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完整後續

被班上同學威脅公開私密照這天。

我走上天台，打算一跳了之。

可沒想到天台上還站著個女⽣。

她⼀邊對著樓下⽐劃一邊念念有詞：

「讓我看看從哪個位置跳下去效果滿分……

「最好能把那死綠茶⼀起帶走，再不濟也要濺她⼀身。

「哼哼，再過半個⼩時，看我給那死綠茶的生⽇宴出場添一朵⼤煙花！」

還要半⼩時？

我絕望地看了眼⼿機上的消息。

【⼩南星，磨蹭什麼呢快點下來，哥哥們在等你呢。】

【倒計時十分鐘咯～你再不來，這些照片就要全部發到⽹上啦！】

我顫抖著上前拍了拍那個⼥生的肩膀。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煩讓我先跳？」

⼥⽣一愣，不客氣地扒住欄杆。

「旁友，先來後到懂伐？

「這個位置我先挑的，你要跳去別的地⽅跳。」

我急了：「可是其他三⾯不是半程有露台，就是底下有草坪！我跳不死怎麼辦！」

她：「那我更不能讓給你了！我今天說什麼也要毀了這個死綠茶的生日宴！」

我急忙推銷⾃己：

「那正好啊，跳我⼀個就夠了！

「⽣日宴遇血光，毀得不能再毀了，還省你一條命，好不好？」

她狐疑地打量著我。

「難道你就是系統說的那個轉機？

「見過要卡點跳的，沒見過這麼著急跳的。

「你在急什麼？」

前半句我沒聽懂，後半句我下意識摸向口袋。

她幾步⾛上前，二話不說把我的手機掏了出來。

群里，那些在拉扯下衣不蔽體的照片和刺目的「玩笑話」一覽無遺。

【小南星，快點過來，哥哥們在等你呢。】

【照片都拍過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只剩六分鐘了哦，再不下來，我們就準備給學校里感興趣的哥們人手發一份了。】

【到時候你就出名啦，再也不需要靠獎學金了，有的是來錢更快的方法咯！】

消息一條接一條。

面前的女生看得眉頭緊皺，狠狠推了我一把。

「沒用的東西！你就打算這麼跳了算了？」

我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蹲下來捂住了腦袋。

「我沒辦法了……我還能怎麼辦？

「我跳下去，他們發不發就跟我再也沒關係了！」

女生冷笑一聲。

「你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就算你要跳，也得先去把他們捅了再去跳吧，否則虧不虧？

「笨！」

我不服氣地吼回去：

「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嗎？可是真這樣的話，事後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奶奶！

「如果我跳了，他們為了息事寧人，至少會給我奶奶打一筆錢……他們的一點點錢，夠我奶奶過得很好了。

「你以為我還有比死更好的辦法嗎？！」

說話間，群里再次彈出消息。

【還有三分鐘哦。】

【小南星，怎麼連消息都不知道回了？真沒禮貌。】

我急眼了，擠開欄杆邊的人，抬腳就要往上爬。

然後被人拽住後脖領子拉了回來。

「哎，你說的那幫人在哪個廳？」

「……三樓碧波苑。」

她頓了頓，很有女俠范兒地笑了。

「走，我教你怎麼做。

「做得好了，今兒咱倆都不用跳了。」

女俠直接拽著我跑到了碧波苑，一腳踹開了廳門。

裡頭幾個男生女生正對著大螢幕調笑，聞聲齊齊轉過頭來。

「怎麼回事？這麼大動靜是服務員？」

「剛剛不是說過了不許打擾的嗎？」

而我看著大屏上衣不蔽體的自己，腦袋裡只剩無意義的嗡嗡聲，四肢冰涼。

「喲，南星終於來啦？」

體委靠了過來。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臂膀，掌心的溫度讓人噁心。

「來得還不算晚，聽話，我們會溫柔對你……啊！！」

身旁的女俠狠狠一腳踢向他的下體，把他的話尾踢成了一聲變了調的尖叫。

趁他吃痛彎腰，女俠又上前兩步，一腳踩上了他的後腦勺，直接將人踩到了地上。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下了他的褲子。

操作台邊上的女生見狀，立刻尖叫著捂住了眼睛。

腳踩體委的女俠嘲諷地笑出聲。

「怎麼，女孩子的隱私可以放大螢幕看，男生的看了卻要捂眼睛？」

我驚呆了。

同樣驚呆了的還有場中的其他人。

「媽的，你是什麼東西？怎麼敢的？」

「什麼東西？你姑奶奶我是程氏集團的獨女！」

發問的男生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放屁！程家就一個女兒叫程曦，現在就在對門那廳準備生日宴呢，一會兒我們都要去出席的！」

