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天光完整後續

房間內重新變回我和周臣凌二人。

我終於正視他：「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聽不懂人話。我沒有欲擒故縱，沒有想你吃醋。我說有喜歡的人只是想讓你放棄，我不喜歡你了，不想再被你糾纏。聽懂了嗎？」

他怔住。

我指著剛剛周洛恩躺著的地方，憋了許久的憤怒和失望爆發出來：

「你讓他給我下藥，好讓你英雄救美。周臣凌，你不覺得自己很下作嗎？我為曾經喜歡過你而感到噁心！」

我音量拔得太高，說到後面泛起生理性的乾嘔。

他想過來扶我，我後退幾步。

「我不喜歡你了，」我嘲諷地看他，「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說感情，我對你只剩下恨和厭惡了。」

「你是認真的？」周臣凌睫毛顫了顫，「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很反感這件事，我以後不會……」

我被氣笑了。

他以為我只是恨他讓周洛恩來騙我、給我下藥？

我把早晨收到的宋菱寄過來的照片甩到他臉上，「周臣凌，我們不會有以後了。」

他站在那裡，拿起一張照片，聲音沙啞：「這只是做戲，我只是想讓你吃醋。」

周臣凌眼底泛起駭色，「我會讓宋菱付出代價。」

我冷笑一聲，「你做的這些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別再煩我了。」

他想解釋什麼，胸腔卻像被一塊巨石狠狠壓住。

「你……你喜歡上周洛恩了？」他低聲。

「你們都不配讓我喜歡！」我厲聲道，「別再折磨我了，你靠近我的每一秒，我都在作嘔。」

他還想靠近我，我一不做二不休地摔碎杯子，拿起碎片朝向他。

他向前走著，任由碎片刺入皮肉，鮮血直流，指尖仍觸向我的臉頰。

「怎麼樣，你才會原諒我？」他輕聲。

「徹底消失，別再打擾我。」我轉過頭。

他沒了聲音。

血腥味在屋中蔓延。

我看著血往地面流著。

「你死在這裡，我還得為你收屍。太麻煩了。」我平淡道。

「是我錯了，我只是……太想讓你在乎我。」周臣凌垂眸，薄唇蒼白，「沒人教過我怎麼去愛一個人。」

我不想同他理論。

他抿唇，「我會盡我所能地補償你。」

說完，他落寞地轉身。

背影單薄又孤寂。

我出聲：「周臣凌。」

他期冀地轉身。

「把你流的血擦乾淨。不能因為你的過失，就麻煩酒店工作人員吧？」

那雙亮起的眸子晃了晃。

最終黯淡下去。

從桌面抽了幾張紙，沾上水，蹲下身子擦拭。

我掃了他一眼，到另一邊桌子上打開電腦工作，「走的時候帶好門。」

周臣凌輕輕地「嗯」了一聲。

……

聽到關門聲，我才抬眼看去。

空蕩整潔的房間，和乾淨光滑的地面。

10

我給周臣凌的是退婚協議。

他還了我一份股權贈予協議。

與此一同寄來的，還有一條項鍊，鑲嵌的每顆鑽石都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有點閃到我眼睛了。

我查了下近期幾個拍賣行，價格比之前我想要的那條還多個零。

我翻著那份股權贈予協議，周臣凌把他作為周氏太子爺的股份全部送了過來，一點不留。

我把周臣凌從黑名單里拉出來，撥通電話，「你想過沒有，我接受贈予後，大量拋售股份。你們周氏的股價、控制權、資金鍊全部要出問題。」

「絨絨。」他低聲。

從高中以後，周臣凌就沒有這麼喊過我了。

「你願意留著，賺的錢全數屬於你。你不願意，拋售撒氣，也是一種方式。」他似乎在電話那端笑了笑，「都聽你的。」

「我要是你爸媽、你親戚，直接把你宰了。」我冷笑。

他頓了頓，良久只是說：「對不起，絨絨。」

我沒說話。

他沉默了會兒，繼續道：「你曾經說你喜歡亮亮的鑽石，我找到了市面上能買到的最貴的。

「當初那條項鍊，我想給你的，但你總是有許多好像比我重要的事要忙。我為了讓你看見我、吃醋，就送給了別人。

「我真的……後悔了。」

我錄了音後，不緊不慢地開口：「股份很值錢，我可以收，沒有重大事件我不會拋售。項鍊很好看，我也可以收。但是你周臣凌，我不要。

「你確定，這些還要給我？自願贈予？」

「這是我對你的補償。」周臣凌嗓音酸澀，「你覺得我不夠愛你，可我真的很愛你，我之前只是……用錯了方式。」

我聳聳肩，「既然你自願贈予，那我沒有不要的道理，這也算我的精神損失費，謝謝。」

最後兩個字，我說得情真意切。

說完就掛了電話。

隨著「嘟」的一聲，我思緒開始飄忽。

11

曾經，我和周臣凌感情很好。

我初中的時候，父親恰有一次與周氏談合作，結果狗血地遇到綁架。

他費了半條命救下周夫人。

周夫人哭得一臉淚，問他想要什麼。

他虛弱地說：「家裡有個女兒，我怕後面照料不住她……」

我父親一生精明，這恩情若是用錢還，還便還完了。若讓周家獨子娶了他女兒，才是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不用愁。

