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筆完整後續

快活的笑聲在珍瓏山中迴蕩。

山巔上，怪物睜開了青灰色的眼睛。

11

傍晚，夕陽像個溏心蛋。

珍瓏山的雲霧被染得絢爛繽紛，整座山巒仿若仙境，不似人間。

山巔上有一座極大的洞穴，裡面黑漆漆的，飄出濃重的屍臭味！

還沒靠近，紅髮男就扶著山巔唯一的一棵梅花樹嘔吐起來。

他扶著，扶著……

大樹化為一縷飛煙，消散了無蹤。

「草！這麼邪門？」紅髮男目瞪口呆，他惱火地踢了下腳邊的石頭。

石頭變成青蛙，「呱」的一聲蹦跳開去。

禿頭兩眼冒出愛心，嗲聲道：「哇～好可愛！」

青蛙一邊蹦，一邊口吐人言：「快逃！不然你們也——」

話沒說完，青蛙化成飛灰！！

世界轟然崩塌！

就像神明隨手推翻了沙堡，又漫不經心地一拂袖，掀起風暴。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引誘我們：「躲到洞穴去，躲進去就安全了……」

明知是騙局，我們卻無處可躲，不跳進屍魔的陷阱，就會化為灰燼！

我們不得不逃進屍魔的巢穴中。

……

我們剛一進去，洞穴的門就關上了。

裡面到處是噁心的黏液，一走一打滑。惡臭熏天，蒼蠅密密麻麻……

紅髮男突然提議：「鎧哥，不然咱們別往裡走咯！屍魔肯定很難對付，進去就是個死！不如在這兒苟到天亮，然後回林宅。」

他說著說著看向我：「老林頭不是待你很好嗎？他肯定願意收留咱們。」

禿頭小雞啄米般地點頭附和：「對對對！咱們在副本里把小日子過起來，養花種菜，逗貓遛狗，乾脆不出去了！」

這兩個膽小鬼。

我笑眯眯地攤攤手：「不可以哦，我們別無選擇了。」

「為什麼？」五個壯漢異口同聲地問。

柔軟滑膩的地面，溫熱有彈性的牆壁……

時不時地熱浪襲來，夾雜著腐臭……

我指指四周：「朋友們，我們已經在屍魔的嘴裡了！」

直播間彈幕尖叫：

【啊啊啊啊！小白花是怎麼回事！這麼恐怖的事，她幹嘛這麼歡快地宣布出來！】

【完了完了！這就進嘴了？不會死掉吧？】

【女鵝有逆天改命筆，不怕不怕！】

巨大的牙齒試圖咀嚼我們。

我們在夾縫中東躲西藏，幸好我們小得不夠屍魔塞牙縫的，不然現在造成肉泥了！

伴著一陣吞咽聲，我們直接滑進魔頭的肚子裡。

這時，我的眼前浮現金字——

【屍魔吞掉了李可愛等人，他們慢慢被胃液消化了。】

呸！

我金筆一揮，勾掉後半句。

改成：【屍魔又吐出李可愛等人。】

彈幕笑噴：【哈哈哈哈，真是簡單粗暴的改編！】

【吞進去，吐出來？（屍魔懵逼.jpg）】

12

縱使我見過妖邪無數，屍魔也是我見過最醜陋、最噁心的妖魔！

祂像一堆堆屍體拼接而成，周身都是腐爛的屍塊。

數不清的眼睛，密密麻麻。

數不清的嘴巴，層層疊疊。

還有無數手腳……

僅僅是看了祂一眼，就令人頭皮發麻，恐懼和噁心直竄天靈蓋！

……

我們逃跑了。

而且，還跑散了。

我孤身一人逃到半山腰，被一陣疾風擄到一片曠野地，貓妖在那裡等著我。

少年叉著腰，異瞳中恨意閃爍：「終於逮到你了！今晚小爺就要吃掉你！」

幸而金字浮現。

