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侄子取名李當官後，我重生了完整後續

這下，嘲笑他的人就更多了。

青春期的少年，嘴巴最是惡毒。

「就他那腦子，還叫李當官？叫李笨蛋還差不多！」

「天天趴桌上睡覺，以後能當個什麼官？我看是當勞改犯的官！」

「名字起得再響亮有什麼用！不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扎在我那侄子的心上，也扎在我弟弟和弟媳的心上。

有一次我因為要拿戶口本辦點事，不得不回去一趟。

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是李浩的咆哮。

「你他媽的還想不想讀了！數學 23 分！你怎麼考得出來的！」

一個作文本「啪」地一聲砸在地上。

「老子花錢讓你去最好的補習班，你就拿這個成績回報我？怎麼對得起我給你取得這個名字，『李當官』！」

李當官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挑釁。

「反正我就是個廢物，配不上『當官』這個名字，你滿意了？」

「你再說一遍！」

李浩的火氣瞬間被點燃到極致。

「我說我就是個廢物！我就是爛泥扶不上牆！都怪你們給我取了這個破名字！走到哪都被人笑！我恨死這個名字了！」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我推開門。

正好看到李浩揚起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抽在李當官的臉上。

李當官被打得一個踉蹌，撞在牆上。

他沒哭。

只是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全是仇恨的光。

「你打啊！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張曼衝上去，不是拉架，而是對著李當官又推又搡。

「你這個討債鬼！我們為了你，操了多少心！你怎麼就不能爭口氣！你對得起我們嗎！」

她聲嘶力竭。

「你看看你，成績不好，又不聽話！取這種名字有什麼用！白瞎了！」

李當官突然笑了。

笑得詭異又淒涼。

那場戰爭，以李當官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告終。

我沒興趣觀賞這場鬧劇，拿了戶口本就想走。

可我媽像一堵牆，橫在了我面前。

「李蘭！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我平靜地看著她:「這關我什麼事？」

我媽被噎了一下，隨即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又擺出了理直氣壯的模樣。

「咱家今天鬧成這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的樣子，根子全在你身上！」

「當初你弟給孩子定『李當官』這名字的時候，你為啥不攔著？我們是沒文化、想不到這名字會惹這麼多事，你一個大學生還不懂嗎？」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肯定早就知道這名字不好、會坑了孩子，可你就是不吭聲、不阻攔！你心裡到底安的什麼心？盼著我們天天雞飛狗跳、盼著你弟這個家毀了才高興，是不是！」

看，繞了一圈，又是我的錯了。

我懶得跟她爭辯，直接甩門離開。

１４

那個家，已經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情緒高壓鍋。

隨時都會爆炸。

而爆炸的中心，就是那個被寄予厚望又被反覆踐踏的「李當官」。

後來聽說，李當官開始變本加厲地對抗。

他把頭髮染成綠色，打了耳洞，穿著破洞的褲子在學校里招搖過市。

老師請家長。

李浩和張曼把他拖回家，又是一頓毒打。

「你想幹什麼！你想氣死我們是不是！」

「我們讓你光宗耀祖，你就用這副鬼樣子來報答我們？」

李當官被打得趴在地上，卻還在笑。

「光宗耀祖？就憑一個名字？」

他抬起頭，嘴角帶著血。

「你們自己沒本事，就把所有希望都壓在我身上。我不行，我就是個廢物，我讓你們失望了，真不好意思啊。」

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釘子，狠狠扎進李浩和張曼的心裡。

李浩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張曼則徹底崩潰了。

她衝進廚房，拿出一把菜刀。

「你這個孽障！我今天就砍死你！就當我沒生過你！」

她不是真的要砍。

她只是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兒子屈服。

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情緒勒索，以愛之名行傷害之事。

可她沒想到。

李當官看著明晃晃的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站了起來。

他一步步逼近張曼，臉上是瘋狂的笑意。

「來啊！砍我啊！往這兒砍！」

他指著自己的脖子。

「你今天不砍死我，我早晚也得被這個名字逼瘋！」

張曼嚇得扔了刀，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浩一腳踹在李當官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滾！你給我滾出去！我沒你這個兒子！」

