絛蟲拌面完整後續

村裡風言風語更甚，幾個長輩上門勸奶奶送弟弟去醫院。

奶奶直接把洗腳水潑出門外：「滾！別耽誤我孫子成仙！」

奶奶轉頭就請來了鄰村的神婆。

神婆眯著眼掐算一番，言之鑿鑿：

「老太太，你孫子這是在渡劫要成仙了，下正是最關鍵的天劫！需要貴人護法。」

神婆熟練地搓了搓手指，意思是得花錢。

奶奶看著炕上不時抽搐的孫子，有些猶豫。

神婆立刻加碼：

「家寶可是文曲星下凡！想想以後，你孫子考上清華，您就是狀元奶奶，那得多風光啊！」

奶奶一咬牙，掏空了壓箱底的錢。

儀式那天，奶奶命令我：

「去，給仙姑找根趁手的桃木枝來，要帶靈氣的！」

我應聲出去，特意挑了根長滿尖刺的桃枝。

想起弟弟要砸死我的狠勁，我又悄悄回屋，在密布的尖刺上抹了一層厚厚的辣椒水。

東西備好，詭異的儀式開始了。

神婆披頭散髮，跳著癲狂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詞。

神婆接過桃樹枝就朝蜷縮在角落的弟弟狠狠抽去！

「打！打掉這身凡胎濁骨！助他飛升！」

弟弟被打得皮開肉綻，那摻了辣椒水的刺扎進皮肉。

疼得弟弟發出悽厲的慘叫，猛地掙脫開來就想往門外爬！

「奶奶！奶奶我不成仙了！救我！好疼啊！」

奶奶聽到弟弟的話臉色瞬間鐵青，一把揪住弟弟：「胡說！由得了你嗎！」

奶奶直接用麻繩將弟弟捆在了樹上，對神婆喊道：

「仙姑！用力打！這孩子心不誠！」

【天吶！弟弟太可憐了！都是姐姐害的！】

【奶奶沒文化不懂，姐姐明明知道真相為什麼不說！】

【姐姐這種毒婦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呵呵！給弟弟喂蟲的是奶奶！

阻止他就醫的是奶奶！

如今把弟弟綁在樹上讓神婆抽打的也是奶奶！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看客！眼睛是瞎了嗎？！

只會把一切罪過推到我這個「姐姐」身上！

弟弟被死死綁在樹上，那囂張的眼睛此刻盈滿淚水，痛苦地望著我。

我知道弟弟想求我救他。

但我只是走上前，輕輕擦掉他臉上的淚，用奶奶教導的語氣說：

「弟弟，忍著點，奶奶和仙姑都是為了你好。「

【他都要死了你還不——】

【快救救弟弟啊——】

【***你這個——】

神婆最後一鞭落下時，弟弟的瞳孔已經渙散。

那些閃爍的彈幕突然僵住，像被打碎的鏡子般裂成千萬片，消散在空中。

我知道，弟弟死了。

這些糾纏了我兩世的噪音，終於徹底消失了。

11

儀式結束後，弟弟渾身布滿紫紅的血痕，很多刺還扎在肉里。

連水都喂不進去了，一碰就疼得哆嗦。

奶奶卻恍然大悟，興奮的一拍大腿。

「我懂了！電視里說過，這叫辟穀！神仙修煉都不吃五穀雜糧！」

奶奶越說越激動，臉上泛起紅光。

「正好！算算日子你爺爺快回來了，等他到家，正好看見我寶貝孫子得道成仙！這可是天大的驚喜！」

弟弟連續昏睡了兩天。起初奶奶還哼著小調，盤算著怎麼跟老頭子報喜。

直到第二天傍晚，奶奶想給弟弟擦把臉，好讓弟弟『出關』時精神點。

可手一碰到弟弟臉頰，那冰冷的觸感讓她心頭猛地一沉。

「家寶？」

奶奶聲音發顫，又用力推了推。

弟弟毫無反應。

奶奶抖著手去探鼻息，整個人僵在原地。

幾秒後，奶奶猛地撲上去，瘋狂搖晃那具早已僵硬的身體：

「家寶？家寶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奶奶！」

確認掌下的身體再無一絲生機，奶奶癱坐在地。

奶奶張著嘴，哭聲剛到喉嚨，卻突然卡住。

她臉上肌肉扭曲，最終扯出一個怪異笑容。

「我的寶啊……你這是……仙緣太淺，渡劫失敗了啊……」

「也好，也好……上天當仙童，也好過在凡間受苦……」

可奶奶自我安慰的話剛說出口，現實就像一盆冰水澆下。

因為爺爺馬上就要到了。原本準備邀功的『喜事』，轉眼就成了要命的禍事。

奶奶慌了神，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進我肉里，眼神兇狠：

「聽著！要是讓你爺爺知道家寶沒了，我扒了你的皮！」

我乖巧點頭，上輩子我死後，爺爺清理豬圈時，鐵鍬撞到了我的頭骨。

當爺爺認出我的牙時，他厭惡地皺緊眉頭。

「死丫頭，要死也不死遠點，盡給家裡添晦氣。「

那晚爺爺和奶奶一起把我的骨頭埋進糞堆。

後來爸媽回村來找我，爺爺磕著煙杆眼皮都沒抬：

「死丫頭跟野男人跑了，咱家沒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

死老登！你也跑不了！

回憶至此，我看著六神無主的奶奶，輕聲獻策：

「奶奶，弟弟是年紀小，福薄。但爺爺不一樣，他走南闖北，福氣深厚，說不定真能承住這仙緣呢？」

我壓低聲音，繼續蠱惑奶奶：

「等爺爺成了仙，以前村裡那些瞧不上咱們家、在背後嚼舌根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跪著給您磕頭認錯！看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奶奶一愣，然後興奮地搓著手。