【貓妖挖掉少女的內臟，輔以佐料，烤食。】

妖精吃人還要加調料烤熟了吃？

倒是很懂烹飪。

我趕緊揮筆：【貓妖挖掉河魚的內臟，烤熟魚肉，獻給少女。】

於是——

小貓咪不得不任勞任怨地當我的僕人，下河撈魚、拾柴、燃火、烤魚……一條龍服務。

噴香的烤魚做成後，還得獻給我吃！

他自己站在一旁，瞪著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餓肚子。

我解下腰間的荷包，取出椒鹽、孜然和辣椒粉。

油滋滋的烤魚，香得嘞～

「喵~」美少年舔舔舌頭。

不知不覺，一對貓耳冒出尖尖，尾巴也鑽出來，甩來甩去。

我笑笑，將魚肉遞給他。

他故作不屑，瞪我一眼後，別過頭去。

我收回手，慢條斯理道：「哇～好香的烤魚呀！真不愧是小貓咪，手藝比之鼎泰樓的大廚也不遑多讓。」

貓少年得意地搖起貓尾，昂首挺胸。

我又道：「我一人能吃一百條！」

他終於急了：「你都吃了我怎麼辦？總得——」

他話沒說完，就被我拿烤魚堵住了嘴。

「喵~」

少年呆住，一對貓眼霎時變得亮晶晶。

這小貓妖到底是年輕，還笨笨的，輕而易舉地被美食俘獲。

他一邊吃，一邊嘴硬：「等我吃飽再殺你，為我的姐姐報仇雪恨！嗝～我不僅要殺你，還要把玩家們統統殺光光！嗝……」

月明星稀，陰風陣陣。

我倆在曠野中分享美食。

可不知為何，我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目光黏膩膩的，令人渾身不適。

「魚有一點兒腥臭欸。」我低頭嗅嗅。

「喵~」貓妖吸吸鼻子，「不是魚的腥臭，是死人噁心的腐臭啦！」

滴答——

不知是什麼液體滴在了我頭上。

彈幕瘋狂刷屏。

【啊啊啊啊！小白花快逃！】

【屍魔就在你身後！！（昏厥.jpg）】

【這種龐然大物怎麼做到悄無聲息靠近的？真是邪門！！！】

冷汗自我腦門滑落，我握緊金筆。

快！

拜託快快出現金字！

金字沒有出現，嗚嗚的怪聲在我耳畔響起。

完了！

……

在貓少年的助攻下，我挽弓拉箭射中了屍魔的一隻眼睛——祂有數千隻眼睛，這一箭對祂來說像是撓痒痒。

可不知為何，祂發出痛苦的哀鳴，數隻眼睛同時流出淚水，齊刷刷地盯著我！

想不到屍魔竟如此怕疼……

就在祂不斷向我逼近，即將向我伸出魔爪時！

驀地，狂風大作。

一個蒼老縹緲的聲音在半空響起：「小友莫慌，老朽來報恩了！」

是橘中仙！

他廣袖一拂，霎時雲霧縹緲。

咚——

遙遠的鐘磬聲響起。

一股異香飄來，我眼前一暗，頭也昏沉了。

13

再睜眼時，我正靠在紅梅樹下，仿佛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梅林中傳來粗啞跋扈的女聲：「小姐，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您可休要怪我們！誰讓您偷了二夫人的珠釵呢！」

我撥開花枝。

不遠處，兩個膀大腰圓的老嫗正狠狠地按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沒有掙扎，低垂的眼眸中划過一絲狠戾。

