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黃雀完整後續

我通過他,見到了傅奶奶。

傅奶奶對於自己的孫子第一次帶朋友回來十分驚訝,也因此,對我態度很好。

而我懂事體貼,知進退懂分寸,哄得她高興了,她便會給我一些好處。

傅衡笙高中畢業準備出國留學時,也是傅奶奶做主,讓我和傅衡笙出國,一切費用由傅家承擔,我唯一需要做的,是監督她的乖孫傅衡笙別被外面的人帶壞。

我清楚自己在傅奶奶、以及傅家的地位。

看似受盡寵愛,可實際分析起來,與一條寵物狗沒有區別。

但儘管如此,我依然感謝傅家給了我翻身的機會。

13

生日宴會之後,傅奶奶關於「孫媳婦不能找戲子」的言論被媒體傳出,黎若希與傅恒生的謠言不攻自破。

但最讓黎若希頭疼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她的女主角被換人了。

這是傅奶奶的意思,她這個人,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被外人利用,黎若希利用她給自己炒緋聞,顯然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島嶼》的女主角,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藝人孫薇手上。

孫薇還沒高興太久,在得知黎若希要簽到我的工作室時,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

她很不解:「楊姐,我真的想不明白,黎若希那麼不尊重你,又不敬業,你為什麼簽她?」

我翻看著收到的一個新劇本,頭也沒抬,淡淡道:「因為,獵物落在自己手中,才更好操控啊。」

但顯然黎若希並沒有搞清自己的地位,她對工作室的其他藝人姿態高傲,對我也是滿臉不屑。

我沒在意,和她簽了二十年合約以後,就把她晾到一邊了。

雪藏。

黎啟軍那邊倒是坐不住了,他和傅衡笙沒談攏,於是主意打到了我這裡。

他句句懇切,言辭動人:「小銘,公司不僅是我的心血,也是你外公的心血,你外公在天有靈若是看到公司破產,想必也是會不瞑目的。你難道也忍心看著外公的心血付諸東流?」

他說了很多管理公司的艱難,說到最後,眼眶竟有些泛紅。

「小銘,爸爸知道你得傅家奶奶喜歡,衡笙那邊不鬆口,可若是傅奶奶開口,我們家還有轉圜餘地。」

黎啟軍滿眼熱切。

我轉動著舒適的辦公椅,漫不經心地抬眼瞧他,微笑著,語氣卻不帶溫度。

「爸爸,公司還是外公的公司嗎?」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反問,他瞬間呆愣。

或許是因為我頭一次對他用這種戲謔的態度,也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想好答案。

「是,當然是,」他反應過來以後,趕忙解釋說:「你看,你還有 8% 的股份在呢,這公司爸爸只是幫你外公暫時看著,將來是要傳給你的。」

「是嗎?」我玩弄著筆,不緊不慢道:「可是爸爸,我一點都不想幫你呢。」

14

當初傅家送我去留學時,傅衡笙其實是不希望我跟著去的。

他這個人討厭被約束,對我這個傅奶奶安插在他身邊的監視器,感到厭煩又無可奈何。

我也沒那麼蠢,就這麼死腦筋地聽傅奶奶的話。

所以我當時和他做了個交易,我去留學,但我不會管他在國外的任何所作所為,並且同時幫他打掩護,條件是他要賣我一個人情。

傅衡笙答應了。

在大三那年,傅衡笙要在海外成立一家私募股權公司,我那時通過從小到大積攢的錢在股市發了一筆橫財,拿著那筆錢入了伙。當然我的出資遠遠比不上傅衡笙,占比較小,公司的經營也基本是他那邊在運營。