「對對對！還是你這丫頭明白！到時候讓村裡那些長舌婦都給我磕頭認錯！」

「快！快去給你爺爺做一碗，做得香香的！多放點肉醬！等他回來就吃！」

奶奶興奮地指揮著，皺紋都舒展開，仿佛已經看到老頭子周身仙氣繚繞。

而她作為『仙人婆』受著四方跪拜的無限風光。

我低頭應下，轉身走進廚房。

灶火再次燃起，映照著我毫無波瀾的臉。

豬圈裡，新的『麵條』取之不盡。

12

爺爺推開家門時，鞋底的泥還沒幹。

「家寶呢？「

奶奶一把拉住爺爺往廚房帶：

「老頭子，家寶剛睡著，正閉關到緊要關頭呢！你可別驚了他的仙氣！」

奶奶轉身端出那碗特意準備的神仙面，熱絡地往爺爺面前推。

「你先嘗嘗這個，老天爺賞的仙家寶貝！家寶就是吃了這個，才開了竅！」

爺爺盯著碗里那蠕動的『麵條』，眉頭緊鎖，本能地往後縮：

「這……這東西看著邪性，真能吃？」

奶奶臉一拉，使出激將法：

「怎麼不能吃？我還能害你？你個一家之主，膽子還沒你孫子大？」

「我看你就是個慫貨！連口神仙面都不敢接，活該咱們家窮一輩子！」

爺爺被這話激得臉紅脖子粗，他最聽不得別人說他慫，尤其還是被老婆子看不起。

爺爺心一橫，端起碗眼一閉。

囫圇著就把拌了肉醬的蟲子面吞了下去。

吃完面爺爺總覺得胃裡膈應，心裡不踏實嘟囔著：

「不行，我還是得去問問村頭李小娟，這麵條有沒有毒？人家是學醫的……」

「問什麼問！」

奶奶瞬間炸毛，尖聲打斷，

「我就知道！你去找那個小賤人！你是不是早就跟她有一腿？非要聽那個小丫頭的？」

爺爺被奶奶這番胡攪蠻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奶奶『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

最終在奶奶連哭帶罵的攻勢下屈服，爺爺不再去找李小娟。

在奶奶的監督和冷嘲熱諷下，爺爺只能繼續吃著那『神仙麵條』。

沒幾天, 報應就來了！

爺爺本身年紀大，身體底子差, 很快就開始屁股癢，甚至出現了和弟弟之前一樣的抽搐症狀。

爺爺想起弟弟也吃過麵條，就強撐著身體, 執意要去屋裡看看。

奶奶攔不住, 爺爺推開房門, 看到的是孫子早已僵硬發青的小臉。

「啊——！」

爺爺發出一聲悲憤的尖叫, 轉頭掐住奶奶的肩膀,

「毒婦！你害死了我孫子！是不是你！」

奶奶被他搖得發懵, 卻還委屈地辯解：

「你胡說什麼！家寶那是渡劫成仙！我是為了他好！為了這個家好！我還把家裡的錢都給了神婆做法事……」

「神婆？給錢？！」

爺爺猛地意識到什麼，厲聲追問。

「就……就鄰村的馬仙姑啊！她說能幫家寶成仙……」奶奶補充。

「蠢貨！那是個騙子！恐怕早就卷錢跑了！！」

爺爺氣得渾身哆嗦，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濺了奶奶一臉。

奶奶被溫熱的血點驚醒, 卻仍不願相信，尖叫著：

「不可能！仙姑不會騙我！」

奶奶衝出家門, 跑到鄰村。

卻只見神婆家大門緊鎖，鄰居探出頭來說：

「別找了，那騙子前天就捲舖蓋跑啦！」

那一瞬間, 奶奶感覺天旋地轉！,

她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抽在她老臉上的耳光。

錢沒了，仙姑是假的, 而她的寶貝孫子是真死了！

奶奶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到的卻是爺爺直接挺躺在地上, 怒目媛睜, 已經沒了氣息——被活活氣死了。

奶奶看著僵硬的孫子, 又看看死不瞑目的老頭子。

她突然全明白了！

哪有什麼仙蟲開竅, 哪有什麼渡劫飛升。

是她親手把蟲子喂進孫子嘴裡，是她一次次罵走老師醫生，是她用桃樹枝把孫子抽得皮開肉綻......

是她！是她害死了親孫子！

兒子媳婦馬上就要回來了, 鄰居們馬上都會知道。

是她這個當奶奶的，害死了林家唯一的香火！

那些曾經勸過她的人, 會怎麼指著她鼻子罵？

「林家絕戶都怪你這個老糊塗！」

「現在知道哭了？當初但凡聽人勸, 家寶也不會被蟲子活活啃死！」

「連親孫子都害，你算什麼奶奶！」

「等你兒子回來，看他怎麼怨你！」

「害死老伴和孫子, 她怎麼有臉活下去的？」

奶奶眼神空洞地挪到牆角，看向了那包老鼠藥。

13

當我割完豬草回來，推開院門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奶奶和弟弟躺在土炕上, 身體早已僵硬。

奶奶嘴角還殘留著白沫, 幾隻蒼蠅嗡嗡地圍著打轉。

後來, 聞訊趕回來的爸媽知道了前因後果。

媽媽抱著我大哭起來。

爸爸對著奶奶的屍體怒罵，罵她愚昧, 罵她害死了爹和兒子。

處理完這荒唐的後事，他們帶著我離開了這個充滿愚昧和死亡的山村。

我坐上去城裡的車，回頭望去。

那個村莊, 那個院落，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視野里。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