他話只說一半，但周夫人聽明白了，她情緒上頭，一口答應：「好，就讓凌兒與你女兒聯姻。你人好，想必女兒也非常善良。」

但其實在這之前，我和周臣凌就認識了。

他坐在我后座，隔三岔五就用筆蓋戳我。

我煩了回頭瞪他，他就笑嘻嘻地說：「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東西吃。」

「你不學習的麼？」我撂下一句，就轉回去。

周臣凌不介意，日復一日地給我送吃的。

甚至其他女孩塞在他抽屜里的，他也全給我。

我冷淡地說：「我不要別人不要的東西。」

他一愣，「那以後我只給你送我買的。」

他說著就要把其他人的零食拿走扔掉。

「你既然不要，不能在人家送來的時候就拒絕嗎？還浪費別人錢。」我道。

他委屈：「那我不要，她們非要送啊。就像你不要，我也非要送一樣。」

我沉默片刻，不理他，繼續寫題。

後來，我運動會參加不了長跑，所有人都說：「你是班長，要起帶頭作用呀。跑著跑著就堅持下來了！」

是周臣凌拍案而起：「她就不跑，能怎麼的？逼著人家跑是吧？缺人大不了我穿女裝去跑就是了！」

我：？

所有人都沉默了。

從這以後，我開始給他好臉色了。

地主家的傻兒子。

和他一起上下學，一起打電動，教他寫作業。

他天天「絨絨、絨絨」地喊著，還天天送我玩偶，說：「毛茸茸，好可愛。」

直到一天，他哭喪著臉。

我問他：「你怎麼了？」

他說：「我媽說讓我去聯姻，我才多大啊。」

我安撫他：「挺好的，門當戶對。」

「說什麼叫絨絨，」他吐槽，「即便叫絨絨，能有我面前的這個可愛？」

我默然。

「嗯……其實我爸也說幫我物色了個。會不會……」

一對，全對上了。

他喜極而泣，「臥槽，小爺也有心想事成的這一天！」

再後來，上了高中。

我理他文，我每天有做不完的題，而他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時間來找我玩。

我說要寫題，他就安靜地在一邊撐頭看我。

每次籃球比賽，都哀求我去給他送水，「喬絨，別人都有女朋友送水，你是我未婚妻，不能不來吧？」

直到有一天，我要去參加比賽，所以拒絕了他。

他盯著我：「一定要去嗎？這個比賽含金量很高？」

我認真道：「說實話，含金量沒有那麼高。但是我不想辜負老師對我的期望，這也是我的選擇。」

他冷不丁地來了句：「以後我們結婚，周氏的錢全是你的。你這麼努力，會帶來什麼改變麼？」

我沉默了許久，「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這不一樣的。」

他點點頭，說了聲「好」，轉身離去。

……

直到近日的事浮現在腦海。

一幀幀畫面如走馬燈般播放，在我心裡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

思緒漸漸回籠。

恍然間，我眼角落下一滴淚。

什麼時候，我們之間竟然也有了這樣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12

網絡上鋪天蓋地地出現了宋菱插足他人感情和她帶貨質量差、騙錢的消息。

大家這才知道，當初上熱搜的視頻和照片中，第三者另有其人。

我看著宋菱慌亂崩潰地發文解釋，底下評論區罵聲一片。

還有許多人冒出，說用她帶的產品後爛臉。

大快人心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要有人願意，輿論真真假假，都可以發展成他想要的樣子。

有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簡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當時是知道周臣凌有未婚妻，我以為你們感情不好！我懺悔，我懺悔，真的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可以放過我嗎？可以讓周臣凌放過我嗎？我是無辜的啊！】

我看著這條消息。

甚至可以想像宋菱那張精緻卻慘白了的臉。

我動動手指，拉黑。

許久未曾出現的彈幕也出現了，比起之前的洶湧，這次明顯變得緩慢了。

我甚至能感受到彈幕們的猶豫：

【……這個劇情，不太對吧？】

【有什麼不對的！之前站周臣凌的人太多了我不敢吱聲，我服了！周臣凌哪裡配得上妹寶？】

【是的。雖然太子爺沒跟宋菱上床，甚至一點都不喜歡她，接近她只是為了讓妹寶吃醋……但是太子爺真為宋菱花了不少錢，我還是很膈應啊。】

【但是退一萬步來說，太子爺是為了讓妹寶吃醋才花的錢，四捨五入不就是給妹寶花的？】

【樓上你沒事吧？腦子還正常嗎？】

【別吵了別吵了，現在這結局不也挺好的嗎？】

【唉，其實我真的由衷地希望所有男女主都能幸福地在一起。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妹寶獨美也挺好的。】