後來由於行業原因,外公的公司發展遇到困境,黎啟軍急需有人拉公司一把,那個時候,我用當年賣給傅衡笙的人情,讓他給黎啟軍進行了投資。

簽了對賭協議。

這三年黎啟軍為了盈利絞盡腦汁,把希望放在了黎若光身上,但結局是悲哀的。

隨著電影的無限期推遲,對賭協議約定的時間到期,黎啟軍的失敗已經顯而易見。

那天他來找過我以後,失魂落魄地回去。

傅衡笙讓他履行協議回購股權,但他根本沒有資金,於是傅衡笙退讓一步,要求黎啟軍履行第二條約,將手中的持股無償進行轉讓。

黎啟軍選擇了轉讓股權。

就在這個時候,一家海外資本登場了。

15

對賭失敗後,黎啟軍將黎家所有人的股權轉讓給了傅衡笙,黎家人徹底被踢出了局。

但傅衡笙無意涉足房地產,更對持股這家連年虧損的公司沒有興趣。

因此,我和他共同創建的那家海外資本收購了他手裡的股權。

股權幾經周轉變更,落在了我手裡,當然,傅衡笙得到了一筆賣出股權的資金。

新的股東大會召開之前,黎若光來找過我一回。

很難想像短短几個月時間,他從要在影視行業大展宏圖的意氣風發,變為了如今這樣憔悴不堪,鬍子拉碴的模樣。

他定定地看著我,語氣肯定地說:「是你,對嗎?」

我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一下。

「什麼?」

乾的事兒太多,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

「在背後爆料,發動大批水軍和營銷號攻擊男主角的,背後主使是你對不對?」

我緩緩展露出一個微笑。

黎若光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憤恨,陡然從椅子上起身,緊緊攥著拳頭,壓抑著情緒質問:「為什麼?我們家對你仁至義盡,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敢。」

他激動的情緒在我冷淡的質問中,緩緩平復,而後坐回椅子,喃喃自語:「是啊,你應該知道那個項目背後牽扯的資本眾多,那麼多人盯著,你無權無勢,怎麼敢......你不怕被報復嗎?」

他絞盡腦汁地思考,到最後,瞳孔驟然緊縮,語氣顫抖:「你和傅衡笙......從一開始,就是你。」

他終於想到了這一層,我滿意地露出一個微笑。

其實這些年裡我幫傅衡笙處理過不少髒事兒,當年他和一個小明星談戀愛,膩了想甩掉人家,對方卻告訴他自己懷孕了。傅衡笙不想要這個孩子,奈何小明星堅持,偷偷跑去國外想生下來。

他把這事兒交給了我,讓我處理。

我用這件事,又和他做了個交易。

三年前,黎啟軍簽了對賭協議後,便讓黎若光在影視領域發展。

傅衡笙是他們接觸不到的人物,我讓傅衡笙紆尊降貴,以行業大佬的身份指導了一下黎若光的發展方向。

那個時候他剛給黎家進行投資,又主動為黎若光指導,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是出於投資人的身份,想讓黎家贏了對賭,實現共贏。

指導完畢以後,傅衡笙順便給黎若光推薦了一位新晉頂流,說那人演技在新生代算是佼佼者,又有大批粉絲,極具票房號召力。

黎若光很崇拜傅衡笙,聽了他的建議。

不惜為了那位頂流和我撕破臉面。

但其實,我早就想甩掉那塊燙手山芋。

即便他流量巨大,可我給他解決的私底下的齷齪事兒數不勝數。我警告過他很多次,但他仍然我行我素,且認為我應該無償對他的任性買單。

這樣一個滿身雷點且不知感恩的人,留在身邊始終是隱患。

黎若光是我挑中的接盤人。

作為那位頂流的經紀人,我又怎麼可能沒掌握他的一些黑料?

而爆這些料,我當然不怕。誰有證據?況且我與傅衡笙是不可分割的緊密合作關係,沒人敢與傅家作對。

所以我對黎若光微微一笑:「怎麼辦弟弟,現在看來,官司纏身的是你和ŧū́⁷爸爸呀。」

16

我的名字作為外公公司的最大股東出現在新聞報道里時,黎啟軍正從醫院檢查完出來,看到了這個新聞,聽說當時氣血上涌,又進了醫院。

他本就身體有些毛病,再加上年紀大了,這回是高血壓引起的腦出血,好在搶救及時,沒死,但半身不遂了。

這個結果挺出乎我的意料的,畢竟這不是我為他規劃的結局。

但還勉強令人滿意。

由於官司的原因,黎家的別墅和房產都被法院查封了,張惠婕走投無路,找到了黎若希。

很多天後,黎若希找上了我。

這一次她已經沒了之前的盛氣凌人,看向我的目光里,居然帶著幾分討好與害怕。

「姐姐,爸爸現在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你能不能,幫一幫家裡?」

我慢慢笑道:「很簡單呀,若希,你給他們買一套房嘛。實在錢不夠,租房子也行呀。」

黎若希咬著唇,似乎實在難以啟齒。

我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她。

我當然知道她如今的經濟情況。

簽到我這裡以後,我沒給過她任何活動與資源,她沒有多少收入,自己的開銷又大,還要幫襯家裡,實在囊中羞澀。

要不是走投無路,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來找我。

不過,我這人也不是非要把人逼到絕路,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我嘆了口氣,還是有些不忍。

「我聽說,爸爸生病以後脾氣很差,那幾個護工受不了爸爸,都跑路了,現在是由張阿姨照顧,張阿姨也是個可憐人哪。」

黎若希的情緒一下子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我十分憐憫地給她遞上紙巾,繼續道:「丈夫半身不遂,兒子又被資方控告投資詐騙,可能面臨牢獄之災,一般人在這種壓力下,精神都會不正常的,你Ṫü₃說是不是喔。」