李當官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一句話沒說，摔門而出。

那一晚，他沒有回家。

第二天，李浩和張曼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李當官在網吧跟人打架，把人腦袋開瓢了。

需要家長去領人，賠錢。

李浩賠了五萬塊錢，才把事情了了。

他把我侄子從派出所領出來，一路上一言不發。

回到家。

李浩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屋子裡煙霧繚繞。

張曼坐在旁邊，眼睛腫得像核桃。

李當官站在他們面前，像個等待審判的囚犯。

許久。

李浩掐滅了煙頭，聲音沙啞。

「李當官。」

他叫著兒子的名字。

「你對得起這個名字嗎？」

還是這句話。

永遠是這句話。

李當官猛地抬起頭，眼裡的血絲像是要爆開。

他沒說話。

只是轉身，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幾秒鐘後，他出來了，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一把改裝過的氣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此生最親的兩個人。

客廳里響起兩聲沉悶又古怪的槍響。

像是熟透的西瓜被用力戳穿。

．．．．．．

我爸媽從二姑家打完麻將，哼著小曲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滿地狼藉的客廳。

血，到處都是。

我弟弟和弟媳一動不動地躺在血泊里。

而他們的貝孫子，那個被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李當官，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１５

我爸媽一夜之間頭髮全白了，佝僂著背，像是瞬間被抽走了三十年的陽壽。

ICU 的紅燈在走廊盡頭亮得刺眼，我弟和張曼躺在裡面，渾身插滿管子，每天的費用單像雪花似的飄來，數字大得能壓垮人。

而李當官，因為那把氣槍，被關在了少管所里。

終於，我爸媽，他們想起了我。

那天我媽拽著我爸，跌跌撞撞地找到我租的小區，兩人跪在我面前，老淚縱橫。

我媽攥著我的褲腿，聲音嘶啞:「蘭啊，求你了，想想辦法吧！你弟和曼曼還在裡面，浩浩也……老李家不能就這麼毀了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老淚縱橫的臉，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當初把我掃地出門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有今天？」

我沒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拿出手機，撥通了物業的電話。

「喂，保安室嗎？42 幢 2 單元門口有兩位老人鬧事，影響了我的正常生活，麻煩來處理一下。」

在他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轉身關上了單元門。

門外，是保安禮貌而強硬的勸離聲，和我媽撕心裂肺的咒罵。

「李蘭！你這個天殺的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我靠在門後，聽著那聲音漸行漸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得好死？

上一世，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

最後，我弟弟李浩和弟媳張曼，終究還是沒能挺過來。

那兩顆從改裝氣槍里射出的鋼珠，精準地毀掉了他們的大腦。

醫生說，人還在，但已經是植物人，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媽和我爸決定了。

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家的「根」就這麼斷了。

李浩和張曼已經是個無底洞，救不活了。

但他們的孫子，李當官，還年輕，還有希望。

只要他能出來，他們老李家就還沒完。

為了湊錢給律師，為了給李當官減刑，也為了不再支付那筆他們根本無力承擔的 ICU 費用。

他們做出了一個選擇。

他們去醫院，簽署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然後，在那個深夜。

他們親手，拔掉了我弟弟和我弟媳的呼吸機管子。

而李當官，並沒有像他們期望的那樣洗心革面。

從少管所出來後，他變得更加乖戾和放縱。

喝酒，賭博，打架鬥毆，成了家常便飯。

我爸媽只能賣掉家裡唯一的房子，來替他還高利貸。

可那是個無底洞。

李當官好賭成性，越輸越賭，越賭越輸。

直到那天深夜，我接到了我爸媽的電話。

他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瀕臨崩潰的哭腔，說李當官在賭場出老千，被賭場大佬的人抓走了。

