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彥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讓她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你是把她當保姆還是……」他停頓了。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
只聽到了拳頭的聲音。
我衝出去時,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住手啊!別打臉啊!」
我緊緊抱著展曜的腰。
展曜恢復理智。
「展曜,送我回去。」我拽著他的手往外走。
他踉蹌了一下,到底還是跟著我走了。
季文彥在身後點燃煙,目光幽深。
9
回到家,展曜一聲不吭。
我拿出醫藥箱給他擦藥。
「你們兄弟倆有多大仇?都往死里打。」
「我沒他那個哥哥。」
擦完藥,我仔細檢查傷口,有點心痛這張臉。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就算要結婚,也別選他行嗎?我不想到最後叫你嫂子。」
他垂下眼。
我嘆了口氣:「展曜,季文彥能給我的事業帶來助力,我確實認真考慮過。」
「但是我沒那麼傻,非要跳季家這個火坑。」
「我真正想拿的是他公司旗下快消品牌的代言資源。」
「你自己吃飽了也得給下面的弟弟妹妹留口湯啊。」
我沒好氣地戳他額頭,突然摸到一滴溫熱。
展曜竟然哭了。
雙眸蒙著水霧,眼睛紅紅的。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緊緊抱住我,臉埋在我頸窩。
「榮清嘉,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我的手猶豫了半天,還是回抱了上去,輕輕拍著他的背。
「你是我的王牌,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10
第二天到公司,孫原看見眼下青黑的我和臉上挂彩的展曜,一前一後走進來。
他手一抖,咖啡灑了大半。
「你們昨晚幹嘛去了?」
「一個通宵沒睡?」
「一個和人打架了?」
我懶得解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昨晚展曜說什麼都不肯放開我,在我懷裡睡了一晚上。
「昨晚和季大公子約會的還順利嗎?」孫原促狹地眨眼。
展曜抬眼看他,正要說話,我趕緊推著他往練習室走。
「你的表演老師到了。」
孫原晃到我面前。
「你們……昨晚戰況激烈啊。」
我揉了揉太陽穴:「別胡說。」
「他又去你家睡的?」
我敷衍地應了聲。
孫原難得嚴肅:「你們這關係,是不是有點過於親密了?」
「我知道你把他當弟弟照顧,但畢竟是藝人和經紀人的關係。」
孫原的話在我腦海里飄蕩了一整天。
很快就到了雜誌拍攝日。
攝影棚內,我叮囑化妝師一定要把展曜臉上的淤青遮住。
「嘉姐,」化妝師舉著粉撲笑道,「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這麼個小傷口,你也太仔細了。」
正在玩遊戲的展曜嘴角微微上揚。
拍攝持續了整整一天。
我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打盹,忽然感覺衣角被拽了拽。
睜開眼,展曜蹲在我面前。
「姐姐,幫我換一下衣服。」
「小孫呢?」
「給大家買咖啡去了。」
更衣室里光線昏暗。
為了不弄花妝容,我小心翼翼地幫展曜解開衣扣。
他高出我大半個頭。
我踮起腳才夠得到他的領口。
「頭抬起來。」
11
幫他穿衣服時,我的指甲不小心划過他的鎖骨。
展曜悶哼一聲。
我疑惑地抬頭。
「痛。」
我抱歉地對著那道紅痕吹了吹。
然而我這一吹,空氣凝固了。
展曜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我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氣氛逐漸走向不對勁……
我立馬回神,手忙腳亂地幫他整理好。
「穿好了,快出去吧。」
「再等會兒。」
展曜拉住我的手腕,嗓音沙啞。
我不解。
在昏暗的光線下。
他眼尾泛紅,表情隱忍。
我頭腦宕機。
頓時明白過來,臉頰燒得發燙。
「我在,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落荒而逃。
去廁所沖了半天冷水臉才平復心情。
回去時,展曜已經恢復專業狀態擺著造型。
收工已經是深夜。
回程的車上,展曜一直沉默地望著窗外。
我同樣沉默。
反倒是小孫一直在彙報行程。
「明天的流浪狗救助活動都安排好了,曜哥上午九點去參加。」
「中午和新代言的品牌負責人吃完飯,下午飛巴黎參加時裝秀。」
見我沒反應,小孫又叫了我幾聲。
我如夢初醒。
「這次我就不跟組了,A 組團隊會負責好時裝周的事。」
聽見我不去,展曜轉頭看我。
我刻意迴避和他對視。
「過兩天我 24 歲生日,你說好了陪我的。」
他捏住了我的手心,言語帶著委屈。
小孫的呼吸聲都放輕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隱形人。
車很快到了我家樓下。
我下車,囑咐著小孫需要注意的地方。
隔著車窗,我看見展曜把帽檐壓得很低,整個人都縮進了陰影里。
他沒有和我說再見。
12
展曜飛巴黎後,我依舊很忙。
除了要處理展曜的海外行程,還要兼顧手下兩位女藝人的發展。
那天和季文彥吃飯時,他無意間提到旗下一個快消品牌正在物色新代言人。
我一合計,馬上推薦了我帶的小珠。
小珠甜美掛,走的親民路線。
今晚帶著她和季文彥公司的負責人吃飯。
沒想到季文彥親自來了。
小珠見到季文彥眼睛都直了。
在桌下不停地拽我袖子。
「嘉姐,我頭一次看到這麼年輕又帥的老闆。」
「注意表情管理。」
季文彥將我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你不能吃辣,我特意選的粵菜。」
「季總有心了。」
飯局進行得很順利。
中途季文彥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小珠湊過來八卦。