我渾身一僵。

程曦？

有人插話：「等等，我聽我爸爸說，前段時間程家不知道為什麼從鄉下領養了一個養女，轉到一所普通公立學校上學了，不會就是你吧？」

女俠踩著體委的頭碾了碾。

「你們和程曦果然認識啊？那太好了。」

說著，她忽然開始繞場發瘋。

桌面上的酒水全部被她潑向四周。

裝扮精緻的幾人頓時成了顏色紛呈的落湯雞。

她抓女生頭髮、踢男生襠。

從來頤指氣使的那幫少爺小姐們像雞仔似的尖叫著逃竄。

女俠趁機衝到操作台前，卻沒有拔電源，而是將畫面切成了一張看不清我臉的照片。

此時已經爬起來的體委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發瘋般地大叫一聲，抄起酒瓶子，帶著其餘幾人就朝操作台沖了過去！

我大喊：「快跑！那麼多人我們打不過的！」

女俠：「你說得對。」

我：「？」

不等我作出反應，她再次拉起我的手，反身朝門外跑去。

我滿腦袋問號。

「往哪跑？」

她兩步路來到對門的棲霞間，熟練地又一腳踹開了門。

這間廳里大多數都是大人，觥籌交錯地圍繞著中間一個穿著華麗裙裝的女生。

她和大家一起轉過臉來，精緻的妝容在覆蓋著細密珠繡的真絲連衣裙映襯下熠熠生輝。

美得像個真正的公主。

正是程曦。

我卻如墜冰窖。

對於學校里的大部分學生來說，程曦是出了名的小天使，人美心善。

在網上，她還是個博主，平時愛分享自己樸實無華的豪門生活。

因為表現出來的甜美親和力，被網友們親昵地稱為「電子女兒」。

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距離我這樣拿補助金的貧困生太遙遠了。

我認識她，是因為我親耳聽到過，她如何指使一群跟班在廁所里毀了全年級成績最好的女生。

而這只是因為她喜歡的男生問了那女生兩道題。

我躲在雜物間，聽著隔壁的聲響渾身發抖。

事後，她輕飄飄地對那已經哭都哭不出聲的女生說道：

「聽說你家裡還有個病弱的媽媽……呵呵，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否則我不能保證這些東西不流露出去哦。

「那麼好看的一張臉，應該有很多人愛看。

「對了，這屆貧困生里還有個叫林南星的，雖然長得一般，但我最近看到成績好的就煩，以防萬一，也教育一下好了。

「這事兒交給你們了，我就不管了。」

那女生後來沒多久就退學了。

再之後，便是我噩夢的開始。

眼下，程曦正隨著眾人一臉錯愕地望向這邊。

在看到我身邊那神秘女俠時，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不知誰發出了一聲驚呼：「看大螢幕！」

今天，程曦是帶了攝影師全程直播跟拍自己的成人禮的。

而此時，下意識隨著眾人轉過身來的攝影師，手裡的鏡頭正對著對面大門敞開的碧波苑。

對門廳里大屏上的照片，被高清的攝影設備完完整整地同步傳送到了棲霞閣的大屏上，以及程曦的直播間。

追著我們跑過來的體委見狀，立刻回身衝著其他人大叫：「快去把操作台電源拔了！」

碧波苑的大屏黑了。

但是方才的畫面，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程父憤怒地指向我身邊的人。

「程輕舟！你又要幹什麼？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不允許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出現？！」

程母也一臉失望地看向她。

「輕舟，你已經毀了小曦最喜歡的一套禮服了，難道想讓她期待已久的成人禮也一併毀了嗎？」

女俠——程輕舟說：「我沒有……哎，算了，跟傻逼說不明白。」

她無視程曦楚楚可憐的眼淚，轉過頭朝那些還沒弄清狀況、但在各自家長面前不敢輕易造次的二代們一笑。

然後轉回來，面向還在進行直播的鏡頭。

「各位，今天你們的小曦不僅僅要直播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宴，更重要的是，她還要進行一場反校園霸凌的宣傳！」

