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盒子的人乾的都是損人利己,傷陰鷙的事兒。
我接過楊宏遞來的鏟子,慢慢走到他身邊。
「楊岩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那幾個同學呢?他們不是一幫人來南駝峰徒步的嗎?」
楊宏還在專心致志地挖坑,「我沒問,好像有幾個也發燒了吧。唉,還都是孩子。」
「是啊,還都是孩子。」
我冷漠道,「來的都是男生嗎?也有女孩子吧?」
楊宏手裡的動作一下停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沒,沒有吧。」
「是嗎?」
我用鏟子輕輕敲著地面,「我們在路上時,你看到站在路邊的高中女生了嗎?她跟楊岩穿著同一個學校的校服。」
22
此時,我恰好背對著楊宏。
在片刻的無聲後,一股凌厲的勁風直撲我的後背。
我早就有所準備,迅速轉身,架起鐵鏟就是一擋!
此時的楊宏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舉著鐵鍬,滿臉猙獰,雙眼通紅,那副瘋狂的表情比那些鬼臉轎夫更滲人。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去死吧!」
我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你根本沒告訴過我楊岩是哪所高中的,我又怎麼知道他校服的樣子?」
我不過詐了他一句,太過驚恐和緊張的楊宏就直接暴露了。
楊宏一下反應過來,頓時怒吼一聲,揮舞著手上的鐵鍬直朝我的頭上砍過來。
我抬手就捏住了鐵鍬的長杆,朝著他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腳。
我生來魁梧,楊宏雖然不算矮小,但照我還得差半個身子。
我一腳就把楊宏踹到了地上,他捂著肚子好半天站不起來。
我想起了那隻滿是泥土的鞋,想起了農舍里那個一向我張嘴就吐出泥土的女鬼。
我怒不可遏,「你們把那女孩怎麼了?是你乾的,還是你兒子乾的?」
「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什麼都沒幹!」
楊宏激動地沖我大吼,但我想起了車上楊岩的狀態,那膽小心虛的樣子,分明就是他。
23
我掏出手機正要報警,背後突然一聲尖嘯,是山貓的聲音!
我剛要回頭,卻來不及了,一根棍子狠狠敲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是楊岩!
我的腦中一片轟鳴。
楊宏藉機從地上爬了起來,從後面一把抱住我,沖楊岩高喊道,「動手!」
楊岩赫然從後腰的衣服里,抽出了一把早就別在那兒的尖刀。
我此時看東西都是重影,腦子裡嗡嗡響,想掙脫楊宏,卻使不上力氣。
天上一個炸雷划過,楊岩舉著刀沖向了我。
電光火石間,一個黑影從我們中間竄過,一口咬在了楊岩的手腕上。
楊岩尖叫一聲,甩開了那個影子,也把刀掉到了地上。
那影子落在一旁,渾身炸著毛沖楊岩叫,看大小是一隻年歲還不太大的猞猁。
我咬緊牙關,揚起頭狠狠向後一撞。
反正腦子裡已經亂七八糟了,不差這一下。
楊宏被我撞得身子一歪,不自覺地鬆開了手,我回過身沖他又是狠狠一腳!
這次,他直接被我踹到了鬼轎上,被撞的「咚」一聲,眼白都差點翻過去。
那邊楊岩還要撿刀,我直接沖了過去,一把把他按在了地上,膝蓋直接壓在了他的臉上。
「說!你們把那姑娘怎麼了?她人呢?」
24
「龍兄弟,龍兄弟!」
楊宏看我壓住了他兒子,癱在地上沖我哭喊,「我給你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我求你了,真不是我兒子乾的啊,我兒子是被連累的。」
「別他媽廢話,我問你那姑娘人呢?」
我膝蓋一用力,楊岩被我壓得嗷嗷叫,「死了,死了,我們都不是故意的。」
「是蔣萍萍非要跟我們較真,陳鼎他們就是想拿那幾隻小山貓玩一會兒,蔣萍萍非嚷嚷著要報警。」
「他們推搡起來的時候,我還想攔著來的。」
「但蔣萍萍非要打電話,陳鼎他們生氣了。我們也沒想到,她撞一下石頭就能死……」
「你他媽的——」
我一拳頭砸在楊岩跟前,嚇得他慘叫一聲。
「你沒動手,你來這兒幹什麼?」
楊宏連連沖我喊道,「是真的,是真的,不能怪我兒子啊,龍兄弟。」
「那姑娘,那姑娘把我兒子的學生證藏在身上了。我們要是不拿回去,等警察發現了,回頭都得賴我兒子頭上。」
這下我徹底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不管楊岩說得是不是實情。
他跟他爸肯定是回來拿學生證的,只是那女孩子冤魂未寧,又有山貓幫助,這兩個人根本無法接近。
楊宏不知從哪裡請來個「高人」,給他想了一個利用鬼轎來鎮壓蔣萍萍的法子。
楊宏為了辦事順利,甚至還在我的水裡下了藥,讓我在停車後睡了過去。
可他也沒想到,婚禮被山貓們攪和了。
他不得不選了第二種方法,求助我陪他進山,用埋鐵盒子的方式來鎮壓蔣萍萍。
那鐵盒子裡裝的,恐怕又是蔣萍萍的生辰八字一類的東西。
25
我綁了楊岩的雙手,押著他站了起來,一邊打電話報了警,一邊讓他帶我去埋蔣萍萍的地方。
那地方其實離村莊也不遠,到底是學生,他們殺了人後也沒敢再往深山裡走。
楊岩一路上都很害怕,兩邊的林子裡一直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我幾乎是拖著楊岩在走,等快到地方時,他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
我把楊岩扔在了旁邊,埋蔣萍萍的坑挖得很淺。
這幾日連續大雨,蔣萍萍身上的很多土已經被衝掉了,她甚至露出了一雙腳,只是只有一隻鞋了。
我不敢想像,蔣萍萍的父母見到這一幕時,會是什麼心情。
我自己也有一個女兒,如果有人敢傷害我的女兒,我一定讓他賠命。
這時,一股莫名的寒意從旁邊的林子裡滲了出來。
我又聽到了山貓的嚎叫,我從腰間抽出了打魂鞭。
就見四個面色慘白的轎夫,抬了一頂轎子從林子裡走了出來。
鬼轎!