我趕到的時候，李當官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血把淺色的襯衫染成了黑紅色。

他還有口氣，眼睛卻死死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突然，他的眼神變了，從恐懼變成了怨恨，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一種詭異的清醒:

「李蘭……你明明……知道……」

「上一世……你就知道……這個名字會毀了我……」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攔著？為什麼眼睜睜看著我變成這樣？！」

原來。

他也記起來了。

我緩緩地，在他面前蹲下身。

我的影子，將他籠罩。

我看著他因為不甘和怨恨而扭曲的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

我伸出手，輕輕拂開他被冷汗浸濕的額發。

「你看，就算沒有我開那個『玩笑』，你那愚昧又貪婪的父母，還是會從『大師』口中得到『李當官』這個名字。」

「你那對只懂打罵、從不教養的父母，依然會把你逼成一個廢物。」

我每說一句，李當官眼中的光就黯淡一分。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胸口的血涌得更凶了。

「況且，李當官，其實你有無數次可以拯救自己的機會。」

「小學時，被人欺負，你可以選擇告訴老師, 或者自己變得更強, 但你選擇了怨恨。」

「初中時, 成績一落千丈, 你可以選擇發奮圖強, 但你選擇了破罐子破摔。」

「每一次, 你都有機會拯救你自己。」

「是你, 一次又一次，親手把自己推下了深淵。」

「所以，別怪名字。」

「也別怪我。」

「這一切, 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我撥通了急救電話。

李當官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

可那最後一口氣，終究沒能等到救護車的鳴笛聲。

他在無盡的悔，與更無盡的絕望中，徹底斷絕了生機。

１６

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時抵達的。

我爸媽也在這時瘋了一樣地沖了進來。

當醫生拉起白布, 蓋住李當官那張年輕卻扭曲的臉時, 我媽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

「官官！我的官官！」

她像瘋了一樣撲過去, 卻被警察攔住。

而我爸, 在看到那具冰冷的屍體後，雙腿一軟, 整個人癱倒在地。

我爸媽，徹底廢了。

一個中風癱瘓。

一個刺激過度, 成了痴呆。

真好。

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我把他們打包送去了鄉下最便宜的養老院。

我每個月按時打過去法律規定的最低贍養費，不多一分, 也不少一分。

至於精心的照顧？

抱歉, 我做不到。

我只是在履行法律上最基礎的義務，就像當初, 我撥打那個急救電話一樣。

養老院的護工偶爾會給我打電話，說「你爸媽又在哭了, 要找孫子, 要找兒子。」。

我只會說「麻煩你們多勸勸」。

然後掛掉電話。

我太清楚這些護工的心思了。

她們精得像揣著桿秤，誰家裡肯額外掏錢、誰家裡沒人管, 摸得⻔⼉清。

我爸媽別的親⼈看我們家這樣早就嫌棄地不再聯繫，我又只按法律規定給最低贍養費，一分額外的錢都不肯多花。

對她們來說, 這就是「沒油水可撈」的麻煩⼈, 誰會真心愿意花時間照顧？

我能想像出爸媽在養老院的日⼦。

過得⽣不如死。

可那⼜怎麼樣呢？

這是他們應得的。

從他們把「⽼李家的根」看得⽐什麼都重, 捨棄我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如今他們在養⽼院⾥受的苦。

不過是把當初欠我的，⼀點點還回來。

１７

搬進⼤平層那天，我特意選了個晴天。

我繞著房子走了一圈，每個房間都按我喜歡的樣⼦設計的。

主臥帶獨立衛浴和步入式衣帽間, 再也不⽤跟人搶衛生間，也不用把⾐服疊在行李箱裡。

書房裡擺了整⾯牆的書架, 我把這些年攢的書⼀本本放進去, 還留出了角落放畫架。

上⼀世總被家⾥的事纏著，沒機會學畫畫, 這⼀世終於能撿起自己的愛好。

我抬起頭，眯著眼看向天空。

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驅散了我積攢了兩輩子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