另有一個家丁，在一旁手握棍棒。

「叮——」

系統突然開口：【恭喜玩家解鎖『80 年前』，請查收背景信息。】

少女頭頂彈出紅字：【林清歡，林府二小姐。】

誒？

那她豈不就是先前祠堂里那個愛撒嬌的白色鬼魂？

我點開背景信息，幽藍色的全息螢幕彈出。

——林府是瀚雲城首富。

林府的大老爺（我爹）在帝京任職，位居首輔，官聲顯赫。

大夫人（我娘）是侯爺嫡女，被陛下封為一品誥命。

而我是他們的獨生女，所以我改叫「林可愛」，眼下已獨自回到瀚雲城省親。

嘖～

怪不得我是大小姐呢！

這背景真是硬邦邦。

林府的二老爺是城中巨賈，原配夫人病死了，留下了孤女林清歡。

二老爺續弦竟續了他原配夫人的閨中密友——也就是現在的二夫人許嬌蕊。

這位二夫人是個蛇蠍心腸、茶言茶語的女人。

傳聞，她在好友還沒死的時候，就與二老爺暗通款曲了。

入主中饋之前，她就悄悄給二老爺誕下了個大公子。被接入府後，又緊接著生了兩個小公子，自此站穩腳跟。

她最愛暗地裡欺負林清歡這個小孤女。

直播間的彈幕迷茫：【這不是個詭怪副本嗎？怎麼搖身一變，成宅鬥了？】

像是回答彈幕的疑問。

驟然間！

驚悚瘮人的「陰樂」響起！

畫面像蒙上一層血色濾鏡，枝頭梅花化為一雙雙流血的眼睛。

系統彈出一行血字：【林清歡受盡虐待凌辱後，將偷修邪術，變成殺穿整個副本的恐怖魔頭！】

等等！

她會成為大魔頭？

我轉過頭去。

家丁的棍棒正要打下！

與此同時，金字在我眼前浮現：【梅花林中，林二小姐被家丁狠狠杖責。】

我眉頭一蹙，隨手把「狠狠杖責」改成「輕輕捶背」。

滑稽的一幕發生了。

家丁丟掉棍棒，手握成拳，棉花似的在林清歡的後背上捶起來。

兩個婆子目瞪口呆：「……喂喂，你發的哪門子癲？」

趁著金字還沒消散，我隨手補了一行：【二老婦原地挖洞，把自己埋了。】

更滑稽的一幕發生了。

兩個老嫗化身土撥鼠，開始原地刨土挖坑。

……

少女微微抬眼，望穿花叢，警惕地看向我。

我拈花回頭，沖她燦爛一笑。

倘若她在年少時得到許多善意，就不會成為那個毀天滅地的怪物了吧？

14

偷珠釵這事兒還沒完。

傍晚，正廳。

林清歡跪在堂下，脆弱嬌小，面無血色，仿若一條即將被輕易撕碎的白絹。

她的眼裡閃爍著困獸的仇恨。

許嬌蕊嬌滴滴地向二老爺告狀，指控林清歡偷了自己的珠釵。

她的三個兒子紛紛附和。

大公子：「二妹妹脾氣乖戾，向來不服母親管教。」

二公子：「二姐姐手腳不幹凈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快點兒交出母親的金珠瓚鳳釵！」

小公子更是賭咒發誓：「我親眼看見二姐姐偷了的！若是撒謊，我就出門被雷劈！」

這一頓煽風點火後，二老爺沉下臉，冷冷地看向女兒。

林清歡嘴唇緊抿，一句也不曾解釋。

她似乎已做好準備，去承受父親的怒火和冤枉。

她似乎知道解釋什麼都沒用，父親只肯聽信狐狸精和三個寶貝兒子的一面之詞，他的心中早沒有她這個女兒的位置了！

我的眼前，金字浮現：【林富貴命人掌摑林清歡，逼問珠釵下落。】

眼前一家之主的怒火就要傾灌到少女頭上……

我丟了手裡的瓜子，金筆一勾，把「林清歡」改成了「許嬌蕊」。

寫完還不過癮，隨手填了兩行小字，這三個混帳公子也別想置身事外。

有趣的一幕發生了。

林富貴轉頭，猛地扇了二夫人一巴掌，大怒道：「竟敢汙衊我女兒？來人，給我打這個長舌婦！你自己說說珠釵在哪兒？」

許嬌蕊震驚地指指自己：「打、打我？」

滿屋子的人集體蒙逼。

二夫人被兩個家丁按在地上，啪啪地被扇著巴掌。

大公子正欲上前阻攔。

嘩啦——

他的袖袍中掉出一堆珠釵。

那支遺失的金珠瓚鳳釵赫然躺在正中，金燦燦地閃著醒目的光！

二公子瞪大眼睛，剛想替大哥解釋，話到嘴邊卻變成：「咦！原來是大哥偷的，這定是為了我……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

他不能自已地撿起珠釵，插滿頭後，翹起蘭花指：「大哥，你說我美不美？」

小公子哇哇哭起來：「你們一定是瘋了！」

他被嚇得跑出正廳，可剛踏出門口……

晴天一聲巨響！

一道白日霹靂狠狠劈向他！

滋啦～

伴著火花聲，少年頂著黢黑的腦袋轟然倒地。

直播間彈幕爆炸了。

【我的神吶，這是什麼離譜展開？（目瞪狗呆.jpg）】

【啊啊啊！痛快！現世報了！】

【小白花當編劇真是一絕，她要是去寫劇本我一定看！】

嘻嘻。

謬讚了～

林清歡訝異地看向我。

我嗑著瓜子，沖她 wink，伴以甜甜一笑。

她別過頭去，眸中警惕未消。

15

半個月內，我又接連為她化解了兩場危機。

秋園圍獵。

二夫人悄悄給林清歡的棗紅馬吃了巴豆，馬吃了巴豆要躥稀。

許嬌蕊想令她在世家公子面前出醜。

可圍獵當天，棗紅馬卻發了狂！

它衝進貴夫人堆里，圍著林家二夫人躥稀不止，污穢之物淋了許嬌蕊滿頭滿身……

林二夫人跑到哪兒，棗紅馬追著拉到哪兒。

家丁僕從們像一堆木頭人似的，竟看熱鬧看入了迷，忘了阻攔。

後來，有目擊者稱：「嘖嘖，你們不曉得哦～那巴豆是二夫人自己喂給馬兒吃的！」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

