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這支筆來簽,老師。」
…
直到汁水榨盡,再也寫不出完整的字跡。
席郁鬆開我的胳膊,饜足地舔舔唇角,欣賞著胸口處的一塌糊塗,仿佛那是什麼寶物。
「這是我得到過最棒的簽名。」
我雙眼失焦,想抬起手指都做不到。
隱約望見他落下溫存的吻,一路向下,去犒賞被他狠狠折磨的對象。
曖昧水聲令人臉上發燙。
「不要了,我好累。」
腰再次弓起來,為陌生的觸感而顫抖。
我搖著頭,想扭過身子爬走,腿卻在轉身時夾住了席郁的腦袋,反倒為他行了方便。
「啊…」
他由於窒息感縮緊喉嚨的一瞬,我在蠻橫到可怕的快感下,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眼前有無數旋轉著的星星爆裂開。
極樂,原來是令人眩暈的。
14
席郁的生日即將來臨。
自從在停車場見面以來,他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最近有所收斂。
也許是在刻意克制,和我最親密的接觸止步於擁抱。
每逢換季,我的皮膚總是很乾燥,但席郁會在牽手時仔仔細細地幫我塗護手霜。
他的鼻尖凍得紅紅的,嘴巴埋在圍巾里,講話悶聲悶氣。
「我不想讓你勉強自己來配合我,以後不會再那麼沒有節制了,對不起。」
「元離,你都不生氣的嗎?怎麼不對我發脾氣啊?」
「手好涼,很冷吧。」
他一邊碎碎念個不停,一邊給我戴手套。
我感到心臟中某一個隱秘的角落變得柔軟而溫暖,接近於在寒冬捧起一杯熱可可的瞬間。
「想賠罪嗎?可以啊,」我笑著把手插進他的大衣口袋,「店長,我剛好想喝?ú3你做的卡布奇諾了。」
「我的榮幸。」席郁假裝是戲劇演員,做出浮誇的謝幕手勢。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拽起他狂奔。
「快跑,要紅燈了!」
黃昏時分,夕陽沉淪。
眼前街景璀璨而輝煌,寫字樓鱗次櫛比,無數扇玻璃窗倒映出落日,爆發著如火的金光。天邊翻湧著的雲浪似乎也在熱戀,紅著臉變成了草莓味。
我和我年輕的愛人一路歡笑,手牽著手奔跑,跌跌撞撞,和熠熠生輝的世界擁抱。
15
一段時間的禁慾後。
我認為席郁應該得到獎勵,於是下單了烘焙模具,還提前在家練習。
等到他生日這天,我提著大包小包到他家,打算親手做蛋糕。
就做櫻桃的好了,彌補上次我沒能赴約的遺憾。
廚房裡,席郁說是給我打下手,卻忙前忙後,相當嫻熟。
「早知道你這麼擅長,我就不來班門弄斧了。」
我懊惱地目送著蛋糕胚被他穩穩噹噹送進烤箱,搶先去打發奶油,希望自己起碼能派上一點用場。
「元離,我相信你能獨自做出完美的蛋糕,幫忙只是想加快進度,」他湊過來,從身後捏住我的肩,「因為我很急。」
我專心致志地操縱著打發機,順嘴一問,「急什麼?」
「吃蛋糕。」
「大概還得烤半個小時,要是現在餓了,你可以先吃點別的…脫我衣服幹嗎?」
席郁笑容燦爛,「吃點別的。」
15
席郁用裱花刀,不緊不慢地在我身上塗抹著奶油。
「好美。」他幽幽感慨。
我仰面躺在餐桌上,被他俯視著,初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做任人宰割。
不鏽鋼抹刀的邊緣鈍而涼,閃著寒光,所以哪怕明知不會被席郁劃傷,接觸到時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他注意到之後,把刀撤走。
然後捏起一顆櫻桃,點綴在塗好的奶油上。
「我不是蛋糕。」我小聲抗議。
特意審明這種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如果再不說,席郁好像真的要品嘗我了。
「我知道。」
雖然這樣回復,但他仍然俯身,去銜那顆櫻桃。
果實像紅彤彤的寶石,飽滿滾圓,又提前被他摘掉了梗,席郁嘗試好多次都沒有吃到。
我眼睜睜看著櫻桃在身上骨碌碌到處滾動,不禁替他著急,不知不覺指揮起來。
「快要掉了!」
「在左邊。」
「哎呀,就差一點。」
身下,餐桌傳來輕微的抖動。
我回過神,發覺席郁憋笑憋到肩膀都在顫。
「都要被吃了,還要給別人一份你的食用指南嗎?」
我怔住。
對哦,應該反抗來著。
不該玩弄食物的。
難道我潛意識裡覺得無論被他怎麼樣對待,都無所謂嗎?