我猜我之前在公路上遇到的婚車,也是這東西化的。
這東西,似乎連山貓都很害怕。
26
我不能讓它們接近蔣萍萍。
鬼轎直衝我們而來時,我迎了上去。
打魂鞭抽在轎夫身上,竟然像抽在石頭上一樣。
我一連抽了幾鞭,都沒能讓他們後退一步。
這時候,晚風吹起了轎簾。
我看到轎子內部,幾雙鬼手從轎子後側伸出來,來回晃動著。
既然轎夫打不動,那我就從內部動手!
我直接衝進了鬼轎內部,一股寒氣霎時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我。
無數雙鬼手從轎子後面伸出來,捆住我的身體。
我想揮動打魂鞭,但是手臂動不了。
這時,一隻泛著青灰色的鬼手直接捂住了我的口鼻。
惡臭徑直灌進了我的鼻腔,我血性上涌,張嘴就咬在了那隻鬼手上!
27
我耳邊頓時響起了一陣哀嚎。
手臂稍有鬆動,我猛地掙開。
既然打魂鞭發揮不開,我也不用了。
我抓住一隻鬼手,把關節扣緊狠狠一掰,整個轎身都跟著一陣晃動。
又一隻鬼手朝我打過來,我抓住那冷硬的手臂,指甲摳進皮膚里,硬生生扯下一塊皮肉來。
一時間哀嚎四起,我的身體在不斷被寒氣入侵,口中都呼出白霧了。
但同時,我體內的火氣也在蹭蹭地往上漲。
鬼轎隨著我的反抗,不斷晃動。
最後,終於「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我從轎子裡滾了出來,剛好天上落下一道驚雷。
我感到手裡的打魂鞭一震,便朝著轎門狠狠揮了一鞭!
這一鞭似乎借了雷力,在轎門上劃出一大片火花,接著整個轎子轟地一聲四分五裂。
那四個鬼臉轎夫,也瞬間化成了齏粉。
28
我再次回過神, 在蔣萍萍的身體邊上,似乎看到了一道紅色的影子, 但很快就淡化不見了。
我嘆息一聲,朝蔣萍萍走去,卻在這時, 突然看見蔣萍萍胸前的泥土隆起了一塊兒。
接著,一隻小猞猁的腦袋鑽了出來。
它看了我一眼,沖我叫了一聲, 然後飛快竄進林子裡去了。
我急忙走到坑前, 蹲下身查看。
就見那小猞猁鑽出來的地方竟然還隱隱冒著熱氣。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極低極低的呼吸聲。
人還活著!
我把蔣萍萍挖出來的時候, 警車和救護車也到了。
蔣萍萍出事是五天前, 這五天一直在斷斷續續地下雨。
蔣萍萍身上的土本來就鬆動,後來又被雨水沖走了不少。
那些猞猁似乎一直窩在蔣萍萍身上,為她保持住了最後一點體溫。
我恍惚想起,我剛到村子時, 那個老太太跟我說, 今兒是姑娘回門的日子。
沒想到, 竟然應在了這兒。
29
事後,當初傷害蔣萍萍的幾個學生都被抓了。
其實在我報警前,警察已經在調查蔣萍萍的失蹤案了。
楊岩就算拿回學生證, 也架不住別的學生早把他供出去了。
楊岩雖然不是主謀,但也是從犯, 仍然要承擔法律責任。
蔣萍萍在醫院修養了一個多月, 身體也慢慢好轉了。
後來,她父母帶著她來感謝我。
她跟我說, 那天他們到了荒村後,看到了一窩被生在農家院子裡的小猞猁。
母猞猁可能是難產,已經沒了氣息,那幾個小猞猁餓得一直在叫。
以那個陳鼎為首的幾個學生就把小猞猁們都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捏著玩。
蔣萍萍看得心驚, 想讓他們把猞猁放下, 可沒人搭理她。
她知道猞猁屬於國家保護動物, 就拿出手機,佯裝報警,想嚇唬他們。
沒想到惹怒了陳鼎,一來二去, 兩邊就動起手了。
楊岩雖然不是第一個向蔣萍萍動手的, 但也沒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清白無辜。
蔣萍萍被人推倒在地上時, 就剛好摸到了楊岩掉在她身上的學生證, 隨手就掖在了袖子裡。
蔣萍萍還有些擔心那幾隻失去母親的小猞猁。
我回想了一下那山林里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 安慰她道:「不用擔心,會有人照顧它們的。」
30
在那之後,我又找了楊宏一次。
我想知道,他請的那位「高人」到底是誰。
我的手邊, 已經有三個同等形制的鐵盒子了。
沒道理那些干陰損事兒的所謂「高人」都從一家進貨。
要麼, 他們是一個派系的。
要麼,他們就是一個人。
楊宏卻不肯告訴我,他眼中滿是恨意地盯著我道, 「你在高人那兒,已經掛上號了,他遲早會親自找上你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