一時間，此事成了瀚雲城的笑談。

許嬌蕊被氣得大摔碗筷，好幾天食不下咽。

……

紅梅宴。

瀚雲城中的貴胄齊聚林府，吃茶、吟詩、賞花。

二夫人迷暈林清歡，將之攙到偏室的暖榻上。

她收買了馬奴，令其輕薄少女，污她清白，毀她聲名。

林清歡睜開矇矓睡眼，恰看見馬奴要解她衣襟。

她伸手欲給他一個巴掌，卻渾身酥軟無力。想呼救卻發不出聲音，絕望的淚水自眸中簌簌滑落……

我衝進門，攔在少女身前。

金筆一揮！

霎時，床上躺著的變成了衣衫不整的大公子！

待眾賓客在許嬌蕊的帶領下闖進來時，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大公子和馬奴正抵死纏綿，熱汗淋漓。

所有賓客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像蛤蟆：「……龍陽之癖？難怪林大公子遲遲不肯娶妻！」

二夫人驚聲尖叫，兩眼一翻，被氣得昏死過去。

……

夕陽西下。

林清歡像受驚的小兔般抱著被子，半倚在閨房榻上。

方才的驚恐尚未散去，她克制不住地渾身顫抖。

我端著雞湯推門而入時，她眼中的驚恐化為委屈，竟從床上跳下，飛撲到我懷裡。

砰——

白瓷碗碎了，熱湯四濺。

少女緊緊抱住我，嚎啕大哭。

終於……

她終於願意對我敞開心扉了。

16

隆冬，天寒地凍。

漏夜，月明星稀。

我陪著林清歡給她的亡母燒紙。

夜風一吹，火焰不僅沒熄滅，反被挑得更高了。

熊熊火光中，少女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額頭磕出了血：「娘！清清想您——」

這一刻，她像完全卸下鎧甲，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袒露於我面前。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書童抱著一籃子紙錢，憤慨道：「我們小姐真是可憐！奴才聽二夫人的心腹婆子嚼舌頭，小姐的娘親其實是被二夫人害死的！」

誒？

竟然是這樣嗎？

我垂頭凝思，片刻後抬眼道：「這件事交給我來查吧。你倒是伶俐，叫什麼名字？」

小書童撓撓腦袋，恭敬道：「奴才叫林生。」

我笑笑：「我看你骨骼靈秀，是個練炁的好苗子。別再自稱為奴了，當我徒弟，修習道法怎麼樣？」

「您還會道法？」小書童有些驚訝，隨即他眼珠一轉，「謝謝大小姐厚愛，可我要習聖賢書，才不當道士呢！」

啊，被嫌棄了。

我循循善誘：「若是你學會了，就能幫你家小姐查出真相哦。」

「真的？」小童眼睛一亮。

次日，林生在我的引導下，勤懇跟練。

「離訣，火燈籠。」

「定！咦？二小姐，二小姐！我會定身術啦！」

我被符籙定在原地：這小頑童……真是有天賦啊！

幸好只能定住我十秒，不然可太丟臉了！

……

後來，瀚雲城中有兩則傳聞。

傳聞一：林府鬧鬼，是先前那位二夫人（沈月娥）的鬼魂回來了。

聽說，她變成了個大紅燈籠。

在夜裡飄來飄去，嗚嗚咽咽地哭。

二夫人花重金請道士捉鬼，可道士一進林府卻動不了了。

大家都說這鬼忒厲害！降不住！

傳聞二：沈月娥是被她的閨中密友許嬌蕊害死的，就是為了搶男人！

……

又過了幾日，林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二夫人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正午，披頭散髮地在青石街頭狂奔。