席郁並不打算留給我更多時間發獃,低下頭,輕輕舐著奶油。
香甜的氣味瀰漫開。
他吃得津津有味,不忘與我對視。
隨著他舌尖的打轉,難以啟齒的興奮感從我的小腹深處升起來。
「席郁…」
我試圖去推開他的臉,卻被一口咬在鎖骨上。
席郁並沒有立刻鬆開,而是用虎牙在牙印上細細地磨,說不清是不是懲戒。
我悶哼出聲,顧不上奶油會不會蹭到席郁身上,坐起身摟住他的脖子,頭往肩膀上埋,「別弄了,拜託。感覺好奇怪。」
席郁仿佛被成功取悅,順勢抱起我,啞聲說,「摟緊點。」
我感到自己騰空而起,腿下意識地纏到席郁腰間,防止掉下去。
「真乖。」他含著笑來吻我,手自然也沒閒著。
…
烤箱發出「叮」的一聲響,我睜開迷濛的眼,扭頭去看。
蛋糕在模具中膨脹出?ū??理想的弧度,如同一座夢幻般的拱橋,金燦燦地閃耀著暖色調的光。
不過我們兩個應該都吃不下了。
「別分心,」席郁掰過我的下巴,「張嘴,元離。」
他現在是奶油味的。
我暈暈乎乎地想著。
16
十二點整。
「生日快樂,席郁。」
我有氣無力地祝福完,掙扎著想下床,「我有禮物要給你。」
沒成功。
手腕都被席郁扣住,交疊起來,按在床頭。
他從一旁扯過自己綁頭髮的蕾絲髮帶,系在我頭頂,打成蝴蝶結,笑吟吟地問,「謝謝你的禮物,現在可以拆了嗎?」
不詳的預感襲來,我汗流浹背了,「不能再繼續了,真的不行。」
席郁捧起我的臉,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最後一次,我保證。」
…
不該信他的。
17
《越界》
——席郁視角番外
1.
我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喜歡男人。異裝癖。每件事都在父母的雷區上蹦迪。
我是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怪胎,活該天打雷劈的不孝子,令他們望而生厭。
「為什麼不能像個正常人呢?」
「別再讓我見到你了!」
割腕很痛,但沒死成。
沒有任何人來看望我,躺在病床上數點滴相當無聊。
翻開元離的漫畫,完全是無意之舉。
柜子上有本泛黃的雜誌,估計是其他病人忘在這兒的。
我想打發時間,才漫不經心地讀起來。
2.
《空心人與蚌》是藏在角落裡的四格漫畫,所占據的篇幅很窄,仿佛生怕被人發現。
講述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故事。
空心人本該是心臟的位置空空蕩蕩,體會不到感情,與哭泣和歡笑都絕緣。
他養了一隻寵物蚌,蚌很暴躁,講話時蚌殼會一開一合,快板似的。
空心人覺得蚌的珍珠很美,想拿出來看,但是每次伸手,都會被蚌狠狠夾痛。
後來,他不再在意珍珠,只是想和蚌互動。依然假裝去靠近珍珠,蚌也依舊來夾他,但是沒有以前兇狠了。
某天蚌出了意外,外殼破裂,顯露出細細的紋路,那是死亡的召喚。空心人眼睜睜看著珍珠發著光飄出蚌,融入他的胸腔中原本空缺的地方,逐漸變成心臟的形狀。
融合完成的瞬間,他驚覺自己淚流滿面。
空心人第一次體會到了感情,卻是刻骨銘心的難過。
「其實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但是,傷害是我所了解的、唯一能夠觸碰你的方式。」蚌說。
3.
