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妖婆管得嚴,我爸手上現在沒幾個錢,等我從她手裡弄到了錢就回來孝敬你。」
孝敬我?
要不是有上輩子的記憶,也許我還真ṭũ̂₊的會信了他的鬼話。
而且昨天段晞還在炫耀段辰安給他買的衣服有多貴,今天就說他爸手裡沒錢。
這父子倆,真是把我當傻子耍!
段晞在門外磨了老久也沒騙到我的錢,只好氣沖沖地走了。
他剛一出門,之前的中介就打來電話,說我昨天掛上去的房子已經有人看中了。
我問他買家什麼時候來看房,我好收拾收拾,中介卻猶猶豫豫地說買家不用看,直接交易就行。
真奇怪。
但手機上全款到帳的信息又真真切切,確認無誤後我當即開始收拾行李。
沾滿油污的圍裙、給兒子帶飯的三層保溫飯盒、記錄他課外班日程的筆記本……
通通都被我扔了個一乾二淨。
到最後才發現,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只需要一個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就可以全部裝完。
把行李箱拉到門口,看見鞋櫃處還有一大堆段晞的臭鞋扔在那裡。
以往都是我每周專門抽半天時間仔仔細細給他刷乾淨,再嚴嚴實實地包上衛生紙放陽台上曬。
但現在我只覺得整個鼻腔都是一股噁心的臭味,當即就拿起掃把一股腦地往門外掃,等著一會收廢舊的人來全拉走。
段晞的東西多,收拾起來也夠費勁,等到他回來,我都還沒能徹底打掃乾淨。
「你幹什麼!」
看著自己寶貴的鞋子被扔在樓道里,兒子怒不可遏。
我面無表情,從髒衣筐里扯出他昨天換下的衣服兜頭扔在他臉上。
段晞正要發火,他的手機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掃了兩眼,他一把扯下那件外套朝我冷笑。
「好好好,我算是知道你這幾天為什麼這麼反常了。」
段晞把手機懟到我眼前,視頻里,我正穿著白裙唱歌,化著淡妝的臉表情陶醉。
底下的評論不乏有誇我唱得好的,甚至還有人猜測我是不是某個過氣的網絡小歌手。
很久沒有被人這樣關注過,我忍不住想滑動螢幕看看其他的評論,兒子卻一把收回了手機。
「媽,你還真是出乎我意料,竟然好意思腆著張老臉在酒吧勾引男人。」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晞,你說什麼?」
兒子走進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就說你最近為什麼這麼奇怪,飯也不做還對我大呼小叫。
「原來是被金主看上了,嫌棄我是拖油瓶,想把我趕走了吧?」
他表情戲謔,語言惡毒。
「我還真好奇,是什麼樣重口味的金主,會看上你這種四十歲的老女人?」
我被氣到雙眼發紅,顫抖著手指指著兒子,讓他滾出去。
他不願意,抱著自己的衣服鞋子強行往進闖。
爭執間,段晞面色發紅。
那個被我辛苦拉扯大、一餐一飯養得挺拔硬朗的兒子,竟然高高揚起健壯ţũ₉的胳膊,劈頭向我掄來。
6
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凍住了,我手腳僵硬,只能閉著眼睛等那一掌落下。
「啪!」
巨大的巴掌聲響起,我卻沒有感到疼痛。
睜開眼,一個穿著西裝的高大男人擋在了我和兒子中間。
他面色陰沉地看著段晞:「你對你媽就這種態度?」
兒子一臉莫名其妙:「你他媽誰啊?我和我媽吵架,關你什麼事?」
男人一挑眉:「這房子已經賣給我了,裡面發生的事當然和我有關係。」
「什麼?」
兒子怪叫一聲,瞪大了眼睛看我。
「你把房子賣了?你把房子賣了我住哪?」
「住哪?你不是總說爸爸家多豪華多漂亮嗎?想必連你的新房間也早準備好了吧?」
我被他剛剛的行為嚇得呼吸急促,說話時都有些站不穩,那男人見狀趕忙扶我到沙發上坐下。