「嘉姐,季總對你特別關注,連你喜歡吃什麼都知道。」
我敲了敲她的額頭:「專心談代言的事。」
散席時,季文彥主動提出送我回家。
小珠沖我擠眉弄眼,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司機呢?」上車後我問。
「我讓他送你的藝人回去了。」
難怪季文彥剛才沒喝酒。
他聽見我今晚頻繁地稱呼他為季總,等紅燈時,手指敲著方向盤。
「看來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比起戀人,我覺得和季總更適合做合作夥伴。」我笑著說。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條件可以再談。」
我詫異他還會給我考慮的機會。
「如果我說三十五歲之前不要孩子呢?」我半開玩笑地問。
他果然愣了。
我知道他結婚的目的就是要孩子。
到家樓下時,季文彥突然叫住我。
「榮清嘉,可以不要孩子。」
十二月的寒風裡,我打了個寒顫。
季文彥下車,將外套披在我肩上。
帶著他的體溫。
季文彥和展曜的眉眼確實有幾分相似。
只是季文彥的五官線條更柔和。
而展曜像株帶刺的玫瑰,眼裡有不服輸的倔強和鋒芒。
「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無關家族利益。」
我想起了和季文彥的初見。
13
前段時間我被家裡催婚催得緊。
相親路上不小心追尾了季文彥的賓利。
「實在不好意思,你人沒事兒吧?」
季文彥正在打電話。
他抬起頭,淡淡看了我一眼,沒有太大反應。
還挺帥。
也挺眼熟。
後面就按照正常的流程走。
到了西餐廳,相親對象是位大學教授,席間不斷貶低我的職業。
「娛樂圈能有什麼正經工作。」
我如坐針氈。
藉口去洗手間透氣。
走廊里,撞見剛被我追尾的季文彥,正送走一位女生。
聽了個七七八八,原來他也在相親。
季文彥送走女生後,又折返回了包廂。
後來陸續有女生進入包廂。
如此往復。
擱這兒選妃呢?
回到座位後,教授婉拒了我,臨走前還好心勸我轉行。
我忍了又忍。
壓下了往他臉上潑水的衝動。
最終,我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到了季文彥的包廂。
「你好季先生,著急結婚嗎?我這裡有新鮮的體檢報告。」
季文彥認出我後,短暫地愣神,很快又恢復從容。
聊天中我驚訝地發現我和他竟是高中校友。
「校友啊,有緣有緣。」我笑著和他握手。
後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我們聊得不錯,見了幾次面,就敲定了婚事。
直到領證那天,我偶然發現季文彥是展曜他哥……
此刻,我透過季文彥的眼神,讀出了一絲真心。
但同樣也折射出了我的內心。
我脫下外套。
笑著還給他。
「天冷,我就先上樓了,你早點休息。」
我轉身上了樓。
馬上給自己訂了最快飛巴黎的機票。
只有中轉。
希望還趕得上。
14
落地機場時,夜幕已經降臨,巴黎飄著細雪。
小孫來接我,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彙報。
「曜哥今天誰也沒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整天了,我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站在酒店房門口,我抬起手敲了敲。
沒人回應。
直接拿房卡刷開,推開門。
展曜背對著門,坐在地毯上。
穿著件單薄的灰色毛衣。
面前攤開的劇本上寫滿了筆記。
聽見聲響,他不悅地回頭。
「都說了別來煩我……」
話音未落,在看見我的一瞬間,立馬起身。
「你怎麼來了?」語氣滿是難以置信。
我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盒,笑了。
「六年了,我從沒缺席過某人的生日,今年也不想破例。」
他喉結滾動,眼裡蒙著霧氣。
下一秒,他將我摟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我的發頂。
小孫識趣地離開了,還帶上了門。
「巴黎今天下雪,你怎麼穿這麼少?」
他嗓音低啞,拂去我肩上的雪花。
我的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
「著急見某個鬧脾氣的小朋友,下飛機就趕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換厚外套。」
他輕哼一聲,抓起床上的羊絨圍巾,一圈圈繞在我脖子上,不容我拒絕。
圍巾上有他特有的氣息。
我們出酒店時,雪已經小了。
雪後的巴黎街頭,薄雪覆蓋,泛著銀白的光。
展曜堅持要和我撐一把傘。
手臂緊緊貼著我的肩膀。
「榮清嘉,你冷嗎?」
我還沒來得及搖頭,他已經將我的手整個包住,塞進他的大衣口袋。
他的掌心溫熱,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背。
「展曜……」
「嗯?」
「你手心出汗了。」
他耳尖瞬間紅了,卻不肯鬆手。
在這個無人認識的異國街頭。
沒有鏡頭,沒有身份。
只有簌簌落下的雪。
和掌心相貼的溫度。
15
回國後的生活如常流轉,展曜很快進了劇組拍新戲。
取景地在偏遠的山區,信號時斷時續。
起初還能收到他每天發來的照片。
晨霧中的片場,劇組的大合照,山間的野花。
後來漸漸變成兩三天才有一條簡訊。
公司正在籌備一檔男團選秀綜藝,孫原極力遊說我擔任導師。
「你真拿我當牲口使啊。」
他趕緊給我捏背。
「這可是公司的重點項目,你作為股東得把關啊,再說展曜在劇組,你這段時間不是正好空著?」
他從盤古開天地講到公司前景,不停地畫餅。
我半推半就,真被拉上了節目。
錄製第一天,推開化妝間的門,幾十個青春洋溢的男孩齊聲喊道:
「姐姐好!」
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
小奶狗、小狼狗,應有盡有。
我恍惚看到了六年前的展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