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要去看海完整後續

其實那天，我很想告訴她：

原來她知道對不起我；原來她也知道是她害了我。

後來四年的大學生涯，我從不會主動給媽媽發消息。

我可憐她、心疼她、愛著她，是因為她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是給了我生命的母親。

可除此之外。

我對她，還有深埋在心底的恨意。

8

我該感謝媽媽又一次大張旗鼓地捉弄了我的感情。

不然，我將會一直深陷在極度母愛的漩渦里，直到深淵將我吞噬。

9

表姐的消息還在接二連三地彈出來。

她告訴我，媽媽在知道我拉黑她後，也不看海了，也不喝椰子水了，而是在群里不停地刷屏，哭訴著她只是無心之過。

「二姨說，她就是怕你生氣才不敢主動和你說她前一天已經去了三亞的事情，還說知道你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大學同學在青島，她不去，你可以毫無負擔地和她們聚一聚。」

「這種荒謬的藉口也就只有二姨那腦子能想出來了，自己做了噁心事，還讓你背黑鍋！」

表姐替我忿忿不平：「更可怕的是我爸和小姨還在替她說話，天吶，果然是親兄妹，都一樣不可理喻！」

「二姨還說，你要是不解除拉黑，她就會不停在群里求你原諒……」

我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這是媽媽慣用的手段。

當年爺爺奶奶不遠千里地從老家回來給我過生日，媽媽怕我會親近他們兩個老人，便求著親朋好友，讓他們都來勸我。

他們說爸媽離婚，一切都是爸爸的錯；還說爺爺奶奶從來都沒有瞧得上過媽媽，對我這個孫女，肯定也都是虛情假意。

年幼的我信了。

直到我上大學，在媽媽離開校門後，我看到已經斷聯許久的爸爸攙扶著爺爺奶奶，一起來送我上學。

那天，我才終於清楚爸媽離婚的內幕。

並非是媽媽口中說的爸爸出軌，而是性格不合。

爺爺奶奶也沒有瞧不上媽媽。

當初他們結婚時，爺爺奶奶給媽媽的彩禮遠遠超過了外公外婆的預期。

「朵朵，是爸爸對不住你。當初和你媽媽離婚，我有很大的一部分責任，你媽媽控制欲太強，我又年輕氣盛，絲毫不肯退讓，導致我們的婚姻破裂。但請你相信，爸爸沒有婚內出軌，這麼多年，我雖然再婚了，但自始至終，爸爸只有你一個孩子。」

我愣愣地聽著。

周圍同學們熙熙攘攘的聲音讓我恍然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一個痛苦卻又讓我醒不過來的噩夢。

「朵朵，你是怎麼想的？你還會像以前那樣，晾著二姨幾天，然後再和她母女情深嗎？」

我聽得出來表姐是在陰陽我：「如果是那樣，我先拉黑你算了，免得自己每次都跟著生窩囊氣！」

我打字回復她：「不會了。」

【？】

我強調了一遍：「這次，我不會再原諒她了。」

10

將所有親人的微信和電話都免打擾後，我跟著沈觀復在青島玩了幾天。

沈觀復很會製造浪漫。

一場突如其來的表演；一束鮮紅濃烈的玫瑰；一杯調製得很對我胃口的酒水。

那都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驚喜。

在青島旅行的最後一站——棧橋邊，沈觀復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

有我們初次相識的心動，也有那晚我看著他不斷添加好友申請的尷尬和無助。

思緒悄無聲息地蔓延。

在海鷗躍起之時，我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愛人：「你好啊，我的男朋友。」

11

回 S 市的路上，我才有閒心翻看微信。

短短一周，我的手機快要被親人打爆了。

大舅在呵斥我不尊敬長輩；小姨在怒罵我不孝順媽媽。

還有媽媽，她換了別的號碼一遍遍給我發簡訊。

「朵朵媽媽對不起你，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瞞著你，可媽媽太想去三亞了呀！」

「自從你搬出去後，就不再主動關心媽媽了，媽媽心裡很痛啊！」

「朵朵，你不能不理媽媽呀，媽媽只有你了！」

……

最新的一條簡訊，是媽媽歇斯底里的質問：「朵朵，你想逼著媽媽死嗎？」

看到這句話，我忍不住指尖發顫。

察覺到我異樣的沈觀復輕輕握住我的手。

他替我關上手機，小聲勸慰：「睡一覺，其他的交給時間。」

12

沈觀復將我送回到家。

開門的瞬間，玻璃杯迎面飛來。

沈觀復手疾眼快將我拉開，自己卻被杯子擦到了額頭。

始作俑者的媽媽紅著眼睛坐在沙發上，她死死地咬著牙，說出的話句句像把刀子：「許朵，你怎麼那麼賤！」

她將沙發上所有的抱枕統統扔在了地上，發泄般朝著我大吼：「我不允許他和你交往，你聽到沒有？」

沈觀復的額頭已經在出血。

可他卻牢牢牽著我的手，用自己的溫度消融我手心的冰涼。

「媽媽已經在給你物色相親了，那些人的條件很多都比這個男人好！你為什麼不能再等等？！」

我平靜地看著媽媽：「我說過了，我不願意相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句話我說過無數遍了。」

