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枯等完整後續

7

我回村時，恰碰到狼狽而歸的另一隊人。

先是孫驍飛奔著從我面前跑過，然後是阮枝枝、校花、小記者……四個人一縷風似的，喊都喊不住。

到了村長家，才搞清楚他們的歷險。

總結來說，就是……他們在西邊的密林里聽到了詭異的吟唱，接著一道天雷轟然劈下！

四人當即決定掉頭逃命，他們連鬼影子都沒見著。

正說著……

咔嚓，咔嚓——

西邊傳來雷鳴，北邊也響起了雷鳴。

我仰頭看天：沒有雨雲。

這晴天霹靂好熟悉啊～真像我浮夢山的太乙八卦訣！

見我發獃，孫驍嘲諷：「呵呵，你肯定連墳地都沒到，就急著逃回來了吧？

「逃得急，把籃子和雞都丟了？」

我笑笑：「我殺了南妖王。」

不等孫驍反駁我，阮枝枝搶先道：「你就吹吧！我們都不在場，你當然想怎麼編都行！」

她摟住男友的手臂，討好道：「老公，我睏了。」

孫驍盛滿欲色的眼睛掃了眼她，繼而看向校花。

校花紅了臉，甜蜜地摟住青年的另一隻胳膊。

三人如膠似漆，一同進了客房。

小記者呆滯地看著這一幕，尷尬一瞬，抬腳想跟過去。

卻被我薅住衣領。

「你想端著你的相機全程記錄？

「跟我走！」

我拽著她回了房間。

小記者苦著臉，帶著哭腔：「李可愛，我知道你害怕。

「但……你拖著我也沒用，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保護不了別人……」

我撲哧笑出聲：「我保護你！」

小記者愣了下：「就憑你？」

嗖——

小女鬼從我身後鑽出來：「可愛姐姐超強的！」

咚！

看見女鬼的一瞬，小記者當場昏厥。

8

半夜，我躺在床上思索。

剛剛在墳地，南妖王已承認是他殺了胖大叔和茅廁大叔兩位玩家的。

從兩棵八卦樹口中，我還得知紅豆村周圍有東、西、南、北四位妖王。四個怪物皆愛食人，其中以東妖王最為可怖。

系統讓我們調查紅豆村村民的死亡真相。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就是這四隻詭怪吃的人！

可每個玩家只有一次答題機會。

答錯，就麻煩了。

我決定審慎一些。

……

村裡死了不少人，欲知村民的死亡真相，還需從死者身上查起。

我在熟睡的小記者周圍布下結界保護她。之後，獨自夜探紅豆村。

我落到一戶人家的屋頂。

這家綠瓦紅牆，雕欄畫棟，頗為有錢。

靈堂掛著白綾，屋裡停著一口檀木棺材。

一個年輕人正涕淚橫流，哭他死去的弟弟。

「你死了，為兄天地間再無親人了！

「為兄煮了你生前最愛的紅豆粥，這就去拿……」

趁他離開靈堂的間隙，我潛入房中，小心地推開棺木，想查看死者的死因，卻愣在當場——

棺材裡沒有屍體。

只有一幅畫！

畫中青年生著柳葉眼，相貌清雅，氣度如松下之風，爽朗清舉。

為什麼沒有屍體，只有一幅畫呢？

難道是屍體被吃得渣滓都不剩，死者的親人只能用畫代替？

畫上還有一句詩：【江頭學種相思子，樹成寄與夢裡人。】

寫紅豆的。

……

我換了一家查探。

這家很窮，只有茅草屋一間。

一位披麻戴孝的婦人躺在炕上，木然地流著淚，哭她死去的丈夫。

我飄然落到院子裡，悄悄推開棺材。

這回我有了心理準備……

果不出所料，棺材裡沒有屍體，依然只有一幅畫。

畫中青年眉目睿智，容貌端方，頗像個文人雅士。細看，竟和剛才那幅畫里的人，有點兒像。

呃……

難道說怪物就愛吃這一款？

離開時，婦人在茅屋裡咳個不休，像是患了傷寒。

我留了一枚銀葉在棺木上。

想了想又換成金葉，隨即飄然而去。

……

我又換了一家。

這家的主人正在做噩夢，夢裡叫著：「山賊！有山賊！別殺我——」

靈堂的案台上放著一碗涼了的紅豆粥。

又是紅豆粥！

我掀開棺材，裡面又是一幅畫！

略有不同的是，這次畫中之人與先前的兩個容貌不太像。這幅畫中的青年氣質清冷，偏偏又生了雙狹長的狐狸眼，既冷且媚。

這傢伙，好生眼熟！！

我腦中浮現出一個熟人的影子。

轉念一想，剛才那個肅肅如松下風的青年，倒也像我認識的另一個人了。

……

當晚，我又接連探查了七八戶。

每一家的棺材裡都沒有屍體，全是畫。畫中人不是像松下風那個，就是像狐狸眼那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查了一晚上，我越查越蒙。

