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了護士,才能跟我連上線。
我抿了抿嘴:「秋秋的生辰八字您還記得嗎?」
念秋點點頭:「記得。」
他不會發私信,便直接在直播間說了出來。
我點點頭:「知道了,我幫您算算。」
網友蒙逼。
「是我耳鳴了嗎?剛剛大叔說的生辰八字怎麼成了嗶——」
「這是自動屏蔽?」
「平台應該沒有這個功能……所以只能是大師弄的了。」
「辛夷大師你太嚴謹了!」
我沒理他們,只掐指一算。
念秋沒催我。
靜靜地坐在螢幕前看著我。
也許是失敗了太多次,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期待又失望的過程。
這次跟我連線,可能也只是為了求個心安。
我抬頭看向他:「你女兒濃眉大眼,鼻子不高,嘴唇略薄,下巴上有顆痣,手腕上還有一個紅色胎記。」
一聽這話,念秋猛地抬頭看著我。
眼睛睜得很大,呼吸急促起來。
「是,是我家秋秋!
「大師,您真能算出來她現在在哪嗎?」
我點頭:「能算出來,她被拐後,被一個富裕家庭收養,養父母有一個兒子,他們都對她很好,把她當親生女兒親生妹妹看待。
「秋秋成績很好,17 歲那年考入了重點大學念書,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畢業後被養父母送出國留學深造,碩士畢業後回國,目前工作很好,也交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了。」
念秋怔愣地聽著,聽著聽著眼睛就紅了。
意識到此時是在直播,他有些笨拙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大師,那……那她開心嗎?」
我輕聲道:「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從小被養父母細心呵護著長大,她性格開朗樂觀,活潑善良,所有人都很喜歡她。她一直都有在幸福快樂地長大。」
念秋直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彈幕刷得飛快。
「辛夷大師快說說秋秋現在在哪啊!」
「大叔接下來是不是要去認女兒了?」
「大叔運氣真好,碰到辛夷大師,應該很快就能父女相認了。」
念秋也看到了這些評論。
他擺了擺手:「夠了,夠了。我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醫生說我沒多少時間了,秋秋現在生活得很好,我對她而言,是負擔也是麻煩。
「原本我想著她要是生活得不好,那我就去找她,至少要讓她知道還有人念著她想著她。
「可現在聽大師這麼一說,那我就沒什麼遺憾了,她有人愛,有人疼,我沒什麼能給她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攪她的生活。
「不找了,不找了。」
彈幕破防。
「我眼睛都尿尿了,有些父母不是父母,有些父母真的很偉大!」
「大叔真的為了秋秋付出了半輩子了……」
「爆哭,大叔太可憐了。」
5
大叔看起來比網友們高興得多。
是真的高興。
他笑著說:「我現在心中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終於散出去了。
「從秋秋被拐以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現在我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大師,謝謝你了。」
我看著他,眸光微動:「不用謝。」
直播連線掛斷了。
網友都在起鬨讓我再算一個,但我卻是沒有這個心思了。
「之前說好的五卦現在已經全部算完啦!」
「大師!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吧!」
我撇了撇嘴:「你們當我是賣藝的啊?
「今天就先這樣,以後我要是無聊的話,可能還會開直播找你們聊聊天的。
「再見,朋友們。」
不顧網友們的哀號,我關閉了直播間。
仰頭躺在椅子上,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嗡嗡嗡——
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看也沒看按下了接聽:「喂?」
師父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逆徒,我剛剛看了你的直播。」
我:「哦。」
「道家不打妄語,你今天說謊了。」
我無所謂道:「你說騙錢那事啊,那問題不大,回頭我去……」
師父:「我說的不是那個。」
我聲音一頓,不說話了。
「那孩子的生辰八字我也聽到了,我替她算了一卦。
「早在一歲時,她就已經去世了。
「徒兒,我不信你算不出來。」
我當然能算出來。
我還算出來念秋已經油盡燈枯,最多也就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與其徒增傷感,不如讓他安心地去。
不然死後執念太深,在這世間來回徘徊,何苦呢?
……
秋秋在一歲時在菜市場被拐,那時人販子見她穿得好,父母疼愛,就下意識以為是個男孩。
他抱走秋秋後才發現是個女孩,一時竟脫不了手。
後來秋秋父母追得緊,他著急脫身竟在過橋時直接把秋秋從橋上扔了下去。
「24 年過去了,連秋秋存在過的痕跡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但卻還有人念了她 24 年。
「師父,你說我做錯了嗎?」
師父嘆了口氣,也沒再說話了。
跟師父掛斷電話了,我起身正要出去。
在關電腦時卻看見之前沒退的直播後台一直在閃爍。
點進去一看,發現是一大堆私信。
除了那些粉絲催我直播外,還有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是昨天直播連線過的網友「菟絲子」。
「大師你在嗎?江湖救急啊大師!