「那你也不能選他！」

「他和你爸爸的老家是一個地方的，我嫌噁心！」

媽媽指著我，氣到渾身發抖。

沈觀復站在我身前，忍不住苦笑：「阿姨，您就用這麼荒謬的理由來阻止我和朵朵在一起嗎？」

「是！」

媽媽衝到我身前，一把拉住我的手：「朵朵，媽媽和你道歉，媽媽不該去三亞，但是你不能因為和媽媽賭氣就和他在一起啊！」

「我沒有賭氣。」

我扯開媽媽的手, 聲音平靜得嚇人：「我喜歡他，從研一到現在，如果不是你攔著, 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媽媽，」我笑了笑, 「再見。」

說完，我拉著沈觀復的手轉身就跑。

任憑媽媽在身後怎麼喊叫都沒有回頭。

13

我沒有選擇和沈觀復住在一起。

而是去了一所南方城市旅居。

出發前, 沈觀復問我：「真的不考慮留在本地嗎？」

我點頭。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還在媽媽能夠掌控到的地方，那我就永遠都無法擺脫她。

而沈觀復和我的感情，也會因為媽媽阻礙在中間而變得岌岌可危。

所以我選擇為我們的愛情保留最後一方凈土。

「好。」

沈觀復向來很尊重我的決定：「等我這邊忙完, 我會去找你。」

踏上飛機的前一刻，媽媽又換了一個新號給我發簡訊：「朵朵，你什麼時候辭職的？你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和沈觀復住在一起？」

「你一天不回來, 媽媽就一天不吃飯！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心疼媽媽？」

「媽媽記得你小時候很愛挑食，為了讓你能吃下玉米, 媽媽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把玉米粒上的薄皮剝下來喂給你，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愛吃玉米？

呵。

我從小到大, 最討厭吃的食物之一就是玉米。

只可惜，媽媽總會自以為是地認定我愛吃玉米。

無論我怎麼反覆解釋……

我拔下手機卡，換上新辦的⼿機卡。

和媽媽生活在⼀起整整二十六年, 但直到今⽇，我依舊不能理解她的⾏為。

糾結？

偏執？

瘋狂？

總歸，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掌控欲了。

14

新的城市, 我很喜歡。

許是心情作⽤, 我總覺得這邊的空氣格外清新自然。

就連⻛都比我生⻓的那座城市更自由。

周五晚上, 沈觀復會坐⻜機來陪我, 我們的感情也比剛在⼀起時更加堅定。

我新找的工作適應得也良好，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我接到表姐的電話。

她說, 媽媽在醫院。

她因為絕食餓到低⾎糖，下樓時不⼩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小腿粉碎性骨折。

「你要回來嗎朵朵？」

「不了。」

我看著窗外的夜景, 回答得很乾脆：「我會出錢請護工照顧她的, 她的⼿術費和營養費我都能出。但是現在的我, 依舊不想⻅到她。」

「好。」

表姐深深嘆了口氣：「這樣是對的。就是他們又該在背後說你不孝了。」

我笑笑：「⽆所謂。」

15

半年後, 沈觀復工作調動到我的城市。

在沈觀復陪我過生日的這一天, 我們定好了明年結婚的規劃。

在談到要不要邀請媽媽來參加婚禮時, 我短暫沉默了一下。

「如果你想, 我會去請求阿姨的原諒, 並努力做到她滿意。」

「不了。」

想到媽媽從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實在說不出原諒二字。

我依舊基於血緣和感恩的心⽽愛著她。

但這並不代表我就能諒解她。

「朵朵，其實在你離開後，阿姨來找過我很多次。」

沈觀復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如實告訴我：「她情緒最激烈的⼀次，下跪求我，讓我說出你的住址, 我被嚇到，只好打了報警電話。」

我垂下眼睛, 苦澀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果然，媽媽依舊還是那麼極端。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我靠在沈觀復肩膀上，和他⼀起靜靜地聽著雨聲。

溫馨、慵懶⼜自由。

這才是我夢寐已久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