9

幸好，天亮後，我至少搞清楚了一件事！

我終於知道昨晚西邊和北邊那兩道雷霆從何而來了。

天剛蒙蒙亮。

紅豆村來了一隊身穿青衣、腰系玉牌的道士。就是他們折騰了一夜，消滅了西妖王和北妖王。

村長恭敬相迎：

「想不到鄙村之禍竟驚動了浮生觀的各位仙長……

「鄙人家中住不下了，還請移步書院。」

這些道士也是玩家？

他們路過我時，我裝作不小心摔倒，拽住了為首青年的手。

我的系統技能是「彈幕昭昭」，不僅能看到自己直播間的彈幕，還能在觸碰別的玩家時，看到他們直播間的彈幕——除非玩家不開直播。

青年溫和地扶住我：「你沒事吧？」

他沒有直播間。

他是 NPC？

還是他沒開直播？

彈幕嗷嗷直叫：

【這些道士全是 NPC。

【他們是從錦城過來的，目標就是除魔衛道！】

【啊？詭怪都被他們殺了，那玩家殺什麼？】

【不知道系統怎麼判定欸……要麼算玩家躺贏？要麼讓玩家重開？】

【重開是指再來一局嗎？】

【何止是一局！重開就是無限循環！如果大 boss 一直被 NPC 殺死，玩家就得一直重開！】

【一切看系統如何判定。】

啊？

那天殺的系統肯定不會給我往好了判！

它巴不得坑我呢！

就是說……

如果大 boss 被這群道士殺死，我就得重玩？

就是說……

我不僅得殺死大 boss，還得搶在 NPC 前面殺死大 boss？

10

「東妖王，我來殺！」

我去了書院，拜訪了宋敬玄和宋敬文，他倆是這群道士的領隊。

宋敬玄囂張，且瞧不起我：

「呦呵～小姑娘口氣挺大啊！

「哪門哪派的啊？行走江湖沒見過你啊？妖魔鬼怪可不是你這種初出茅廬的奶娃娃對付得了的！

「村裡剛成精的小耗子你能打過嗎？還打東妖王？

「受了傷不會偷偷哭鼻子吧？」

宋敬文溫柔，但瞧不起我：

「姑娘，東妖王是這一帶最強大的怪物。

「西、南、北三個妖物加一起都不敵它危險。

「莫說你一個女孩子，就是我們這一眾勤修多年的男子也未必打得過。」

我耐著性子，聽得耳根生繭子。

卻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眼睛一亮。

「你是說，你們這一大～群加一起，都打不過他？」

宋敬文憂心地點點頭。

我笑眯眯道：「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你們打不過，那就放著我來！

11

剛離開書院，我就改了主意。

我幹嘛要殺東妖王？

我先前被嘰嘰喳喳的彈幕帶跑偏了，系統給的任務明明是【查出村民死亡的真相】，又不是【殺光遊戲里的詭怪】。

我聳聳肩，決定繼續調查紅豆村的村民。

誰愛殺東妖王，誰就去殺好了。

……

剛回村長家，就聽到一聲驚呼。

大院裡，一條藤蔓纏住了孫驍的腿，正拚命把他往土裡拖！

阮枝枝和校花分別拽住他的一隻胳膊，想從藤妖手中搶回他。

我進門時，他們正在拔河。

「愣著幹什麼？快來救我！」孫驍怒吼。

我隨手揮劍砍斷藤蔓，孫驍三人因慣性，紛紛後仰摔倒。

「草！」

體育生瞪著我，罵了句：「磨磨嘰嘰，你剛剛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聳聳肩，笑眯眯道：「想害死你的傢伙在你身後哦。」

嗖——

一隻巨大的藤妖獰笑著自他身後的泥土裡鑽出來！巨大的陰影遮住了太陽，籠罩了整個院子。

它飛舞的藤蔓猛地纏住了他們三個！

還有一根向我襲來！

我閃身躍上房檐，躲了過去。

孫驍被纏住了脖子，勒得喘不過氣，臉變成醬紫色。

他拔出腰間匕首，在半空亂揮，拚命想砍斷藤蔓！可藤蔓纏得太緊，他手腕失去力氣，匕首掉落。

阮枝枝和校花被纏住了腰，嘴裡喊個不停——

「嗚嗚嗚，老公救我！！」

「驍哥救命！！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先救我！」

「賤人，搶我老公！」

「是你自己看不住！」

我嘆了口氣。

再不出手，他們就要死了。可我真的很討厭這三個傢伙……

「震訣，雷霆之怒！」我揚手捏訣。

轟隆——

九天之上起驚雷！

一道晴天霹靂猛地衝著藤妖劈下來！咔嚓咔嚓，藤妖被雷痛擊！連帶著它抓住的三個人類一起挨了頓劈。

彈幕歡呼：

【爽了！終於教訓了孫驍這渾蛋！】

【我等這一刻很久了！！】

藤妖被劈得渾身焦黑，一咳嗽，吐出一口煙。

它恨恨地俯視著我。

卻在看清我後，嘴角嗒嗒地流起口水。

什麼毛病？

都被劈成這樣了，還想吃我？

「干訣，七星龍淵！」我再度捏訣。

金芒四射，上古神劍猛地飛出！刺穿了詭怪的心臟！

怪物轟然倒地，化成一縷青煙。

孫驍、阮枝枝和蘇梨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張大了嘴巴，看看化成青煙的怪物，又看看我。