看著手忙腳亂給我倒水的男人,兒子恍然大悟:
「我算是知道了,你那個重口味金主就是這個男的啊。
「你傍有錢人就算了,把房子賣給他是打算讓我以後沒法繼承這套房,對吧?」
好啊,我還沒死呢,段晞就已經惦記上了我的財產。
我心中一片悲涼。
段晞剛出生時,看著一小團皺巴巴的和小猴子一樣的他,我曾發誓要永遠保護他、永遠對他好。
可上輩子巨大的打擊和重生回來一次次的失望,讓我最後一絲溫情也蕩然無存。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白眼狼。
我放下茶杯,眼底只剩一片冷意。
「段晞,你不去指責你那個婚內出軌、拋妻棄子的父親,反倒來惡Ṱũₛ意揣測我,真是雙標得讓人噁心!」
他被戳中了痛處,慌不擇言。
「爸爸會出軌還不是怪你人老珠黃又沒錢,你就是活該!」
「閉嘴!」
男人沉著臉站起身,兒子被他身上驚人的氣勢嚇得連連後退。
他跑到屋外,大聲叫囂。
「你等著吧臭婆娘,過幾天爸爸就會接我去他家享福,再也不回來!
「到時候你老了沒人管,就自己後悔去吧!」
待他走後,我一臉歉意地看著男人。
「抱歉,讓您看笑話了。但放心,我會解決這個事情,以後他不會再來鬧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我幾眼,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點頭笑了笑。
我瞬間福至心靈:「你是那天送我去醫院的人,阿琛的朋友,對吧?」
「朋友?也可以這麼說吧。」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周敘白。」
7
我在酒吧唱歌的視頻越來越火,酒吧老闆阿琛興奮不已,問我打不打算做歌手。
歌手啊……
其實我曾經還真的有想過去更大的舞台把自己的歌唱給別人聽,可這樣的夢想也漸漸在柴米油鹽中消磨殆盡了。
而且我都四十了,早已經過了花期,哪有公司願意給我機會啊?
「嗨,怕什麼,現在是網際網路時代,普通人也能成為大明星!
「何況你之前那個視頻流量那麼好,不抓住怎麼能行!」
女孩的行動力驚人,當天晚上就拉我去認識了之前那個在酒吧唱歌的男歌手。
他不僅有個自己的小工作室,竟然創作過不少還沒找到合適歌手的小樣。
選歌、試音、練習……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工作室雖然小,可這些流程看著倒是挺像那麼回事。
有時酒吧有事,阿琛就會叫周敘白來幫忙。
他的身邊一直帶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乖巧可愛,眼神卻怯怯的。
她總是捏著周敘白的衣角,一刻也不敢鬆開。
阿琛小聲告訴我:「那是念念,周哥朋友的孩子……親眼看見父母車禍沒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念念悄悄地抬起一點點臉。
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撞進我的視線里。
恐懼、迷茫、還有一絲極力隱藏卻藏不住的對溫暖的渴望?
那瞬間,我甚至覺得她看我的眼神里,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孺慕。
可當我試圖回以一個溫和眼神時,她又像受驚的兔子,倏地藏回周敘白身後。
只留下一個緊繃的、小小的影子。
也許是因為我們同病相憐,都失去了親人,念念逐漸放下了戒備。
她會在我唱歌的時候給我鼓掌,在我休息時趴在旁邊畫畫,筆尖沙沙的聲音消解了些許我對未來的焦慮。
8
在念念的陪伴下,我順利錄完了歌。
阿琛又說要帶我回大學裡拍一個叫什麼亡妻回憶錄的預告視頻。
亡妻回憶錄?怎麼聽著這麼不吉利呢?