「大師你接不接私活啊?價錢好商量的!
「大師你看看我啊,真的有大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著她的一大串私信陷入了沉思。
看得出來,她精神狀態有些堪憂。
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
我回了她一句:「說正事。」
菟絲子幾乎秒回:「嗚嗚嗚,大師你終於理我了。
「是這樣的,其實有事相求的人不是我,是我老闆。」
6
菟絲子本名李妍。
她得到我的回應後,直接開車來到約定的地方把我接上了車。
在去她老闆家的路上,她把情況仔細跟我說明了一下。
「大師,其實出事的也不是我老闆,是我老闆的母親。她都七十歲了,平日裡胃口並不好,吃飯一般吃個小半碗就吃飽了,可最近卻很不對勁,一天要吃十頓,頓頓吃三碗,胃口大得很!」
李妍說著都有些發怵:「那位阿姨我也見過,挺和善的,可聽說就因為我們老闆勸她少吃點她就把老闆的臉都撓花了!還罵得特別難聽!」
我若有所思:「所以你們老闆懷疑她是撞邪了?」
李妍「嗯」了一聲。
「最主要的原因是,阿姨罵人時說的是廣東話,但我老闆一家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哪裡會說廣東話?」
說話間,車子駛入一處別墅區。
車子左轉右轉,最後在一棟中式別墅院子門前停了下來。
李妍引著我下了車,她給老闆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一個有些禿頭的中年男子就帶著人迎了出來。
步伐急促,看著挺著急的。
「小李,你帶的大師呢?」
李妍讓開,露出身後的我:「老闆,這位是辛夷大師。」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目光迅速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然後把李妍拉到了一邊。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但我能聽見。
「你瞎胡鬧什麼?這麼年輕的姑娘怎麼可能是大師?你被騙了!
「老闆!你信我,她真的有真本事,那天晚上我遇到鬼打牆就是她給救回來的!」
他們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我倒是先有些不耐煩了。
「行了,我是不是騙子,待會兒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走到他倆面前:「勞煩帶個路?」
中年男人此時也不好意思起來,好歹是個大老闆,也沒表現得多尷尬。
他朝我笑了笑:「我姓袁,叫袁申,大師貴姓?」
我也笑:「叫我辛夷就好。」
「辛夷大師這邊請。」他直接給我帶了路,「我家的情況小李應該都跟您說過了,醫生看了,藥也吃了,可根本不管用啊。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起來請你們過來看看的。」
我看了他一眼。
李妍也注意到了那個「們」。
「老闆,你還請了別人嗎?」
袁申點頭:「我朋友還給我介紹了一位菩提觀的大師,已經在裡面了。」
7
李妍聞言下意識轉頭看了看我。
她後退一步走到我旁邊:「辛夷大師,對不住啊,我不知道老闆他還請了別人。」
我倒是無所謂:「沒事。」
那個菩提觀我有些印象,是十幾年前火起來的。
道觀里有本事的人不多,但挺會營銷。
找了幾個白白凈凈的小道士天天拍視頻,名氣倒是越來越大。
我並沒有多在意這事。
沒走多久,袁申就把我們帶到了正廳。
一進去就聽見了極為誇張的咀嚼吞咽聲。
我看向正中的桌子。
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飯桌前,面前堆滿了吃的,正在大快朵頤。
胃口很好,好到不正常。
吃相很差,差到不忍直視。
「這是我母親。」袁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那位是青山大師。」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我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黑袍道士。
虛張聲勢,但確實看著比我專業。
他斜斜地看了我一眼,顯然沒把我放在眼裡。
袁申問保姆:「這是第幾頓了?」
保姆:「第七頓了。」
我們就站在一旁看著袁母在那胡吃海喝。
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已經鼓得很高了,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的。
但她好像沒什麼感覺。
「小丫頭,你是個道士?」青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我旁邊了。
他語氣隨意:「你說說,袁老闆的母親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謙虛地笑了笑:「青山大師想必已經看出來了。」
他微抬著下巴:「那是自然。」
他篤定我是個裝模作樣的騙子,對我沒什麼好臉色。
冷哼一聲:「年紀輕輕就出來招搖撞騙,真是作孽。」
我瞅了他一眼,沒說話。
青山的話袁申沒聽見,他只聽見了前一句。
於是立馬湊過來:「青山大師!我母親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青山篤定道:「令堂是被豬妖附身了。」
袁申嚇了一跳:「豬妖?」
他又看吃得滿嘴流油的母親,當即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一定是豬妖!
「青山大師快出手驅妖吧!」
青山依舊氣定神閒,他慢悠悠伸出五個手指。
袁申立馬握住了他的手,老淚縱橫:「再加五萬!一共二十萬!大師你只要把妖怪從我母親身體里趕出去,咱們價錢好商量!」
我身體一晃,差點沒站穩。
驚詫地轉頭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