程曦這才想起還在直播的事。

她匆忙要去關閉設備。

可是看了一眼此時的彈幕，不由得猶豫了。

【剛剛那些照片……我沒看錯吧？

【誰家好人聚在一起在大屏上看這個？】

【是小曦學校里發生的事情嗎？太可怕了！】

【我們女鵝居然用自己的生日宴揭發學校里的陰私，果然人美心善！】

【可是後面跑過來那幾個人好眼熟，感覺在小曦的 vlog 里見過，好像是她的同學……】

【我們小曦一定不會包庇惡行的！】

【支持小曦！】

這麼一糾結，直播間的觀看量飛速上升。

如果說剛剛她只是捨不得流量，那麼現在這個人數再中斷直播，可就是事故了。

不少二代們的臉已經被觀眾認了出來。

粉絲們都在期待程曦給出一個說法。

我眼前忽然一暗。

程輕舟把自己的鴨舌帽扣在了我頭上，又往我臉上箍了個口罩。

隨後，她對著鏡頭大大方方道：

「各位，小曦今天把成人禮的地點選在這裡，就是為了揭露一場校園霸凌，幫助這位同學脫離苦海。

「小曦長期以來和這幾位霸凌者做朋友，為的也是在今天能夠一擊中的。

「不僅僅是小曦，程氏集團多年來也始終踐行社會責任，深耕公益事業，今天也必將站在小曦身後，為這場反霸凌行動提供堅實的力量！」

彈幕誇得越來越密集。

網友們很快扒出了那幾個二代的身份和他們背後的企業，叫囂著要抵制。

鏡頭之下，被程輕舟三言兩語捧到道德至高點的程家父母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不知誰家大人先反應過來，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帶著自家孩子離開了宴會廳。

客人們陸陸續續離場。

鏡頭前，程曦張了張嘴，到底沒敢去攔。

沒多久，偌大的宴會廳里只剩了我們五人。

人群散去，程父這才敢對著鏡頭裝起人模狗樣。

「各位，各位，我們一定會給這位同學一個說法。

「程氏集團向來以公益為己任，這次也會給大家交上滿意的答卷，供群眾監督。」

程曦也強顏歡笑，附和著程父的話。

程輕舟卻再一次擠到了鏡頭前。

「不僅如此，程氏集團之後還會負責這位同學高中剩餘日子裡的生活費，以及為她奶奶治病的費用。

「如果這位同學考上好學校，大家的天使小曦也非常願意負擔起她大學的學費。

「這位同學不方便露臉，大家記住我的臉就好，之後有機會，我會在網上實時公布相關消息，謝謝大家關心！」

程輕舟太貼心了，一下子消除了我所有的顧慮。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想摘了口罩和她一起站到鏡頭前，卻被她背後長了眼似地握住了手。

彈幕將程曦夸上了天。

程曦卻笑不太出來。

趁那一家人還在跟直播間講廢話，程輕舟拉著我快速離開。

還沒出酒店，她就忍不住開懷大笑。

「你知道嗎，程曦誣陷我弄壞了她原來那條禮服，就是為了讓爸媽心疼她，好給她換成這件她盼了很久的高定。

「結果今天我徹底毀了她的生日宴，讓她想華麗出場的美夢落空了，哈哈！

「你看到那群小崽子跟著大人離開時候看她的眼神沒有？今天之後，她可有好日子過了。

「我還以為我聽到的系統什麼的是幻覺呢，原來真的有轉機，還好等了等……」

最後一句她說得很小聲。

我有些緊張地捏了捏衣擺，覺得她好像精神狀態有點堪憂。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了震。

體委發來了一條新消息。

【林南星，你會找幫手，你牛逼！

【你以為讓我們不敢把照片發到網上就算結束了嗎？

【你猜猜，如果你奶奶看到這些照片，會不會氣得直接厥過去？

【這是你奶奶的手機號吧？我倒要看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的消息發得快！】

我瞬間渾身冰涼。

程輕舟探過頭來看了一眼螢幕，臉色也變了。

她二話不說，拉著我衝到馬路上打了輛車。

報地址的時候我手都在抖。

車上，我下意識想給奶奶打電話，卻被她按住了手。

「別打，萬一你奶奶本來沒看到消息，你這麼一打，她也要看到了。

「現在急也沒用，深呼吸，冷靜點。」

一路無話。

計程車停在了老小區門口。

我急吼吼地跳下車往家的方向奔去，路上被程輕舟拽著躲開了好幾塊會濺水的地磚。

我倆奔上樓梯。

家裡大門沒關，只掩著紗門。

我聽著屋裡傳來的炒菜聲，出走的五感終於慢慢回歸，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喊了一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