我甚至懷疑阿琛是不是知道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要把我送去給那些科學怪人研究。
看到我害怕的表情,她哈哈大笑,說我不懂網絡潮流,還非要讓我穿上初見時的白裙子過去。
長發被放下,阿琛幫我在側面隨意地編了根辮子挽住。
我穿著流蘇長裙,被她指導著對著鏡頭擺出各種表情和動作,唱著自己喜歡的歌,竟然還吸引了一小批路過的大學生。
難得的快樂時光讓我幾乎都要忘記了上輩子痛苦的經歷,卻又被段辰安一個電話提醒起他和段晞的存在。
「既然你忍心丟下晞晞,那就過來簽了斷絕關係的協議,以後別說養老,你見都別想見兒子一面!」
他語氣高傲,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到他頤指氣使的樣子。
好心情被破壞,我很是不耐煩:「我在工作,有什麼事等我結束再說。」
「我當是什麼高端工作呢,還得我等著。」
段辰安笑了一聲:「想當網紅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比得過人家那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嗎?」
他的聲音漸漸清晰,一轉頭才發現段辰安正拉著兒子的手站在我身後,表情嘲諷。
幾年不見,曾經溫雅清俊的人已經變得滿眼都是貪慾。
那張臉依舊帥氣,氣質卻渾濁得像落滿了蠅蟲的髒水潭。
他將一沓文件扔給我,上面赫然寫著變更撫養權協議幾個大字。
「趕緊簽,免得你反悔,又要哭著喊著和我搶晞晞。」
我沒搭理他,只是深深地看著那個我曾經用生命所愛的男孩。
「段晞,你想好了?從此以後,我們再無關係。」
少年面無表情:「我早就想好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找你,你也別妄想我給你養老。」
「很好。」
心中大石落地,我飛速地簽了協議遞給他。
「希望你說到做到。」
9
趁上個在酒吧的視頻熱度還沒退去,阿琛緊鑼密鼓地將那個什麼亡妻回憶錄剪輯出來,發在了我新開通的帳號上。
視頻的 BGM 是男歌手根據音色給我選的新歌,配上故意做出失真效果的畫面,竟然真的有了種悲涼的回憶感。
我抱著手機,不停地刷新著評論,有點害怕別人罵我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這不是之前那個在酒吧唱歌的姐姐嗎?她居然出新歌了誒。」
「像那種曾經的白月光離開人世,但你依舊記得她,在你心裡她也隨著歲月老去了。」
「好神奇……明明已經不年輕了,臉上看著也很疲憊,卻莫名有種自由得想要隨風消逝的感覺……補藥啊姐姐!」
看著視頻下這些年輕孩子們可愛的留言,我忍不住笑著給他們都點了贊。
關注我的人越來越多,阿琛趁熱打鐵,拍攝了些我在酒吧唱歌的視頻傳上去。
「你的白月光」是阿琛專門給我起的抖音話題,每發一個視頻她都要把這個標籤帶上。
我看到總會覺得有點羞恥,但畢竟這帳號她是運營她最大,我也只能聽她的話。
當然,視頻下也不總是好評:「四十歲了真能唱這麼好?是不是變聲器啊?」
「老阿姨能不能別裝少女了,夾得我想吐!」
阿琛卻興奮不已:「終於有人質疑了!」
她連夜把工作室改成了直播間,提前預告我會清唱新歌的完整版。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運作的,這場直播的觀看量竟然達到了驚人的 5 萬人次。
一時之間,我的新歌成了平台上關注度最高的歌曲。
她趁熱打鐵,和一個做音綜的導演聯繫上,把我以素人的身份送了進去。
做造型、彩排、錄歌,短短的三個月,竟然比我以前幾十年的人生都要精彩。
高考結束的那天,恰好也是音綜的最後一期。
在眾多高考相關的熱搜里,我的名字赫然掛在其間。
「程雲清奪冠」
10
奪冠後,我忙得不可開交。
代言、綜藝、直播,連軸轉了一個月,我才被阿琛允許放了兩天的假。
但有了名氣之後出門很容易被人認出來,我只好點了杯酒坐在窗邊消磨時間。
念念依舊趴在我腿邊畫畫,我摸了摸她的頭,彎下腰去看她的畫。
長發、白裙、年輕的容顏……分明是大學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