孫驍瞪大眼珠，手舞足蹈。

他仰望著屋檐上的我，興奮道：「小美人～你比我想像中的厲害嘛！

「依我看，咱倆才是天生一對！

「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們一定能殺穿副本無敵手！」

彈幕惱了：

【這傢伙在想 peach？】

【好氣啊！有種巴掌伸不進螢幕的無力感！】

孫驍秀著肌肉，沖我擠擠眼：「寶貝，你意下如何？

「只要你答應，你想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笑笑：「我想讓你再往前走兩步。」

他依言上前兩步。

我鼓勵道：「對對，再往空地那邊挪一挪。」

這個位置很好，很適合我一巴掌扇飛他。

待他站定，我掌心聚炁，遙遙地猛地一扇！

啪——

極其清脆響亮的一聲，這渾蛋被扇飛十里地。

12

我想去調查村民的死因，卻被阮枝枝和校花纏住了。

阮枝枝拉住我的左手：

「老婆，你長得真好看，我從未見過比你更美的女孩子！！」

校花抱住我的右手：

「寶寶，其實昨晚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

阮枝枝沖我拋媚眼：

「要跟我談戀愛嗎？保證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校花搖晃我的胳膊：

「很多女孩追過我的，可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鐵直女。可見到你的一瞬，我才知道我比蚊香還彎。」

阮枝枝：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眼裡心裡只有你一個！

「但你眼裡心裡可以有好多個，出軌我也對你死心塌地！」

校花：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願為你拉低道德底線。

「讓我做小三受萬人唾棄，我也心甘情願！」

我聽得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兩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抱大腿就抱大腿，不用非跟我談戀愛啊！（瑟瑟發抖.jpg）

她倆爭著搶著對我表白，恰趕上小記者睡醒了出屋。

見此情景，小記者一臉迷茫：「……你們這是在幹嘛？」

阮枝枝和校花顧不上理她，表白著，表白著，兩人又撕了起來。

趁此機會，我趕緊溜了出去。

13

探查了一整天，我幾乎搜遍了紅豆村的家家戶戶。

且有了兩個驚人的發現——

第一，村民死後，直接變成了畫。

下午我在包子鋪旁親眼所見！一個婦人牽著年幼的孩子買完包子往家走。

走著走著，那孩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走著走著，他忽然就煙消雲散了！緊接著，地上出現了一幅他的畫像。

婦人驟然失子，抱著畫像，崩潰號啕。

玩家死亡，是被吸干血肉，只剩一層皮。而村民竟然直接變成了畫！

我靜心持咒，想捉出作祟的詭怪，可好奇怪，周圍沒有一絲異樣！

第二，不僅死去的人長得像我那兩個熟人，活著的人也像。

包子鋪的大嬸、胭脂鋪的老闆娘、茶館說書的先生……都有著一對嫵媚的狐狸眼，既冷且媚。

當鋪的老闆、綢緞莊的帳房、賣畫的書生……都有著一雙柳葉眼，風般清朗。

整個村子都生著相似的兩張臉。

除了村長，他生著第三張！

……

後來，在溫煦的陽光下，我走進茶館，點了一壺茶卻不喝，只聽那說書先生講故事。

故事聽完，我好像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小女鬼靈芝知道我在調查紅豆村的事。

她也有話想告訴我——

闔上眼，大風刮過，在她的傾訴下，我看見了全部。

比說書先生所知的更多的全部。

太陽漸漸西斜，我走出了茶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東妖王，必須死！

我要親手殺了他！

14

夕陽絢爛時，我隻身向東。

沒想到，半路竟遇到浮雲觀的那群道士，他們個個都受了傷。

見到我，宋敬文向我拱拱手：「姑娘此刻東行，莫不是真要去殺東妖王？」

我點點頭。

他大驚道：「不可不可！

「我等剛剛一試，連東妖王都不曾見到，便已重傷。姑娘你年少不知事，萬不可把除妖捉鬼當兒戲啊！」

他倒是好心，就是說的話不好聽。

我謝了他，正要走，又被他拽住。

宋敬玄躺在擔架上譏諷：

「小姑娘，你最好乖乖聽話，不要給大人搗亂。

「我虛長你十歲，不是我吹，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我撲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