她一路跑到公堂，跪地承認是自己毒殺了沈月娥！

她俯首認罪，只求慘死的亡魂不要再糾纏她。

「竟真的是她殺了你母親。」

我和林清歡站在街角。

行人熙熙往往，馬車馳過，揚起微塵。

陽光下，我們站在金色的塵埃里，對視。

林清歡收起柔弱，乖張地沖我勾起一絲冷笑：「水落石出，倒是該謝你。」

我舒展地曬著太陽：「你的謝，我領了。」

她盯著我看，眼珠一錯不錯：「我在利用你。」

先前，她的脆弱是裝的，驚恐是裝的，對我的信任是裝的，卸下防備是裝的，敞開心扉是裝的。

此刻目的達成，冰河下的她才終於浮出水面，冰冷，狠戾，乖張，狡猾的十五歲少女。

果然要這樣的人物，才當得起殺穿副本的魔頭。

我沖她笑笑：「我知道啊，我願意被你利用，只要你『這裡』能好起來。」

我指指她的心。

林清歡聞言，瞳孔微震。

在紛揚的金色塵埃中，她靜靜地看著我，像一棵孤獨的、被春風拂過的樹。

17

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皚皚。

我和清清裹著兔毛大氅，坐在綠瓦紅牆的小院裡，一樹紅梅開得正絢爛。

她賞著飛雪紅梅，青灰色的眸中是少見的溫暖。

少女將捲軸攤在桌案上，站在紛揚的鵝毛大雪之下，提筆繪丹青，點點清艷，雅得很。

我在一旁忙著烤土豆，饞得很。

百忙之中，我還不忘隨手在她的畫作上添了首小詩。

林生端來青梅酒，恰看到我題的字，喃喃念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小書童目光炯炯：「這是大小姐您寫的？」

我剝好了橘子，堵住他的嘴：「這是老白寫的。」

小書童茫然：「老白？」

我敲他腦袋：「孤陋寡聞了吧？是白居易！」

直播間的彈幕也很溫馨。

【真好啊，真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林清歡的心被小白花融化了，她就不會變成毀天滅地的魔頭了，那未來時間線那個屍魔是誰？】

【啊啊啊，莫非是二夫人？就是那個蛇蠍心腸的許嬌蕊！】

【同意樓上！許嬌蕊肯定不甘心被斬立決，她肯定要修邪術的！】

二夫人會變成屍魔？

一提起祂，我就腦殼疼。

我的道術被限制了，只能依靠逆天改命筆。

可金字時有時無，出現的時間不可控。如果金字不在我眼前浮現，我就不能改寫劇情……對付屍魔，我沒有萬全的把握。

「姐姐何事憂心？」清清的目光掃向我。

我雙手托腮，煩惱道：「我要面對一個很強大、很可怕、很危險的敵人……我失去了術法，只怕要被敵人追殺得喊救命了。」

清清沉吟一瞬，似是想到了什麼：「姐姐不必憂心，只要你喊救命，清清一定救你！」

欸？

我苦笑：她一個人類小丫頭能做什麼。

可忽然間，我頭皮發麻。

八十年後，祠堂的情景浮現腦海：我喊救命後，清清她變成了逆天改命筆！救了我的命！那支筆救了我一次又一次！甚至在八十年前，還救了她自己……

原來是這樣嗎？

清清……

你死後孤魂不肯去，是一直在等我向你求救？一直在等著兌現諾言？

我流著淚笑了：「原來是這樣……好，好，我相信你！」

我淚眼婆娑地望著她，伸手撥開她緊皺的眉頭：「清清之前的日子太苦了，以後一定要活成陽光明媚的樣子哦！」

想起祠堂中那個愛撒嬌的鬼魂，清清會變成那樣吧……有愛的、可愛的模樣！

「喵~」

隱約間，我們聽到一聲微弱的貓叫。

三個人在院子裡找了半天，才在雪窟窿里撿到一隻小貓，白色奶糰子似的，若不是生著碧藍異瞳，還真分不清白雪和白貓。

嘖～

它周身妖氣繚繞，這可不是普通的小貓，這是只貓妖啊！

莫非它是那個追著我殺的貓少年？

清清小心地抱著小貓，給它喂羊奶，難得地露出少女的天真爛漫。

我興致勃勃地招呼道：「土豆烤好了！快來嘗嘗~」

清清和阿生湊到我跟前，一臉懷疑地盯著烤得黑不溜秋的土豆，齊齊後退兩步。

我尷尬地一笑：「光顧著抓貓，烤煳了。我再烤一次，這回啊一定……」

咚——

遙遠的鐘磬聲傳來，我嗅到一股異香。

我的身體化成點點金光，遠去，消散……

在徹底消失之前，我大喊道：「等我！我們會再見的——」

……

大雪紛飛。

林清歡抱著小貓，呆呆地站在紅梅樹下，她伸手去撈，卻什麼都沒撈到。

姐姐消失了，仿若從未存在過。