混合著鮮血, 在院子裡匯成一條紅色的小溪。

陳佳慧不知道刺了多少刀, 也不敢隨便停手, 只是麻木地保持著這個動作。

直到李嘉豪再也發不出聲音。

直到她再也抬不起手。

第二天清晨，雨過天晴。

護工推開門時, 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兩人緊緊糾纏在一起。

血肉模糊得幾乎分不清彼此。

17

李嘉豪與陳佳慧的死訊傳來時。

陽光正好灑在謝尋的臉上。

他跪在地上，修長的手指捻起一顆冰葡萄。

小心翼翼地遞到我的唇邊。

神色專注而溫柔。

「姐姐。」

他的聲音經過專業訓練，嗓音都很像。

「我今天像他嗎？眼角需不需要再調整一下？」

自從在那場新聞發布會上完美扮演了【李嘉豪】後。

謝尋就留在我身邊了。

雖然他沒有李嘉豪像，但是卻比李嘉豪有職業素養。

每天, 他都會跪坐在我的收藏室里，對著許知行生前唯一的視頻反覆練習。

笑起來的眉眼弧度。

說話時喉結滾動的頻率。

他都能做到分毫不差。

他很努力，還去主動做了顱面骨重塑手術。

手術台上十二個小時, 他硬是一聲不吭。

只為了把下頜線磨得再像 0.3 毫米。

我慢條斯理地含住他遞來的葡萄, 冰涼的汁液在舌尖蔓延。

「鼻子的高度還差兩度。」

我的指尖輕輕划過他鼻尖，「明天去找李醫生再做一次調整。」

「好的, 姐姐。」

有了李嘉豪這個廢物作為前車之鑑。

我和謝尋的關係變得簡單而純粹。

他貪戀我的資源。

我痴迷於他這張可以隨意調整的臉。

我們各取所需, 心照不宣。

我的電腦里有個加密的文件夾。

裡面收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臉。

他們都有著與許知行相似的眉眼，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唉。

還是李嘉豪最像啊。

只可惜, 他這個沒用的東西, 連張臉都護不住！

一想到這裡, 我心情全無。

指尖的力度不自覺地加重。

謝尋吃痛地顫了顫，卻依然保持著微笑。

電話響起。

助理的聲音傳來。

「林總，明天下午三點的心理診療，需要我陪同嗎？王醫生說您最近病情又加重了……」

18

我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指尖在謝尋新開的眼角處反覆流連。

那裡還帶著剛拆線的微紅。

「疼嗎？」

我輕聲問。

謝尋乖巧地搖頭, 溫順地垂下眼, 長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陰影。

這個角度是他練得最像的。

有那麼一瞬間, 我幾乎要相信, 是許知行回來了。

那些醫生懂什麼？

他們只會用那些冰冷的醫學術語來定義我。

什麼【病態依戀】、【創傷後應激】。

他們說我病了, 說我該走出來，每天都要吃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片。

我才沒有病。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許知行了。

我想永遠記住他。

記住他掌心的溫度，記住他叫我名字時尾音微微上揚的溫柔，記住他擁抱我時身上淡淡的雪松香。

可人的記憶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某天深夜驚醒時。

我想要在腦海中描摹他的輪廓。

卻發現那些曾經清晰的細節正在一點點褪色、模糊。

這種感覺比三年前聽到他死訊時更讓我恐懼。

他那麼好的人, 怎麼能就這樣被時間抹去痕跡？

死亡從來不是終點。

被活著的人遺忘，才是真正的消亡。

只要我還記得，只要這世上還有一絲他的影子。

許知行就永遠活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