她的動作一頓,不解地看著我。

我掏出一份影視合同,敲了敲上面的條款,意味深長。

「精神病嘛,最適合她的地方還是精神病院,和正常人待在一起那是害人,你說對嗎?」

黎若希的哭聲驟然停止。

我不急不緩道:「你也好久沒演戲了吧,若希,你是我妹妹,我當然要為你規劃。我費了好大力氣才為你找了個好劇本。不要讓我失望。」

辦公室里安靜至極,她顫抖的呼吸聲,那麼刺耳。

許久許久以後,她緊緊拿著那份協議,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17

一個月後,張惠婕因連日照顧丈夫導致精神失常,被自己的親生女兒送進了北城最專業的精神病院。

很巧,是我媽媽當年入住的那家。

黎家一下子清凈了下來。

我自告奮勇,接替了照顧爸爸的責任,給他租了間房子,請了護工。

人人都稱讚我不計前嫌,十分有孝心。

偶爾,我也會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抽空去見見他。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生活無法自理,跌倒在地,排泄物拖了一地。他見到我,艱難地扒著沙發想爬起來,護工冷漠地站在一旁。

他的眼睛裡流出恥辱的淚水,我仔仔細細用紙巾給他擦乾眼淚,微笑道:「爸爸,女兒來看你了,你看,我多有孝心。」

然後掏出手機,拍下一張父慈女孝的合照。

發到朋友圈,大家都誇我孝順。

傅衡笙看見了那張照片,給我點了個贊,又在聊天框發來一條信息:

【真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

我都能想像,他打出這句話時眼睛裡迸發的讚賞。

果然,他下一句是:

【但我喜歡。】

18

黎若希簽下了合約,但那部戲遲遲沒有開機,她等不住了,來公司里鬧,我讓助理敷衍。

到後來她再來,我煩不勝煩,乾脆把她納入了黑名單。

她沒法見到我,找了幾個營銷號爆料我的缺德黑料,只是很可惜,她還是不夠聰明。

我能走到今天這步,又怎麼可能沒養幾個營銷號?控制輿論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二十年,她不會獲得資源,磨鍊不了演技, 而解約費用又是個天文數字, 她最好的青春年華註定在我這裡蹉跎,她的演藝生涯可以預見地將慘澹結束。

在她最後一次在公司樓下蹲我時, 保安將我護在身後,我靜靜問了她一句:「你是以為, 雪藏是最壞的結果了嗎?」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竟然渾身發抖。

但也很奏效, 她不敢在我面前露面了。

黎家姐弟徹底頹廢了下來,而我的日子依舊繁忙。

忙著對外公的公司進行轉型, 忙著培養下一任金牌經紀人......

我和傅衡笙的交流依舊密切, 我們談利益,談發展, 也談八卦,但唯獨不談感情。

我的生日是在工作室過的,和大家聚完餐回來切蛋糕, 收到了傅衡笙送來的禮物。

一束漂亮的鮮花以及一塊價值不菲的腕錶。

我向遠在海外出差的他表示感謝。

他當時剛和新的女友一起滑完雪,收到這條信息, 邀請我有時間了一起去。

我回了個【好】。

助理問我:「楊姐,您和傅總真沒別的可能嗎?」

小助理在我身邊待了兩年,清楚我和傅衡笙之間不同旁人的關係。

她這麼一問, 我愣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就想起大二的除夕夜,我留在國外,而傅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讓傅衡笙回家過年。

我一個人在公寓煮著火鍋,朋友圈裡刷到黎家人其樂融融過新年的照片。我很快地滑了過去,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熱氣騰騰的火鍋,突然有些失了胃口。

然後門鈴響起。

開⻔以後, 傅衡笙自來熟地走了進來。

他說:「回去也沒意思,咱倆待一起舒服多了。」

傅家人告訴我, 他到了北城, 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折返回了機場,說要回去。

在我貧瘠的被仇恨填充的過去,沒有人會為我而來, 可那天我打開門, 看到了滿身風雪歸來的傅衡笙。

我不想去探究他突然折返的原因了, 我只是記住了那年的除夕。異國的大雪天,溫暖的屋子,熱熱的火鍋,與我舉杯同飲的傅衡笙。

那一瞬間的悸動,是我死氣沉沉的人生里怦然炸響的煙火。

可我也知道, 傅衡笙只是那一夜短暫的鏡花水月的一場夢,他很虛幻, 很遙遠。

他的身邊圍繞著太多美麗的花, 他不會為任何一朵停留。

有些人,談情說愛, 反而傷了情義。

我們之間是天生的盟友關係,僅此而已。

所以短暫的猶豫過後,我和小助理說:「我們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