我喜歡這個故事。
毫不誇張的說,它成為了我的精神寄託。
出院後瘋狂尋找後續,連飯也顧不上吃,整個人蓬頭垢面,對結局幾乎有了一種病態的執念。
雜誌卻停刊了。
我像個瘋子,將目光轉向作者,一口氣看完他的所有訪談,死死盯著他出現的每個鏡頭。
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某天,我正在放大螢幕畫面,端詳著元離的臉。
無從判斷出他羞澀的笑容和躲閃的目光,是不是偽裝出來的。
明明我深知,好奇是沉淪的開始。
渴望了解真實的他,這個想法本身就越界了。
「席郁,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很恐怖嗎?」朋友路過我身邊,打了個冷戰, 縮起肩。
我若有所思,轉向鏡子。
剎那間懂得了朋友的意思。
鏡中的目光, 潮濕、痴迷、狂亂, 盛著晦暗到即將滿溢的慾念。
如果是愛也太荒唐了,如果是恨也太曖昧了。
起碼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我想見他。
無論用什麼方法。
4.
咖啡店開在元離家附近,絕非巧合。
我千方百計得到他住址的手段並不光彩。
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見面。
螢幕上的形象並不是人設, 他本人甚至更加笨拙。
是個單純的傢伙,想法都在臉上明明白白擺著。
當察覺到他的臉紅程度,隨著我的靠近等比例上升之後, 我表面不動聲色,心裡都要笑瘋了。
還有這種好事?
5.
真難搞。
關係有所進展的前提是:對方得接招。
可是元離和木頭唯一的區別, 只剩下他會害羞了。
我感覺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辛辛苦苦地撩撥完, 他還在神遊天外。
什麼人啊?手都摸他身上了, 他還要道歉說對不起擋住你了。
我氣得咬牙切齒,又只能徐徐圖之。
要是太心急, 把人給嚇跑了,得不償失。
6.
終於, 元離被我連哄帶騙地帶回家。
本來只是想讓他承認喜歡我的臉,畢竟對這一點有足夠自信。
如果他承認, 一些事的發生就水到渠成。
但元離對我表白了, 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
似乎是忘記自己衣服脫到一半,上身還裸著。
鎖骨上螢光筆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洗掉,星星點點, 閃爍著的數字是我昨晚寫下的電話號碼。
如果能在他身上,留下更多屬於我的印記的話…
「再說一遍好嗎?」
我摩挲著他的唇瓣,觸感和想像中一樣柔軟。
無法移開視線。
理智的弦處在崩斷邊緣。
「我喜歡你…唔!」
去他的徐徐圖之,我現在就想抱著他親。
7.
「知道我是男人後,沒有上當受騙的感覺嗎?」
在一起之後, 我曾問過元離。
他愣愣地望著我, 像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回答卻不假思索。
「我喜歡的是你, 席郁。無關性別。」
話音剛落, 初雪降臨。
六角形晶體旋轉著下落,在人群中引起騷動。
元離替我繫緊圍巾,才歡呼著用手去接, 「好漂亮!」
「確實漂亮。」
每個人都在抬頭看天空時, 我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8.
時至今日, 我終於知曉了漫畫的結局。
空心人拼好蚌碎裂的殼, 始終帶在身邊。
他們能靠珍珠交流,決定用美好的記憶去覆蓋悲傷的過往。
春去秋來,歲歲年年。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進行著奇幻的探險。
9.
元離趕完稿, 揉著眼晴,慢吞吞走過來掛在我身上,輕輕搖晃。
像樹袋熊, 真可愛。
他已經習慣撒嬌了。
「席郁, 我想喝卡布奇諾。」
「好。」
製作過程中, 他困得不停點頭,但攬住我的腰,不鬆手。
暖意緩緩淌過四肢百骸, 心臟變成了湧出幸福感的泉眼。
我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珍珠。
10.
哪怕不明白愛的真諦也沒關係,因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陳舊的傷口得到愛人的吻之後,會在春天開出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