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輝鬆了一口氣:「俞少。」
俞明生看了他一眼,越過他往外面走。
經過他身邊時,俞明生頓了頓,鼻子詭異地聳動了兩下。
黃輝愣住了:「怎麼了?」
話音剛落,俞明生便猛地轉頭撲向他,把他掀翻在地上,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了他的頭上身上。
黃輝蒙了,一邊護著頭一邊慘叫。
他的叫聲引來了其他的少年們。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上前把俞明生拉開。
畢竟俞少性格乖張,行事張狂,大家都知道。
俞明生打累了,喘著粗氣走了。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對黃輝發難,就連黃輝自己也不知道。
可我知道。
因為啊,黃輝欺負過我,阿黃在替我報仇呢。
……
第二天清晨,我照常去上課。
班裡的同學們看著我,眼裡有些疑惑。
他們都知道俞明生帶著一群人去收拾我的事了,可我的臉上卻不見一點傷。
這讓他們覺得奇怪。
老師在我後面走進教室,眾人安靜下來,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5
放學鈴打響後,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了教室。
我背著書包走到教室門口,便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老規矩。」為首那人朝上指了指,「上天台吧。」
天台是他們默認的法外之地。
我一句話沒說,跟著他們上了天台。
他們也沒想到天台上已經有人了。
「俞……俞少?」
他們並沒有當回事,短暫的驚訝後,隨口解釋:「剛剛沒找到你,我們就先把她帶上來了。」
我背對著他們,看著俞明生。
「別打臉。」
兩個少年一愣:「你還跟我們談條件?」
「沒跟你們說話。」我指了指俞明生,「我跟他說呢。」
在少年們震驚的目光中,俞明生一步步走近。
朝他們揮出了拳頭。
……
誰也沒想到校霸俞明生會公開宣布會永遠保護姜鴛。
他把欺負姜鴛的人揍了一遍,然後一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
忠心得就像一條狗。
傍晚,俞明生跟在我身後送我回家。
四下無人,我轉身摸了摸他的頭:「阿黃真乖,這具身體是不是很好用啊?」
他的腦袋在我手心磨蹭,發出嗚嗚的聲音。
阿黃離開了。
我走到出租屋門口,剛打開門,腳下便撲過來一個小東西。
那是門口拴著的一隻老鼠,它聽見動靜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卻被一根繩子拴住了腿腳,狼狽地摔在地上。
我垂頭看著它,笑了:「俞同學,晚上好。」
老鼠吱吱吱地亂叫,看起來氣憤極了。
看啊,弱小的人連生氣都顯得可愛。
對於俞明生的異樣,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並不能輕易接受。
校霸突然變成護花使者,這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他們一開始猜測俞少是好東西吃多了,偶爾看到我這麼一個小野花,有些新鮮和好奇。
可後來他們發現,他們想錯了。
俞明生不僅護著我,還性情大變,吃喝住行的習慣也改變了。
於是他們把情況反饋給了俞家。
俞家也早就發覺出了不對勁,他們便悄悄從外面找了個能人異士……
他們懷疑,俞明生中邪了。
6
周五傍晚,沒有霸凌者的刁難,我照常回了巷子。
卻在巷子口停住了腳步。
巷子裡站著一個人,看著身形,像是個女生。
她看到了我,轉身走出了陰影。
「哈。」我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雲如意。」
……
幾分鐘後,雲如意站在我狹窄的出租屋,半點沒見不自在。
我給她倒了一杯水,打量著她。
她安安靜靜地把水喝完,抬頭看向我:「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俞家請你來的?」我挑眉看向她,「所以,現在你是要來對付我?」
門口拴著的老鼠吱吱叫著,似乎它也有所感應,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
也是,雲如意是如今最強的大伏妖師之一,也是龍王明淵定下契約的新娘,她若是想救他,那我攔不住。
雲如意看著那小老鼠,隨即看向我搖了搖頭:「不,我只是通過俞家找到了你,姜鴛,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愣了一下:「什麼忙?」
雲如意問我:「你聽說過,攝魂師嗎?」
……
當然聽說過。
還很熟悉。
我冥族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便是攝魂。
先前我因為無聊貪玩,誤把冥族抓回來鎮壓的極惡之人的魂魄放出去了。
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被我爹罰著來這凡世受罪反省。
攝魂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我冥族之人,只是血統不純。
他們是冥族跟人類的後代,有攝魂之力,但局限性很大。
只有那些生了病的,或是瘦弱的婦女孩子,這種人魂魄不穩,才能被攝魂師攝魂。
雲如意說:「海市這個月已經出現十起惡性攝魂事件了。」
「姜鴛,我需要你來幫我。」
我坐在椅子上,晃著腿:「那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雲如意坐在我對面撐著頭看我:「我都放過你了,這不是好處嗎?」
7
第一起攝魂事件發生在醫院。
雲如意帶我過去的時候,是在半夜,我們悄無聲息進入了那間病房。
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女人,她緊閉著雙眼,氣息衰弱。
我一見她就知道她丟了半魂,若是十天之內找不回來,她就沒救了。
「那攝魂師還給了她留了半魂。」雲如意說,「走吧,去下一家。」
整整一夜,她帶著我在海市跑了一整圈。
另外幾個遇害者的情況也都差不多。
丟了半魂,奄奄一息。
來到最後一家門口,雲如意指著那別墅:「這家,是你的熟人。」
還真是熟人。
床上的黃輝頭上裹著紗布,臉色蒼白,同樣少了半魂。
我有些驚訝,自從上次被阿黃揍了一頓,我就沒在學校看到過黃輝。
我以為是他傷得重了,在家養傷呢。
雲如意解釋:「按理來說,攝魂師應該不會盯上他的,可他挨了頓打,受了驚嚇,魂魄不穩,這才讓攝魂師得手。」
「姜鴛,這裡面可有你的功勞。」
我撇了撇嘴:「他活該。」
還沒來得及多說,走廊那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咦?門怎麼開了?」
我跟雲如意對視一眼,快步走到陽台,跳了下去。
……
待我了解了大致情況,雲如意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她勸我:「你還是儘快把他的魂魄放回去吧,時間長了,他可能會變成傻子。」
被她指著的小老鼠一聽這話,吱吱吱地亂竄著。
我瞥了她一眼:「變成傻子?那又怎樣?」
霸凌者還奢望我能替他著想?
