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視線,抬手從腰間摸出一張黃符,手指靈活翻飛,那黃符便成了一把小劍。
「道法自然,乾坤無極,敕!」她雙手合十,掌心相離的瞬間,一把小劍瞬間變化成十把,呈圓形旋轉,劍尖直指槐屍。
太帥了!
我躲在一旁看著辛夷,心裡的澎湃之情達到了頂峰!
十柄小劍衝著槐屍掠去,精確無誤地打在他的軀幹和四肢。
槐屍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幾個窟窿。
可不出幾秒,這些窟窿在月光的照耀下再次被槐枝所覆蓋修復。
辛夷咒罵一聲:「該死!最討厭你們這些會修復的怪物!」
瞬息之間,槐屍已經來到了辛夷身前。
他們打得眼花繚亂,眼看著離我越來越近,我暗道不好,拔腿就往更遠處跑。
「別動!」
耳邊響起辛夷的喊聲,可已經來不及了,我露面的那一瞬間,腳上便纏上了樹枝。
完了,我給辛夷拖後腿了......
念頭剛起,我整個人便被迅速拖走。
槐屍也即刻遠離辛夷的攻擊範圍。
他抓著我,看向辛夷:「臭道士,別多管閒事。」
「我養了這麼久的皮,好不容易能換了,你非要來壞我好事?」
他不再猶豫,尖銳的利爪抓住了我的腦袋,幾乎下一秒就要在我頭上戳幾個洞。
辛夷臉上閃過一絲懊惱,這個距離她來不及救我。
我今晚還是要死了是嗎?
感受到頭上傳來的疼痛,我渾身顫抖起來,劇烈掙扎著,上衣口袋裡的手機落地,跟我耳朵上的耳機連接斷開。
撕心裂肺的女孩痛哭聲在偌大的公園裡響起。
「顧修鳴!顧修鳴!」
「是你殺了顧修鳴!」
是肖遙!
原來她一直都還在直播間......
我不敢想像她親眼看到槐屍蛻下她未婚夫的皮囊時是何等的絕望......
聽見了肖遙的聲音,槐屍的動作出現了詭異的停頓。
他脖子歪了歪,看著地上的手機有些迷茫。
就在這時,辛夷抓住機會沖了過來,抬腳踹在了槐屍的下巴上。
「咔嚓——」
槐屍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摔了出去。
辛夷把我拉到她身邊,謹慎地往後退去。
可槐屍卻有些不對勁,他掰回自己錯位的腦袋,一步步走到手機面前。
低頭看著螢幕上那個撕心裂肺的女孩,他停頓了一秒,然後抬腳狠狠踩了上去。
一腳又一腳,仿佛發了狂。
我害怕地拽緊了辛夷的衣角:「這是怎麼了?」
辛夷的臉色有些沉重:「顧修鳴。」
「什麼?」
「槐屍披了三年顧修鳴的皮囊,沾染上了顧修鳴的意識,我懷疑,這麼多年,顧修鳴的魂魄怕是一直在跟著他。」
說到這,辛夷聲音一頓,閉眼低聲念了句什麼,再次睜眼時,眼裡一道暗光閃過。
我心裡驚詫。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開天眼?
帥呆了!
辛夷四周看了一圈,視線固定在了左邊的樹林那邊。
我順著那邊看過去,什麼都沒有,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風吹過那邊,傳來嗚嗚的聲音。
「辛夷大師,顧修鳴的魂魄在那邊嗎?」
「在。」辛夷說:「他在哭。」
7
手機被槐屍砸得粉碎。
槐屍身上殘留的顧修鳴的意識也被他暴力驅散了。
他空洞的眼眶裡泛著綠光。
「他發狂了。」
辛夷從背後取出桃木劍,咬破指尖在上面快速抹了一遍:「我攔住他,你快走!」
我有些擔心:「辛夷大師,你一個人可以嗎?需不需要我去找人幫你?」
辛夷勾了勾唇:「誰說我是一個人?」
她朝右後方大喊一聲:「三師叔!你還不快出來幫我!」
我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老頭從道路盡頭跑了過來。
看似跑得慢,卻瞬息之間便移至眼前:「來了來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不是我在城東天橋下遇到的那位會摸骨的瞎眼大師嗎?
此時的他沒戴墨鏡,非常自然地從懷裡掏著法器。
「大師,你能看見啊?」
大師摸了摸鼻子:「裝瞎子生意會好點。」
「快躲一邊去,別在這礙事,這個百年槐屍不好對付的!」
我沒在這待著礙事,拔腿便往戰圈外跑去。
辛夷說他三師叔不僅僅會摸骨算命,對付這種骨妖屍皮怪,他向來最有經驗!