是啊。

我為什麼一定要跟周臣凌綁在一起呢？我沒了他就不能活嗎？

就在這時。

我眼前的彈幕漸漸透明消散。

我睜大眼睛。

看到了徹底消失前的最後一條彈幕：

【所有人的思想都不一樣，強求不來。但是我總是希望每位女主能找到自己真正的靈魂而非成為附庸。或許這就是彈幕能被看到的意義吧？】

我目光長久地凝聚在這一條上。

最後低下頭，彎了彎唇。

我的夢想一直是金融。

但我的父親只會冷哼：「你以後嫁出去是做全職太太的，學插花都比學這個強！」

後來為了大學專業填報的事，我跟他鬧翻了天。

他指著門，怒火衝天：「你要是敢去學那什麼破金融，老子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立刻跑去廚房拿菜刀架我脖子上，「行，你直接死女兒吧！」

對峙許久。

他敗下陣來，鐵青著臉，「老子不管你了！但是你必須做好周太太！」

所以現在——

周臣凌前幾天為了讓我服軟求饒，已經出手把喬氏搞了。

如今他小心翼翼地來問我：「需不需要我……」

我直截了當：「不需要。」

我要過和以前不一樣的生活，那麼阻礙我發展的人，就最好別再出現在我生活里。

13

我無情的後果就是，天天在家族群里被親戚艾特。

表妹：【表姐，你快讓姐夫停手啊！他瘋了嗎，一直對付喬家？

【喬家垮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沒了娘家，如何在周家立足！】

表弟：【絨絨姐，我們知道你和姐夫和好了，別再針對我們了好不好？】

【……】

我淡淡地回覆：【他不出手，我也遲早會弄垮喬家。】

發完這句，我便退出了這個帶給我無數陰影的家族群。

14

最近我有個煩惱。

周臣凌天天單方面騷擾我就算了。

周洛恩也跟著回國了，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我的聯繫方式，隔段時間就給我發消息。

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又被周臣凌發現，兩人又打了一架。

兩個人我是一個也不想理。

但是一個號碼拉黑，就能冒出來其他號碼。

我差點報警。

但是吧, 騷擾的頻率不是太頻繁, 偶爾送的東西還算符合我的心意, 不要白不要。

直到有一天在停車場裡，我剛按了車鎖，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向我。

但預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

我被另一邊衝來的人推倒在地。

停車場潮濕的味道與鐵鏽味混合，難聞得我直蹙眉。

看清楚拿匕首的人。

我父親面目猙獰，「我白養了你這個女兒，白眼狼！我殺了你, 白眼狼！」

周臣凌一手捂住流血的腹部，一手狠狠地推開我父親。

很快就有保鏢過來，迅速地把我父親架住。

我冰冷地與他對視：「有你這樣的父親, 才是我的不幸。」

他崩潰狂怒地被架走, 四肢瘋狂掙扎，卻徒勞無功。

「後半生在牢里度過吧。」我微笑。

……

出於人道主義，我送周臣凌去了醫院。

一路上他緊緊攥著我的手, 額角疼得冒汗。

我看著他問：「你是不是答應給他一筆錢，讓你英雄救美？」

周臣凌不可置信, 他無助地指尖顫抖：「你、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你又不是沒做過這事。」我不咸不淡地收回視線。

他聲音里似乎摻了哭腔，「我……」

我打斷他, 「無論怎麼樣, 他坐了牢, 這個結果我還算滿意。」

他虛弱地靠在我肩上，「我怎麼會拿自己的生命做戲。」

「我會給你一筆醫藥費, 到醫院後我就走。」

周臣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小聲喃喃：「對不起，絨絨，真的對不起……」

我沒有回應。

他慘笑：「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15

出了醫院後, 外面陽光明媚。

我眯了眯眼，抬手遮住太陽。

助理給我打來電話：「喬總，有幾批文件需要您處理。」

我：「好, 等會兒我來公司。」

我讓司機來接我, 等車的過程中。

一個女孩與我擦肩而過, 她跟電話里吵著：「我聽到你和我媽商量著篡改我志願的事了！你們到底能不能尊重我？

「不給我生活費？你們從小到大也只會拿這件事威脅我, 難道我不能有自己的夢想嗎？」

吵著吵著, 她泣不成聲。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 「如果你堅定自己的夢想, 那就去做吧。我可以幫助你。」

她驚愕地望向我。

這時周臣凌從醫院裡追出來。

我面無表情：「不怕傷口崩了？」

他搖頭，嗓音啞著：「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被其他人勾走了。」

我翻了個白眼。

那女孩亦步亦趨地跟著我：「漂亮姐姐, 你真的能幫我嗎？我成績很好的, 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我笑起來，「能啊。」

她也揚起笑容。

我讓周臣凌去買水的過程中，女孩好奇地問：「他是你男朋友嗎？真好看。」

我摸了下她的頭，「不是。」

頓了頓, 我補充：

「只要你不迷失方向，這樣的男人，以後能有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