雲如意抿了抿嘴,沖我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冥族小魔女。」
在外遊蕩一晚,我實在是睏了。
仰頭倒在床上,不出十秒,我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上學。
雲如意讓我對學校的同學多留意一些,她說那攝魂師就算不是這學校的人,也必然與這學校的人有些牽連。
畢竟那麼多人,他偏偏選擇了黃輝,還是在他被打傷的第二天就下手了。
這很不對勁。
她說得有道理,所以我也開始留意起了我之前並不在意的這些人。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第三天傍晚,我在去食堂的路上,被一個女生不小心撞了一下。
「抱歉。」她低聲說了一句,便又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我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死氣,還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氣。
這兩種情況居然同時出現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身邊有人竊竊私語:「那不是舒洋嗎?她又來上學了?」
「早就來上學了,是你沒注意。」
我伸手攔住了他們,笑了笑:「同學,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我有校霸護著這事,英華中學的學生幾乎都知道了。
所以對我的態度自然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對於我提出的問題,這兩個學生也都一一回答了。
他們說,那女同學名叫舒洋,她跟我一樣,也是特招生。
以前是個孤兒。
在我來到英華中學前,她曾是俞明生和黃輝等人欺負的對象。
後來欺負得狠了,舒洋在學校廁所割腕自殺了。
雖然救了回來,可這件事依然被人傳到了網上。
這件事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
英華中學承擔了舒洋的全部醫療費,也格外關注她的生活和學習。
正因為這樣,俞明生等人才放過了她。
舒洋得以在這所學校安穩地待下去。
時間長了,便沒人在意她。
她的存在感似乎出奇地低……
可直覺告訴我,這個女孩不簡單。
她那身死氣,放在一般人身上,屍斑估計都長出來了。
她怎麼可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我給雲如意打了個電話:「英華中學高二五班舒洋,你可以去查一下。」
她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8
傍晚放學回去,我把書包扔在一旁,自顧自倒在床上。
休息了一會兒後,我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今天那小老鼠怎麼這麼安靜。
我站起來,走到門邊蹲下來。
只見那老鼠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戳了戳它,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皺眉,伸手在它頭上一抹,銀光乍現隨即很快消失不見。
俞明生的魂……不見了。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雲如意打電話。
「有人來過我家,俞明生的魂丟了,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是那個攝魂師所為。你那邊查得怎麼樣?」
雲如意的聲音也很凝重:「我去了舒洋的家,可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住了,你確定你給的地址是正確的?」
我們在英華中學後巷集合。
在去之前,我溜進學校,找到舒洋的班級,從她位置上拿了一本書。
我把書遞給雲如意。
她眉頭微皺,一手捧著書,一手捏訣。
「尋靈陣!起!」
書上浮現點點金光,那光芒慢慢匯聚成一個小型八卦陣。
金陣轉動,往一個方向疾馳飛去。
「追!」
隨著她一聲低喝,我與她齊齊動身,跟著尋靈陣追去。
海市西郊。
雲如意一個飛跳,從橋上穩穩落地。
她抬頭看著遠處的廢棄工廠,尋靈陣金光熄滅,掩於手心。
我後她一步過來。
「在那嗎?」
「就在那。」
「姜鴛,你能感受到攝魂師的氣息嗎?」
我閉眼凝神,三秒後睜開眼睛:「就在前面!快過去!」
我語氣急切,雲如意愣了一下:「怎麼了?」
「那攝魂師在施展逆魂術給人逆天改命!這是我冥族禁術!」
我雖頑劣,但始終謹記族中鐵律,這逆魂術是個損陰德的惡毒法子,需要用十一條生魂為引,為受術者改運增命,它在幾百年前就被禁了。
沒想到會在今天碰到……
原來這攝魂師攝奪這麼多人的生魂是為了這個!
直到此時,我才徹底想明白。
廢棄工廠杳無人煙,到處都是生了銹的機器,和雜亂擺放的發黑的木材。
一股子刺鼻味。
我們來不及四處探查,便急忙往裡面跑去。
衝出昏暗的長道,一個廣闊的平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
台上有一個人,正用虔誠的姿態跪伏在地上。
他的面前,赫然便是舒洋。
「原來是這樣……」
我低聲呢喃。
雲如意:「什麼?」
「我現在知道舒洋這一身矛盾的死氣和生氣是怎麼一回事了。」
如果我猜得不錯,舒洋一年前在學校廁所自殺那次恐怕並不是大家所知的那樣有驚無險。
她可能,那時根本活不下來的。
而這個攝魂師在她瀕死時將她的魂魄強行拘於體內。
可這樣,並不能阻止她的肉體死亡。
時間越長,她體內的死氣越重。
死氣越重,魂魄越不穩,到最後,身死魂銷。
這是必然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