「三師叔,方才我們打鬥時你可看清楚了?」
大師點點頭:「看清楚了。」
他抬手點在心中腰間第二根肋骨處:「這槐屍的死穴就在這。」
辛夷抬頭跟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那邊槐屍已經衝破了辛夷臨時布下的迷障,大吼著沖了過來。
「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破滅!」
辛夷將桃木劍豎在身前,指尖血抹過的劍身泛著金紅淡光。
大師也從腰間取下了鈴鐺,每搖一下,槐屍的腳步便慢了一分。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筆,萬鬼伏藏。」
他們率先朝槐屍奔去,法器重重打在槐屍身上,把他逼得連連後退。
槐屍身上的窟窿越來越多,嘶吼的聲音也變了調。
那些蠕動著纏繞上來的槐樹枝條的速度慢了下來。
漸漸地,槐屍身上的窟窿開始補不上了......
我看著那邊,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辛夷與大師配合得極為默契,一招接一招,只往槐屍腰間第二根肋骨處打。
我攥緊了自己的衣裳,不知不覺中,手心都滲出了汗。
晃神間,辛夷被槐屍打到了肩膀,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可她臉上卻浮現了笑容:「三師叔!」
「來了!」大師大笑著上前,接住辛夷扔過去的桃木劍一劍刺入槐屍尚還未恢復的腰間窟窿處。
槐屍的動作猛地停下。
那些蠕動的樹枝也停止了修補,漸漸變得乾枯,了無生機。
「嗬嗬嗬——」
槐屍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什麼都沒說出來,整個身體便向前傾倒,轟然砸下。
四周恢復了寂靜。
辛夷喘著氣半跪在地上,嘴角露出一抹笑:「噁心的傢伙,終於死了。」
死了......死了!
我激動得渾身顫抖,從暗處飛奔出去,將辛夷從地上拉起來,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
「哇,我活下來了!辛夷大師謝謝你,我居然活下來了!」
等我哭夠了,辛夷默默把我從她身上拉了下去。
她從包里拿出來了一個計算機,看了看時間,一邊按計算器一邊念念有詞。
「基礎算命費加上外勤費,我出來了快兩個小時,就按兩個小時算,一個小時是 6000 塊,那兩個小時就是......」
我怔愣地看著她。
辛夷把計算器往我面前一杵:「一共是 17000,你看怎麼支付?」
大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喊:「辛夷丫頭,你說過五五分可不要忘了!」
我看著他們,周圍緊張恐怖的氣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群大師還真是接地氣!
一邊笑一邊哭,幾番刺激之下,我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8
再醒來時, 是在醫院。
後脖頸被縫了好幾針,醫生說我失血過多導致的暈厥。
在醫院住了兩天,我出院了。
我跟阿朵一樣,成了辛夷直播間的忠實粉絲。
每天晚上一到時間就去她直播間遵守,狂吹辛夷大師彩虹屁。
有人看不慣我的做派:【你是這騙子花錢買來的托吧?】
【放你娘的屁,辛夷大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每天雷打不動去看辛夷大師直播,我的生活充實了很多,漸漸恢復了原樣。
顧修鳴的皮囊被辛夷大師用特殊的方法處理了,送回了顧家。
至於顧修鳴的屍體,辛夷大師也算出了位置。
但她並沒有讓顧家人去尋找。
「哀牢山太過兇險, 幾乎有去無回,就讓顧修鳴待在那吧, 那裡安靜。」
我聽了辛夷大師的話, 去玄清觀上了好幾炷香。
我給玄清觀捐了香火錢,請那裡的大師給顧修鳴念了好幾天的往生咒。
對了,還有一件事。
我跟肖遙成了朋友。
她是個很溫暖的小女孩, 知曉顧修鳴的下落後,她漸漸走出了執念和悲痛。
在一年後, 她跟一直默默陪著她的男朋友結婚了。
肖遙婚禮那天, 我去送了祝福。
我與眾多賓客站在一起,看著肖遙穿著聖潔的婚紗與英俊的新郎相擁。
鮮花從他們頭頂撒了下來, 每個人都在笑。
肖遙跟我對視一眼,朝我笑了笑。
視線轉移的下一秒, 肖遙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宴會廳入口處,神情有些恍惚。
我扭頭看過去。
那裡空無一人, 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那裡有。
微風從門口卷進來,輕撫過肖遙鬢角的碎發。
像極了溫柔的男孩在為他心愛的女孩梳理頭髮。
顧修鳴, 他來送肖遙出嫁了。
肖遙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在司儀的催促聲里,眾人歡呼,肖遙被新郎拉著宣誓,擁吻。
風停了。
我看著門口, 眼睛不自覺濕潤了。
「......」
參加完婚禮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九點了。
樓道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壞了。
我用手機手電筒打著光,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迎面走過來一個人。
與他錯身而過的時候, 他輕聲說了一句話:「小姐,你頭髮上落上東西了。」
「啊, 謝謝!」我連聲道謝。
應該是宴會廳灑下的花瓣落在我頭髮上了。
我伸手在頭上摸了摸, 將東西拿了下來。
手電筒照射在手上,我看著手心躺著的東西,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這不是花瓣。
這是一片槐樹葉......
我猛地扭頭看向漆黑的樓道。
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剛剛那人......又是誰?
巨大的恐慌將我吞沒, 我慌張跑回出租屋打開電腦,輕車熟路點擊了直播間。
我顫抖著手打下幾個字:【辛夷大師,我好像又攤上事了!】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